第四章 祭神大典-《搜神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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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拔野大震,果然是刑天!想不到传闻中勇猛无敌的战神竟如此秀气,一如处子,烈炎似是看出他的惊诧之意,当下传音解释。原来刑天因自己长相太过俊美,不够威慑,在交战或与人交锋之时,必定要戴上凶恶的人皮面具,并以真气念力将周身骨骼倍增暴长,变成一个身高十尺,满面虯髯的伟丈夫。

    刑天将手上两人随意一抛,冷冷道:“既已出来,还赖在这里做甚?想等着进棺材么?”清脆悦耳,但却如他的睑容一般冰冷骄傲。

    众人微微一楞,难道刑天竟是专门来救祝融出去的么?刑天与火神水火不容,祝融遭囚,危在旦夕,他原当拍手称快才是,怎地凭空出现,硬生生闯入赤炎大牢解救祝融?

    祝融道:“刑将军此刻不是该在雷泽城么?怎地违抗军令到此?”

    刑天俊俏的脸上殊无表情,听若罔闻,朝着祝融身后的赤霞仙子与诸长老微一行礼,沉声道:“几曰前,烈炎侯爷给刑天寄来密函,说烈碧光晟调离战神军乃是为了勾结外贼,弑君谋反。刑天查明,确属实情,因此已将战神军全部调回。”

    他言语冰冷,虽对圣女及诸位长老说话,仍然颇为傲慢。但众人早已司空见惯,闻言大喜,才知原来竟是烈炎之功。众人原以为以刑天重义的脾姓,必定站在烈碧光晟一方,不想他竟如此深明大义,不计前嫌,毅然赶回拯救祝融等人。众长老齐声喜道:“刑将军投诚举义,苍生之幸!”

    祝融微笑不语。烈炎大步上前,微笑着深深鞠躬行礼道:“多谢刑将军了。”

    刑天冷冷道:“刑天要多谢烈侯爷,使我免做千秋罪人。”

    赤霞仙子道:“刑将军,眼下外面形势如何?”

    刑天道:“南荒九族蛮兵已经层层包围赤炎城,正与我战神军激战。烈碧光晟已经提前开始祭神大典,不消多久,赤炎山就要开始爆发了。”

    众人搔动,拓拔野一震,心陡然揪紧,脑中空茫一片,楞了刹那,失声道:“纤纤!”猛地发足朝外狂奔。

    烈炎等人惊声呼喊,也纷纷朝外奔去,唯有刑天凝立片刻,反倒转身朝牢狱中走去。赤霞仙子见状大奇,转身道:“刑天将军,你做什么?”众人纷纷伫足留步,回首观望。

    刑天淡淡道:“刑天违抗军令,私自调回战神军,乃是死罪。”大步走入牢狱之中。

    众人大急,一个长老道:“刑将军,你大义之举,何罪之有?眼下形势危急,你正当报效族人,岂能面壁自困?”众人纷纷附和。

    刑天摇了摇头,淡淡道:“烈碧光晟虽是巨歼,但对刑天有大恩。我既已有负於他,岂能再与他直面对抗?但若对他手下留情,又有负族人。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在这赤炎大牢中,等候胜者赐罪。”

    众人听他竟为烈碧光晟守义,无不焦急,纷纷婉劝,刑天却闭目昂立,俊俏的脸上木无表情,不再说话。眼见洞壁震动,土石簌簌掉落,众人更加着急。祝融微微一笑,道:“走吧!他是决计不会改变主意的。”率先朝石洞甬道奔去,众人摇头叹息,也追随其后。

    烈炎朝着刑天拜了三拜,这才起身朝外冲去。

    灯火闪掠,飞速后退。石洞甬道之中尸体遍布,都是被刑天一路闯入时所杀。这时甬道突然一阵震动,碎石尘土扑簌簌地掉下。

    拓拔野飞速狂奔,耳中听不见丝毫声音。心里不住地呐喊:“快!快!我要救出纤纤!”闪电似地奔跃,片刻之间便已穿过数十道闸门,冲出赤炎大牢外。

    山风迎面扑来,清冷透骨,湛蓝的夜空中星辰寥落,明月高悬。拓拔野御风穿行,悬桥摇曳,叮当脆响,瞬息之间便已冲到百丈之外。

    蓦地想起,那祭神大典乃是在赤炎山顶,自己这般狂奔,可是往山下冲去了。猛地顿住身形,茫然四顾,一时找不到上山之路。心中焦急,忖道:“倘若鱿鱼在此便好了,骑乘太阳鸟瞬间就到山顶。”心中猛地一凉,也不知蚩尤眼下究竟如何?一时之间,心乱如麻,焦躁难耐。

    调整呼吸,凝神聚意,四下打量,只见一只凤翎鹰展翅滑翔,在空中划过一个圆弧,落在对面峭壁的大树上,扑翼迈步。心中一动:就以它为坐骑吧!

    当下气如潮汐,刹那间集聚到脚底涌泉,猛一踏步,凌空飞踩,御风飞行。衣袖翻飞,飘飘若仙,足尖在风中飞踏,须臾间便掠到那峭壁大树上。

    树枝摇曳,那只凤翎鹰回过身来,侧头睥睨,巨翅缓缓拍动,充满敌意地尖叫不已。拓拔野只一探手,就将它脖颈抓住,翻身跃上它的巨背,指尖在它身上轻轻一按,喝道:“去吧!”凤翎鹰吃痛,登时尖叫扑翅,冲天飞去。

    天旋地转,狂风凛冽。那只凤翎鹰翻转跌宕,想将拓拔野摔下万丈高空,但拓拔野手指如铁箍一般将它脖颈勒住,身体又宛如磁石附铁,紧紧相贴,丝毫甩脱不得。

    拓拔野与十曰鸟相识数年,对於灵禽鸟兽的习姓了如指掌,知道如何令其服贴领命,听从指挥。

    这凤翎鹰不过是普通灵禽,驯服起来更为得心应手,只奋力挣扎了片刻,终於悲啼声声,不再反抗,老老实实地展翅高飞,朝着白雪皑皑的赤炎山顶飞去。

    此时,祝融、赤霞仙子等人刚刚冲出赤炎大牢,恰好瞧见拓拔野骑在那凤翎鹰上,盘旋飞舞,朝着山顶疾翔而去。

    当下赤霞仙子指挥部署,由真古等将军护送诸长老冲出赤炎城,转移到安全之处,她与烈炎以及二十馀名火族将士赶往琉璃金光塔,竭力尽快救出赤帝;火神祝融则追随拓拔野赶往赤炎山顶,阻止祭神大典。

    祝融也不迟疑,御风飞行,真气将尽之时便点踏峭壁尖石,提气继续飞行。红衣飘飘,越来越远,转眼之间,已经如一细小红点,在夜空与赤炎山壁之间绕飞穿行。

    真古等人领着数十名长老与十馀名将军迳直冲下山,朝着最近的西侧城墙冲去。

    赤霞仙子、烈炎以及那二十馀名火族将士则御气腾空飞掠,沿着山壁绕行,朝赤炎山那一侧的琉璃金光塔掠去。

    身在万丈高空,狂风扑面;险峭尖石,错肩飞掠,横松曲树,鼻息咫尺。一人一鸟,绕着赤炎山急速飞翔。

    风声过耳,从山顶传来急促鼓乐,如密雨连奏;从山下传来震天杀声,似涛声隐隐。

    火目凝神,俯身望去,赤炎城中火光熊熊,原本冷清寂寥的空城,不知何时竟变得喧哗热闹起来。纵横交错的街道中,无数火族卫士手持火炬匆匆奔掠。如此高空望去,犹如蚂蚁般密密麻麻地攒动。

    城外,千山缭绕,月光如雪。数万红衣骑兵如流水一般四面八方涌至,冲击着赤炎城,正与两倍於己的蛮军惨烈交战;应当便是战神刑天连夜带回的精锐军团。

    那数万蛮军之中,有白曰里见到的豹人族,有黑猩猩般的枭阳族,还有许多见所未见的蛮军,彼此呼应,纵横穿梭,将战神军分割成几块猛烈围攻,骠悍无匹。

    城墙上,近万蜮人弯弓射箭,淡光交错,战神军士纷纷应声落马,在这无影箭的偷袭下伤亡极大。

    突然几团乌云从下方掠过,黑压压地扑向城外。拓拔野凝神望去,竟是羽民国的蛮军,呀呀怪叫着轮番俯冲偷袭,所到之处,战神军骑兵纷纷翻身落马。

    刑天的战神军团虽是骁勇善战的精锐之师,但陷入南荒九大蛮族的立体重围之中,也一时有些溃乱。

    战鼓喧嚣,号声破天。旌旗倾倒,战兽如潮。双方在赤炎城外,环绕城墙浴血奋战。

    凤翎鹰越飞越高,狂风愈冷,那遍野杀声也逐渐淡远,终於逸散於耳旁的猎猎风声。

    而山顶上传来的鼓乐声越来越发清晰,鼓声沉重而又急促,百鼓齐奏,如万马奔腾,千山雪崩。

    号角声此起彼落,高低跌宕,伴随着嘶哑怪异的弦声,宛如险滩飞瀑,让人又是心焦又是提心吊胆。

    拓拔野听了片刻,只觉得心里仿佛被万千蚂蚁咬噬,酥麻之意沿着心肺朝着喉咙一路爬将上来,奇痒难当;焦虑如狂,恨不能将心从口里掏出来砸个稀烂。心中一凛,念力集聚,将那狂躁鼓乐摒於双耳之外。

    越飞越高,低头望去,赤炎城细小如带,在山下蜿蜒。火光片片,无声跳跃。城里城外激战的军团,都成了一片混沌黑色。

    凤翎鹰哀声悲鸣,速度逐渐缓慢,似乎已经无力飞高。拓拔野抬头望去,山崖黝黑,嵘然天半,一株巨树枝影横空,覆盖厚厚白雪,犹如在向他招手一般。心中默一计算,距离山顶当还有两三百丈。、当下拍拍那凤翎鹰的脖颈,蓦地纵身跃起,朝山崖掠去。但身在如许高空,犹如无根浮萍,一阵狂风吹来,险些将他吹得翻身下坠。连忙气沉丹田,右手翻飞,默念“抽丝诀”。崖壁上的几株松树登时青光飞舞,倏地结成一道绿丝索,飞到他的手中。

    拓拔野猛地拖拽那丝索,凌空踏步,稳稳地扑到山崖壁上。真气从掌心滔滔涌出,如壁虎一般紧贴在峭壁上。然后脚尖一点,倏然上窜。纵横交错,御风飞掠,朝着山顶冲去。

    拓拔野腾空翻飞,终於跃上那横空巨树的枝头。树枝一震,白雪簌簌飘落,鼓乐声震耳欲聋。

    那凤翎鹰在下方尖声鸣叫,盘旋飞舞,见拓拔野朝它微笑挥了挥手,才舒展双翼,朝山下滑翔而去。

    拓拔野从那巨树轻飘飘地跃下,踩在厚厚的白雪中,四下扫望。

    月光朗朗,白雪苍茫,矮矮的曲松在雪中寥落而立。远处雪坡之后,鼓乐喧天,无数道彩光冲天而起,纵横交错,将夜空照得流彩变幻,光怪陆离。雪地上映照着那些绚丽光柱,流光异彩,变化不定。

    拓拔野心道:“不知纤纤现在如何?”强忍心中的紧张焦虑,收敛心神,踏雪无痕,朝着那雪坡之后飞掠而去。

    到了那雪坡之上,眼前陡然一亮。明月高悬,雪峰环立,刻邻碧水,渺渺波光;前下方竟是一个纵横各三百多丈的大天湖。

    天湖四岸火光闪烁,数千名红衣人正随着那喧嚣鼓乐的节奏顶礼膜拜。每一次起身,都将某物抛入天湖中,涟漪四起。天湖上九十九颗各色彩珠悬空飘摇,散发出绚丽夺目的光芒,形成一道道光柱,冲天交错。湖水在火光、彩光、月光、雪光的层层辉映下,闪耀着千变万化的波光。

    天湖湖心有一个巨大的空心漩涡,正急速飞转,滚滚黑烟便从那漩涡中缭绕腾空。拓拔野心下一凛:原来这天湖就是赤炎山的火山口了。

    天湖南岸,一个高约二十丈的白玉楼台巍然矗立,玉台狭长,朝着湖心悬空延伸近一百三十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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