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血色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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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眉依偎在钟跃民身上小声说:“真是个当兵的,一点儿铺垫也没有,上来就直奔主题,讨厌……”她仰头将嘴唇凑过来,两人的嘴唇渐渐接近,终于粘在一起。欲火中烧的钟跃民对这种颇为浪漫的前奏曲已经感到不耐烦了,他为现在这一刻已经耐着性子铺垫了整整一个晚上,实在没兴趣继续玩小资情调了,他粗鲁地把何眉抱进卧室,一把扔上了床……

    黑暗中何眉光滑的身体像蛇一样缠绕着他,钟跃民的猛烈动作很快就点燃了何眉的激情,她一反平时的淑女形象,瞬间变成了勇猛的斗士,**仿佛成了搏斗,两个人一阵雷鸣电闪,激情四射。如果把钟跃民比喻成一条船的话,那么何眉就是波涛汹涌的大海,她一会儿把钟跃民颠上浪尖,一会儿又把他扔进山谷之下,根本不管这条船是否经得住。恍惚间,钟跃民的思维一时错了位,他闹不清自己是在**还是在作战,怎么和徒手格斗似的?何眉骤然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差点儿把钟跃民吓着……

    钟跃民在音乐厅的售票窗口买了一张音乐会的票,然后仔细看了看贴在一边的宣传海报,这场音乐会的名称叫“黄土之情”。

    钟跃民走进音乐厅时节目已经开始了,舞台上一个穿着陕北传统民族服装,头上扎着白羊肚手巾的男民歌手正在唱《这么好个妹妹见不上个面》。

    钟跃民坐在观众席里,入神地倾听着歌声,脸上显露出沉思的神态。

    这是郑桐提供的情报,消失多年的秦岭终于有消息了,此时钟跃民的心中有一种异样的冲动。

    男歌手唱罢一曲,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男歌手连连鞠躬向观众致谢。

    女报幕员充满激情地报出下一个节目:女声独唱,陕北民歌《走西口》,演唱者,秦岭。

    钟跃民浑身一震,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秦岭身穿红色民族服装走上舞台,台下掌声四起,秦岭向观众鞠躬致意。十几年没见了,秦岭仍然光彩照人,岁月在她脸上没有留下明显的痕迹。观众席里,钟跃民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舞台上的秦岭。

    《走西口》的歌声响起,钟跃民的脑海里叠化出一幕幕陕北的山川地貌和当年的画面……千山万壑犹如凝固的波涛,黄土层被雨水切割得沟壑纵横,黄水滚滚的无定河两岸地貌泾渭分明,远沟近壑积留着斑斑驳驳的残雪,凛冽的寒风卷着草叶和细细的尘土,在广袤的原野上打着旋,发出尖利的呼啸声,四野一片苍茫,风如刀剑,侵人肌骨……他背着濒死的憨娃在漆黑的深夜狂奔在荒野中……他和秦岭隔着一条深深的沟谷在喊话……他和秦岭充满青春激情的拥抱接吻,那欲望和绝望交织的惊心动魄的野合……歌声中,钟跃民目光炯炯,动情地凝视着舞台上的秦岭。

    秦岭一曲歌罢,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钟跃民起身退席。

    在后台的演员化妆室里,秦岭在对着镜子卸妆。门外一个女演员喊:“秦岭,有人找你。”

    秦岭没有回头,边卸妆边喊:“请进……”突然,她的身子僵住了,镜子里出现了钟跃民,他正向她一步步走来,秦岭猛地转过身来。

    钟跃民默默地站在那里,秦岭的眼中闪出泪花:“钟跃民,你这冤家呀,我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到你了……”

    钟跃民低声说:“没办法,这是命啊。”

    在一家咖啡厅里,钟跃民和秦岭相对而坐,桌上的烛光照亮了两人的脸。

    钟跃民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秦岭,我找了你十几年,今天才遂愿。”

    秦岭微笑着问:“跃民,你还是老样子,不过,成熟多了。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当了十几年兵,现在转业回来了。这些年你怎么样?”

    “当年我父母托关系把我从白店村调到一个地区的歌舞团,一直当独唱演员。我结过一次婚,我丈夫是歌舞团里的编导。两年以后我们又离婚了,好在我们没有孩子。我的情况基本如此,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哦,这次是到北京来演出?”

    “前几年我从歌舞团辞职,到北京来发展,演过电影和电视剧,也出过唱片,像刚才这样的演唱会也偶尔参与一下,都是圈子里的人,不好推辞,有时还做点儿生意。”

    钟跃民说:“自由职业者?你活得很洒脱嘛。秦岭,问句不大礼貌的话,你离婚以后又结婚了吗?对不起,你要是觉得不好回答,可以不回答。”

    秦岭笑笑:“没什么,我想这句话你早晚要问,我也应该告诉你,离婚的责任完全在我,他对我很好,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只是我自己对婚姻有些厌倦。其实我这个人不太适合给别人做妻子,大多数女人都喜欢把丈夫当作依靠,把家庭当作归宿,而我却不喜欢这种生活方式,所以……”

    钟跃民接口道:“明白了,你大概属于梅里美笔下的卡门那类女人,崇尚自由,要过一种无拘无束的生活。我很理解,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

    “谢谢你的理解,跃民,你的确与众不同。”

    “可是……秦岭,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知道,我关心的不是你的过去。”

    “哦,对不起,我现在回答你,我没有再婚。”

    “太好了,我也没有结婚。”

    “接下来,你是不是该说,咱们能重温旧梦吗?”

    “当然,这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你独身,我光棍儿,再加上当年一段儿旧情,咱们实在没有理由不在一起。”

    秦岭目光幽幽地望着他:“跃民,你想过没有,这十几年里能发生多少事,你不觉得这样很草率吗?”

    “这我有心理准备,我甚至无数次想过,等我再见到你时,你早已为人妻了,你丈夫很可能是个弱智者,他头扎白羊肚手巾,披件光板羊皮袄,冲我龇着黄板牙一个劲地傻笑,你怀里抱着个吃奶的孩子,身边还有五六个脏乎乎的孩子,个子由高到低,像台阶一样……”

    秦岭笑得用纸巾捂住嘴:“天哪,我还有这种本事?你真的没变,还是当年的钟跃民,还是那张贫嘴。”

    钟跃民注视着秦岭不说话了,秦岭也凝视着钟跃民。乐池中传来充满柔情的钢琴曲。

    钟跃民轻声道:“秦岭,我现在坐在你的对面,请你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一下,看看能否找到当年那种感觉。”

    “好,让我感觉一下。”她轻轻闭上眼睛,静思片刻,又睁开眼睛轻声道,“跃民,我得承认,当年的情景……犹如昨天。”

    “这就对了,和我的感觉一样。秦岭,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秦岭低声说:“没有了,跃民,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钟跃民探过身子耳语:“那我告诉你我想做什么,你听好,我想现在就得到你。”

    秦岭顺从地站起来:“咱们走吧。”

    钟跃民没有想到秦岭竟然住在一个很豪华的别墅区里,这里的保安措施非常严密,钟跃民驾驶汽车行驶在小区内,每转过一个路口都能看见身穿制服的保安人员在指示方向。秦岭的房子是一座红顶的二层小楼,墙壁是奶黄色的,楼下还是双车库,一道铸铁矮栏围着不小的花园。

    秦岭挽着钟跃民走进小楼,钟跃民惊奇地望着装饰得豪华的客厅:“我的天,想不到你过着如此奢侈的生活,做什么买卖能这样有钱,你该不会是贩卖毒品吧?”

    秦岭脱去外衣说:“跃民,你又来了?你那张嘴不说点儿刻薄话就不舒服是不是?”

    “那我就保持沉默吧。”

    秦岭双手搭在钟跃民的肩上,温柔地注视着他:“跃民,答应我,什么都别问,你不是想要我吗?好,我现在就给你。”

    秦岭轻轻替钟跃民脱下西服,两人依偎着走上楼去……

    钟跃民静静地躺在床上,听着从浴室里传来的水声,他突然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所包围,他无法用语言说清楚这种感觉,此时此刻,他从灵魂到肉体都被一种异样、温馨的氛围所笼罩……他感觉到秦岭已经来到他身边,正在用柔软的手轻轻抚摩着他的身体,犹如春风吹过湖面荡漾起层层涟漪,他的皮肤在秦岭的手下竟然敏感得战栗起来,钟跃民不知不觉地进入一种眩晕状态……秦岭的嘴唇在他胸膛上留下一个个温柔的热吻,在幽暗朦胧的灯光下,她美丽的面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钟跃民觉得他和秦岭之间似乎隔着一层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薄雾,两人虽然近在咫尺,但秦岭如娇似嗔、柔情似水的爱抚却如黎明前起伏的山峦,既朦胧,又遥远……秦岭温软细腻的肌肤充满着生命的张力和质感,钟跃民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现,**竟能达到如此之境界,同为女人,竟有如此巨大的反差,一个极具魅力的女人不但能抚慰你肉体的饥渴,更重要的,是能抚慰你的心灵。他闭上眼睛,仿佛沉入温暖的海洋之中……

    钟跃民坐在办公室里,他在不停地接电话,几乎所有的客户都不先谈生意,只是说请他找个地方一起“坐坐”。钟跃民很纳闷,什么时候生意场上的人都不提吃饭了,一句“坐坐”就包含了所有的应酬内容。

    有个广州大公司姓王的老板想搞一批钢材,经朋友介绍认识了钟跃民,几次邀请他“坐坐”,钟跃民实在分身乏术,也就推辞了。那个朋友很不满意,刚才来电话对他发了几句牢骚,说他一富起来脾气就见长,问他是不是有些找不着北了,钟跃民连忙向朋友道歉,答应无论如何今晚和那个王总一起“坐坐”。

    他刚挂上电话,电话铃又响起来,这次是秦岭的声音:“跃民,是我。”

    钟跃民说:“我知道是你,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快把我忘了吧?”

    “哪能呢,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

    “算了吧,你有两个星期没到我这儿来了。”

    钟跃民笑了:“寂寞啦?”

    “就算是吧。”

    “那好,今晚等我。”

    秦岭叮嘱道:“早点儿来好吗?咱们一起吃晚饭。”

    钟跃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我一定去,晚上见。”他放下电话。

    何眉走进来:“钟经理,有个叫宁伟的人,没有经过预约,非要马上见你。”

    “噢,他人呢?”

    “在会客室里,你要见他吗?”

    “请他进来。”

    钟跃民想起自己已经好久没见到宁伟了,最近他净顾着和女人厮混了,把这位小兄弟都忘了。

    宁伟被何眉带进来,不知为什么,他每次见到钟跃民总是有一种拘束感,说话小心翼翼的,在部队时就是这样。这倒不是因为钟跃民当过他的连长,而是宁伟是个崇尚强者的人,当年钟跃民的战前动员给宁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记得钟跃民谈到死亡时的那种松弛感,他给特遣队员们一种感觉,那血肉横飞的雷场不过是个大游戏场,大家是上去玩一把,要玩就得玩得漂亮些,短短几句话,就把弟兄们的血性挑起来了。这是个敢于亡命天涯的人,他觉得钟跃民身上似乎有股霸气,一种精神上的强悍。他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只是觉得无论到什么时候钟跃民都永远是大哥,他的话不能不听。

    钟跃民和宁伟握手:“宁伟,最近好吗?”

    宁伟说:“大哥,我把饭馆卖了。”

    “为什么?”

    “买卖不好,净赔钱。”

    钟跃民说:“看样子你有事找我,说吧,什么事?”

    “我想注册一个公司,现在缺注册资金,想请大哥帮忙。”

    “需要多少钱?”

    “50万吧,借用时间1个月。”

    钟跃民想了想:“钱倒不多,我可以想办法,不过……你一定要守信誉,按时还回来,不然就麻烦了。”

    “放心吧,你还信不过我吗?”

    钟跃民写了张条子交给宁伟:“你到财务部拿支票,记住,1个月后一定要还回来,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再见。”

    宁伟规规矩矩地给钟跃民鞠了一躬:“谢谢大哥。”

    何眉把宁伟送出门,钟跃民从抽屉里拿出一些合同文件,准备仔细研究一下。何眉又回到办公室,走过来轻轻给他按摩肩部。

    钟跃民无动于衷地继续翻阅文件。

    何眉轻声说:“跃民,休息一会儿好吗?”

    钟跃民冷淡地回答:“有事你就说。”

    “你最近对我很冷淡,我想问问你,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没有,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不是忙吗,人总不能一天到晚谈情说爱吧?”

    何眉鼓起勇气望着他说:“可你已经一个月没和我约会了,你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

    钟跃民看了她一眼,口气温和起来:“你是知道的,我最近哪有空闲时间?”

    “我知道你忙,可我想,如果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就是再忙也能抽出时间来,对不对?”

    钟跃民叹了口气:“今晚我有个应酬,等应酬完了我去你那里。”

    何眉吻了钟跃民的脸:“我等你,你尽量早点儿,别让我着急。”

    钟跃民早忘了,他今晚除了要和王总一起“坐坐”,还答应了去秦岭家吃晚饭,现在又答应了何眉。其实在他与秦岭重逢之前,他并没有闲着,除了何眉,他还有几个女朋友:一个是流行歌手,歌儿唱得一般,人倒是很漂亮,钟跃民是在一次酒会上认识她的,酒会结束以后,两人就直接去饭店开了一间房,顺理成章地上了床;还有一个女人,好像是个模特……总之,女人多了也能成灾,钟跃民觉得自己有点儿扛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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