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新的矿脉-《一路绝尘》

      71.新的矿脉

      "很多年以前,我曾经和田大谈起过《水浒传》里的武松的其人其事。"王大年大大的抽了一口烟才接着说:"那个时候一旦下起了雪,在牯牛山上就是冬天最冷的时候。除了围着火笼烤火就得出去干活,不然的话人就会被冻僵。田大从来不会叫我起*,而是直截了当的把我的被子揭开,让我根本无法继续睡下去。很残酷、很无情,也很有效,要知道那个时候我只有十四岁。冬天烧窑、春天插秧、夏天放排、秋天修船,人累得够呛,可是我的这副身板就是被田大用那样的魔鬼训练方式给磨练出来的。"

      "没什么不对的。"武万全瓮声瓮气的说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那个时候,我还在忙碌之中自学中学功课,那是花姑的命令,根本违背不得,也不敢违背。"王大年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来自很远的地方:"田大是个粗人,没读过什么书,也没什么文化,喜欢的也就是《三国演义》里的故事和《水浒传》里面的梁山好汉的兄弟情谊。有一天,我们不知怎么就说到了武松的身上,因为他很崇拜那个打虎英雄武二郎。"

      "继续说。"武万全催促着:"我想听听。"

      "田大说武松在阳谷县杀人时不得不为、不得不发,于情于理都必须那样做。"王大年回忆说:"田大说,武松如果不杀了潘金莲,他哥哥武大郎还是会继续化作冷风来向他叫苦;如果不杀了西门庆,就是放走了杀害他哥哥的元凶,于情于理都不可以。"

      武万全瓮声瓮气的说着:"说得对,到底是老大,说得有理。"

      "田大最为欣赏的还是武松对乡邻街坊说的那句'与哥哥报仇雪恨,犯罪正当其理,虽死而不怨';最为叫好的就是武松押着王婆、提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到县衙去自首,说那才是铮铮铁骨、英雄男儿、气贯长虹、浩然正气。"王大年明显陷入了回忆之中:"我至今还能想起那个老大神采飞扬、击节叫好的神情,一瓶酒就那么被他飞快地喝得**。"

      他的声音停下来的时候,黑暗的巷道里依然一片寂静,依然能听见地下水滴落的声响,除此之外就是烟头在闪烁。

      "我当时年少气盛,还有些不服气,还举出了武松血溅鸳鸯楼的例子。同样是报仇,同样是杀人,同样是一场血案,为什么那一次要溜之大吉呢?"王大年接着在说:"田大的解释是,吃了人家的嘴短,拿了人家的手短,武松受了人家施恩的恩惠自然要帮人家办事,不过田大认为那次动手算不得英雄,也没有侠义之说,更算不得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武万全叹了一口气:"有些道理。"

      "武松在墙上留些字迹,不过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再说在被杀之人当中也有不该杀的人,当时激愤之下一起杀了,自然有些后悔,当然就只能落荒而逃,当然就只能藏身在六和寺为那些不该死的人祈福超生了。"王大年继续说道:"加上施恩和张都监不过就是权势之间的地盘和利益之争,武松本来就是一介武夫,被夹在中间除了杀人放火,就是给自己惹一身骚,如果不赶紧一走了之,难道还等着皇帝来给他颁发嘉奖令吗?这就叫此一时彼一时。"

      武万全又不说话了。

      那天晚上在巴人煤矿被堵在坍塌的巷道里的两个人关于身后的互相交代以及武万全所告知的两条人命,以及王大年对那场血案的看法,还有那个不知是哪里的江湖大哥大的田大对武松两次杀人的不同处置态度的看法其实不过仅仅只是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他们连身上带着的香烟都没有抽完,就听见了外面巷道里嘈杂的脚步声。

      因为是连续爆炸,本身就不寻常,加上支架坍塌的**响声,自然就引起了其他矿工的注意。这次冒*事故很快就被发现,很快就有井下的矿工在第一时间开始了紧张的挖掘营救。万幸的是电力供应和通风设备、通讯都保持完好,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地面。于是就有更多的人紧急来到了事故现场,有了更多的人力投入到营救之中。在这一点上,小型矿井的现场反应速度明显要比国企快得多。

      王大年首先听见那根还保持畅通的通气管被巷道外面的人敲得像铜锣似的叮叮当当,就在地上*到了一把扳手也开始敲击那根铁管。接着就听见梁冬清的声音通过那根管道很焦急的传了进来:"王大年、武万全,你们是不是两个都活着?"

      武万全回答的声音很大:"没事,土地爷保佑,我们活得好好的。通风正常,也没伤着。就是没有电,吃的也没有,也不敢用矿灯……"

      "你们两个是不是被吓傻了?真**的是笨蛋!"蒋红卫的声音还是那样的火爆:"全矿的人都来给你们帮忙,救你们出去,你们**的倒好,坐在里面悠哉悠哉的还想吃喝玩乐起来。还不打开矿灯,给老子开始从里面往外挖!不然的话等老子进去了扒你们两个的皮!"

      王大年和武万全赶紧打开矿灯开关,矿灯亮了,突然从黑暗变成了光明,眼睛还有些不适应。揉了揉才看清漆黑一下子就不见了,巷道里不知为什么弥漫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因为想到了瓦斯爆炸、煤气泄露,两个人莫名其妙的都有了些紧张。可只是看了一眼两个人刚刚所坐的煤堆附近散落了一地的烟头就有些忍不住笑了起来。

      站在那个已经坍塌、被岩石、煤块和折断的支架、挡板阻断的巷道口,已经可以很清晰的听得见外面电钻和铁镐的声响,还可以听见蒋红卫的喊叫声瓮声瓮气的传了进来,就知道外面的救援声势浩大,连矿长也下了井,就知道外面正在全力以赴。于是王大力和武万全就马上戴上安全帽,抓起铁镐和铁锹,开始为打通巷道而努力。

      那仅仅是一个小规模的冒*事故,坍塌的巷道也不过就只有五米的距离。因为发现的及时、领导赶到的迅速、采取的方法得力、投入的人力充分,加上井下的矿工本来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不管是谁遇到这样的事,所有的人都得全力营救,因为这样的事情说不定某个时候就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所以,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在矿山有着优良的传统。加上大家得知堵在巷道的两个人都还活着,就都有了些高兴,挖掘的速度明显加快,救援现场也显得轻松和有条不紊。有的忙着重新撑起支架,有的换班轮流进行挖掘,有的将那些盛满岩石和煤炭的矿车飞快的推走,内外结合,花了不到三个小时就重新打通了巷道。

      最开始打通的不过就是一个仅仅能容一个人爬行通过的通道而已。还没等里面被困的两个人的欢呼声平息,第一个钻进来的居然是那个红脸膛的梁冬清,武万全有些大惑不解的问道:"我们都要爬出去了,你这个日白佬进来干什么?"

      梁冬清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一巴掌,把一个急救箱扔在他们的面前:"你**的以为老子愿意进来陪死吗?是矿长怕你们受了伤才叫老子进来看看。"

      "不管怎么说,你这样做也叫人很感动的。有朝一日你遇到了不测,我一定在所不辞。"武万全一点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看见没有?老子们找到了一个新的矿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