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8章 血染之于铁幕(四十)-《光灵行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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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里的众人向伊莱恩投去冰冷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傻.子。

    "……不是。她取出吉他,当然是为了演奏。她给我演奏了一首曲子——就是你们刚才演奏的那首【孤独之主】。"

    "欸?可是……"

    "那不是什么励志歌曲,对不对?它甚至很灰暗、很阴沉、充满了绝望——就和贫民窟里的生活一样。"克罗夫氏自嘲般地苦笑:"但是听到那首曲子的时候我就完全明白了。

    甚至不需要言语,我也能知道那位女士,曾经是和我一样的人,都是贫民窟出身,都曾身处于巨大的绝望之中。

    一个世界的人,永远无法理解另一个世界的人的真实感受。但如果我们都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呢?

    她说她曾经也和我一样的绝望。她说她知道那种深陷于绝望泥沼之中,永远不见天日的感觉。她说她想帮我一把,把我从泥沼深处拉出来。

    这不是在同情我,这是她对未来的一种投资。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出人头地了,她要我改变这个肮脏破旧、恶臭熏天的贫民窟,改变这个腐朽不堪、纸醉金迷的国度。把更多人从那绝望的泥沼中拯救出来。

    于是我默默地收下了她的金币。

    我知道她对我的确实不是【同情】,而是【同理】。

    【同情】是站在高处之人,高高在上地单方面给与别人怜悯,不管别人是否想要那种怜悯。那是一种傲慢。

    而【同理】则是站在与对方同一立场、同一高度,身同感受地理解对方。

    我拒绝被【同情】,但我可以接受她的【同理心】,因为她能理解我的同时,我也能理解她。因为她是真正的善良,她不仅想拯救我一个人,她还想拯救这世道。

    只有傻.子才会用三个金币,进行那种根本看不到回报的"投资"。

    但这个世界上聪明人实在太多了,多得把世界搞得污浊不堪。

    这个世界真正缺的、最难能可贵的,反而是【傻.子】。

    于是,从那一刻起我就决定了。

    既然她愿意当那个【傻.子】,我也奉陪到底吧。

    因为承诺就是承诺。因为傻气是会传染的。

    因为,完全没有傻子,全都是"聪明人"的世界,根本看不到希望。

    ……那之后我逃出来那个城市、那个国家。我洗干净身体、花钱搞到一身名贵的衣服。

    然后我对另一个国家另一个城市的人说,我是在战乱中逃出来的商人的儿子,无依无靠。帮助我,我总有一天会报答你们。

    也许是人靠衣装,又或许是我真的走运,遇上了好人。在那之后我承蒙了很多人的帮助。

    我在人们的帮助下学会了读书写字,在饭馆里帮忙打工,然后靠着存款开始做一点小生意。

    我从很久以前起就发誓,绝不要变得像那群犹泰商人一样的恶毒,我要靠着诚实和勤奋来赚钱。

    最初我的生意经营得非常困难,好几次都险些破产,但好几次都承蒙贵人照顾,从破产的边缘又复活过来。

    因为诚实和勤奋,我积累了许多熟客群体,也认识了很多商业上的忠实合作伙伴。我的生意越做越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成了那个国家的首富。

    然后我带着我的生意回到我的祖国去。我成了商会,成立工会,开始整顿那个国家的经济环境。

    我比对都懂那个国家的黑暗,我也知道那群奸商惯用的套路。

    他们玩囤积居奇,我就靠着我的人脉从世界各地运来货物,用低价摧毁他们的囤积居奇;

    他们玩垄断倾销,以低于商品成本的价格抛售货物。我就发动民众把他们的货物一扫而空,让他们亏死;

    我联合工会给那个腐败的政.府压力,让他们不得不提高商品的审查标准。于是有一群卖假货次货的黑心商人被送进了监狱;

    他们黑心压榨工人,我就煽动工人们罢工,再用正常的薪酬把人聘走,让奸商们无人可用。

    我花了很大的功夫,把那群黑心的商人从市场上挤兑跑,把他们赶出了那个国家。"

    克罗夫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那么多年过去了,我不知道那位美丽的女士是否还活着,但我认为我做的一切已经足够回报她了。而当你,拿着和当年的吉他完全一样的东西,给我演奏同一首歌,奏出完全一样的乐音时,我知道,我是时候把这个交还给你。"

    他取出三枚金币,交付到伊莱恩手中。

    "至此,功成。我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并没有忘本,我是个有借有还的人。"

    他花一辈子去找寻这把【该隐.零式】,并不是因为他想拥有它。他想要找到当年帮助过他的那名女士,又或者她的后人,把该归还的债归还回去。

    "虽、虽然如此,但你终究只是个资本家。"伊莱恩却说,"资本家都是压榨别人剩余价值的吸血鬼,世界上就没有一个资本家是真正的好人。不、不要把你自己包装成善人伟人。你能成为欧州首富,证、证明你也压榨过不少人的血与汗。"

    这种时候说这个可能情商很低,可能不合时宜。但伊莱恩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把该说的说出来,不能因为对方是什么欧州首富,就给他面子。

    "你说的很对,我也并不是什么好人,至少我自己不认为自己有多好多伟大。我和其他人一样,终究只是讨生活而已。我和默尔根的差别只在于,默尔根把人往死里压榨,而我会留有余地。

    默尔根把无数人变得越来越穷困,毁掉了无数的家庭。

    而我却创造了无数的工作机会,给与更多的家庭富足。

    当默尔根那个人渣得罪了全世界,世界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他只能缩在自己的王国里耀武扬威的时候;我的业务已经满世界发展,我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就结识一群新的朋友。

    我和他其实没有特别大的不同,但我和他又有如此巨大的不同。

    他鼠目寸光,只知道争取眼前的利益,一步步掉入放着奶酪碎的老鼠夹里,最终作茧自缚。这就是他的格局了。

    哦,顺带一提,所谓的欧洲首富,其实只是个虚名啦。那是基于统计结果得出的结论。

    我老实经营自己的生意,而且我诚实地交税。我交的税是那么的多,以致于人们会认为我是首富。

    但是实际上呢?

    光是这个国家内,就有成千上万年收入过数十亿的富人。这些人却从来没有给诺威政.府缴过一分钱的税金,他们有的是逃.税的手段。

    和老实缴税而得到首富的虚名的我相比,这些隐形的富豪说不定才是真正的首富。他们通过不可描述的手段得到的脏钱是如此之多,我的财产可能连其中的零头都算不上。"

    伊莱恩眨了眨眼,没有反驳。因为那种事情是完全有可能的,甚至可能性非常高,诡异又合理地高。

    现实就是如此之魔幻,特别是,在这个离谱的国度里。

    的确,克罗夫不是什么好人。为了成功,他肯定也做过一些脏活。

    但世界上也并不是只有好与坏之分,更加不存在完美的好人和绝对的坏人。好与坏终究只是相对的。

    克罗夫氏的状态大概是,比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资本家要好,是无数黑心资本家中,一个稍微良心点的资本家。

    一个尚且有底线的资本家。

    如果克罗夫自己能理直气壮地说自己还有底线,他的话应该就是真实了。伊莱恩带着麒麟,可以简单地进行测谎,一切谎言在他面前都站不住脚。

    他做的事情是否真的有底线,没有人知道。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线到底在哪里。但克罗夫坚守着自认为的那条道德底线,在无数资本家里,已经算是万里挑一的存在了。

    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就足够了。基于礼貌,伊莱恩还是不要把这件事深究下去吧。

    车子从城市上空飞过,绕过了纷纷扰扰的街道,避开了硝烟四起的城墙。周围的风景最终从热闹变成沉寂,让人怀念的夜之静谧终于回到了伊莱恩的耳边。

    豪华房车在城外一个树林前悄然降落,隐秘而低调。

    "就送你们到这里吧。"克罗夫氏朝伊莱恩和小羊挥了挥手,"今晚有幸与你们相见,让我获益良多。祝你们有一个愉快的晚上。"

    "对。晚安。"白狮人少年冷淡但又不失礼貌地回应道。

    即使对方算是无数黑心资本家里稍微有良心的一个,伊莱恩仍然看对方不顺眼——他看所有资本家都不顺眼,这是原则的问题。

    "顺带一提,【叛逆之衣】很适合你。"老人突然说,仿佛想要最后再捉弄伊莱恩一次。

    "……叛、叛逆之衣?"伊莱恩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就是你身上穿着的那件传奇舞台服啦。"克罗夫氏吃吃笑道,"那是佩吉大师的衣服,对吧?传说它拥有影响人心的魔力,可以把最胆小怕事的绵羊,变成最桀骜不驯的野马。

    我不知道是衣服的影响,还是你原本就如此桀骜不驯?不管怎样都好了。

    就我个人的审美而论,我觉得这衣服很适合你。

    ——你真是个狂野傲慢的摇滚小子。"

    于是,伊莱恩朝芳汀投去冰冷的目光,满带责难地问:"你、你不是说过这衣服的功能是让瘫子爬起来跳舞么?"

    明明是因为穿上这个可以站起来走动,伊莱恩才勉为其难地答应穿着这种老掉牙的皮衣。他怎么又被坑了一把?

    "那只是它其中一个功能,怎么了?"兔人少女用恶作剧的表情看回来,"这是传说之中的衣服哦?它不可能只有一个传奇、一个功能的。重点是你能站起来走动啦。其他的功能不过是附带的好处,你懂的。"

    白狮人少年于是气得捂脸。

    怪不得他今天晚上脾气变得特别臭。原来是这该死的衣服在作怪。伊莱恩穿上它之后,居然连心智都会被它影响。

    ——传奇的舞台服【叛逆之衣】,恐怖如斯!

    今晚所有让他日后回想起来都会觉得尴尬的、叛逆的言行,全都是这破衣服导致的。

    所以这破衣服叫什么【叛逆之衣】啊?它应该叫做【公开处刑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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