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说到最后,小公主语气中隐隐有些讥讽。 而会场中则有不少人渗出冷汗。 这位公主殿下真的是明察秋毫啊……的确有一些义军领袖是在设计谋划,想要将义军的幕后功臣,小公主殿下推到圣人的位置上去。 圣人固然享有无与伦比的清誉和威望,但圣人却也会失去人间的烟火气……简而言之,圣人是不能坐在王位上的。 只要将小公主封为圣人,圣女,诸如此类的圣贤,那么新王朝的主宰之争,就少了一个最有力的竞争对手,甚至可以说少了一个重要的威胁。 然而这一切当然也没能瞒过小公主,少女不惜以近乎自污的方式,丢掉了圣人的帽子,然后如同冲锋陷阵,亲冒箭矢的将军一般杀到了战场正中。 之前谁也没料想过,这位深藏深宫之中的少女,居然妄想成为王朝之主! 蓝澜忽然问道:“你从一开始就惦记着这件事?” 小公主也不讳言:“是的,虽然所有的细节都在不断调整,但大方向是在我确定自己无药可救的时候就确定下来的,我要成为永生不朽的王者,为此,我会尽一切的努力。” “哦,这话说得很有正派的风范哦。”蓝澜点评道,“反派一般都是说,会不惜一切代价。” 小公主笑道:“所谓王者,当然会是正派。只有逆贼才是反派。” 祁邢山忽然打断道:“公主殿下聪慧过人,远胜我等,对起义大业更是功不可没,以功劳而论,则仅次于白衣军,要说成为新王朝之主,也不是不可以……” 话音未落,立刻有很多人高声表示反对。 “怎么可能!?” “祁教主你也太仁慈了,她毕竟是火焰王的后人啊!” “她自己都说了只是为一己私欲,还在奢望什么永生不死,我看她根本就是……” 祁邢山高高扬起手,以一道温和的波动制止了场内的骚乱。 同时也确立了自己的权威。在这个会场中,有资格与小公主正面对峙的人,只有他。 “公主殿下,请问新的王朝,你要如何设计?” 小公主说道:“雷火交替,这是基本国策。至于其他的设计,恐怕也不是你关心的重点,我就不详细展开了。” “雷火交替啊……”祁邢山有些感慨,“果然如此,殿下毕竟是元素之王的女儿,继承的天赋就算有些许反常扭曲之处,也依然不脱离元素范畴。雷元素,就是殿下能够适应的力量?” 小公主说道:“是的,对我而言,只有汇聚雷霆之力的王朝,才能让我正常生存下去。” 蓝澜冷笑道:“果然,那个雷王就是你啊。” 陆珣则皱紧眉头:“居然是公主殿下吗……” 祁邢山没有在意白衣军的感叹,而是继续质问道:“然而元素王朝的缺陷,已经在过去的千年间展露无疑,殿下要如何保证新的雷王朝就能回避那些问题!?” 小公主答道:“世上存在完美的政治吗?如果不能确保完美就不去做,那么人类就不存在文明可言。我会保证尽我所能,吸取过去的一切教训,让新的王朝长盛不衰……毕竟我的命运与王朝的命运也是息息相关。” “但元素之力来自天外邪魔,你个人的努力与担保又有什么意义!?” 小公主笑了:“终于来到这个话题了,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想从这里讲起啊,可是你们太心急,不给我机会……如水月所言,天外邪魔这个概念太过宽泛,从上古时代开始出现的百家之力,没有任何一家是无辜的。用这个理由来攻击元素之力,是站不住脚的。” 祁邢山沉声问道:“所以,公主殿下的确有证据能证明这一点?” “当然有的。”小公主轻描淡写地说着,“康平用三千年前的历史记载证明元素爆发源于外力,这一点我不否认,同样的记录文献我也看过,得出的结论是一模一样的。但是纵观历史长河,其实还有远比元素爆发更明显的‘异常现象’,为什么我们却要对之视而不见呢?“ 祁邢山闻言一愣:“更明显的异常?” “就是我们人类自身。”小公主说道,“比起天地之间的其他生物,祁教主不觉得人类的存在太过奇怪了吗?无论哪一种创世神话故事中,人类都是毋庸置疑的特例,比起其他任何生物都更为强大的适应性,比起任何生物都强大的学习能力,以及最终建立起来的辉煌文明,这些事情远比区区一次元素爆发要异常得多……” “殿下,这未免有诡辩的嫌疑了。”祁邢山沉声应对道,“的确人类是万物之灵,就算不考虑神话故事,仅从考古的角度来考证,人类也是极其特别的一种生物……但这种特别,是来自我们脚下大地的恩赐,而非天外邪魔的点化!” 小公主笑道:“那么我们脚下的大地又是来自何处呢?如果这个世界是从无到有的,那么创造这个世界的神明,和我们所说的天外邪魔又有什么区别?同样是看不见摸不着,同样可以对人类的文明随意摆弄。这种高高在上的存在,对人类的居心会有善恶之分吗?我却只见古书之中写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元素王朝千年来的诸多悲剧,难道不是天外邪魔使然吗?!” 小公主冷声反驳:“造成悲剧的所有元凶都是人!以断罪之火谋害你性命的是人,以镇守身份在地方鱼肉百姓的是人,以天下人为棋子图谋永生不朽的同样是人!不要把人类自己的罪责甩给所谓天外邪魔!” 祁邢山说道:“所以公主殿下是宁愿为天外邪魔背书咯?” 小公主看着祁邢山,看着老人在连番质问之下,低垂下头颅,却依然不肯彻底蛰伏的姿态,轻声问道:“祁教主,就算我建立雷王朝,也不可能贸然打破现有的格局,变革只会缓慢展开。你依然是百万教众之主,甚至在和平的环境下可以进一步扩张。我的体质无法兼容愿力,所以虽然不可能确立国教,让宗教成为新王朝的主流,但至少可以承诺你一个比现在更加美好的未来。” “你是想用利益来收买我!?” 小公主摇了摇头:“我是在尝试最后一次劝说教主回头。” 祁邢山失笑出声:“原来在公主殿下眼里,我是个用利益二字就能劝诱回头的人?” “理念之争,不会通过言辞之利分出胜负。所以我不会尝试在理念层面说服教主放弃。但现在的问题是,教主应该也明知道这一点,却为什么还是要与我纠结于言辞之争呢?我只是在阐述我行事的逻辑,是教主在不断质问我,反对我。” 祁邢山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 小公主又说道:“如果你是因为理念的分歧,而无论如何都无法认可我的王道,你应该立刻号召所有的支持者退出会场。但你却选择与我‘就事论事’地展开长篇大论的辩驳。你是有信心说服我改变自己的理念吗?还是你认为自己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争取到人心呢?如果是后者,请问你争取人心是为了理念,还是为了利益?如果是为了利益,那么我现在以利益来承诺你,又有什么不妥?” 祁邢山沉默良久,终于无奈道:“看来公主殿下无论如何也是要执迷不悟到底了,那么,也请恕我对救命恩人略微失礼……” 说话间,祁邢山再次高高举起手臂。 这一次,却是从手掌中绽放出深邃的夜色。 明亮的大殿顷刻间就变得漆黑如墨,唯有点点繁星作为点缀。而很快人们就意识到这片夜色的诡异之处。 月亮何在? 祁邢山所复现的夜空,既然还有星辰闪耀,就说明并不是阴云密布之夜,那么为何看不到月光? 就在人们心生好奇,有人忍不住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异变骤生。 夜空正中,一条裂缝轰然展开,那时空震荡的扭曲感,仿佛能透过画面传递到每一个人心底,激荡起无穷无尽的恐惧。 惊惧之中,一头狰狞的巨兽张开血口,撕裂苍穹,呈现在众人视线中。 “啊啊啊啊!” 惊恐的尖叫声崩绽,继而迅速扩散传染……这些敢于在火焰王朝的高压下揭竿而起的义军领袖们,此时竟如同经历噩梦的幼童,呈现出全然无助的姿态。 好在祁邢山只展露了一个瞬间,就将画面收了回去。 半晌,恐慌的氛围缓缓退散,人们目光聚焦在老人身上,狐疑不定。 他为什么要展现那样的画面,那个画面又意味着什么? 祁邢山说道:“那是老朽的亲身经历,我……曾经莽撞无知地尝试沟通天界之外,结果就是险些当初心悸而亡。天外的世界实在过于凶险,区区人类还没有资格与之交流。但是,或许是老朽有几分薄运,死里逃生以后,我的脑海中多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识。我用了很久才将其解析清楚,那是天外邪魔给我的留言……它将沾染了元素之力的人类,当作了美味佳肴!” 老人说到此处,情绪也逐渐激荡起来:“所以说所谓元素王朝,根本就是天外邪魔的牧场!我们越是聚集元素,就越是像膘肥体壮的家畜!现在的元素王朝,在天外邪魔看来或许还不值一提,我们都只是处于生长期的幼兽,还没到宰杀的时候,但是长此以往,屠刀总有一天会落下来!” 而就在群情涌动之前,小公主反问:“那么反过来说,没有长此以往就妥当了?对于那些不会生长的家畜,牧场主难道会放它们自由吗?呵,就算是家畜,也是那些膘肥体壮的,逃跑起来成功的概率更高一些吧。” “再高那也只是家畜,逃跑的也只是少数!”祁邢山厉声说道:“人类的成长绝对不能靠天外邪魔赐予的力量!” “那靠什么?所谓的本地力量?千年前的百家争鸣中一败涂地的那些?你凭什么觉得用那些力量就能凌驾于元素之上?沾染元素的人类在天外邪魔看来或许是美味佳肴,但是没了元素的人类只是恶臭难当!” “殿下不要信口开河,我至少直面过天外邪魔,在这个问题上我更有发言权!” 小公主叹息道:“所以我才不想把话题发展到这一步啊……” 说着,小公主同样举起手,几乎和祁邢山一模一样,呼唤出一片幻境。 同样是深邃的夜空,但是和先前不同,群星簇拥之中,月光明亮得耀眼夺目,令在场众人一时间竟睁不开眼。 而当人们终于适应强光后,却骇然发现那轮明月竟是由无数道攒动的雷光组成,雷蛇缭绕间,隐约有着生灵的影子。 但是和祁邢山所呈现出的狰狞血口不同,这轮雷月,强大而威严,却没有那种令人惊惧的杀意,高高在上却只令人心生憧憬与向往。 雷光映照下,小公主的面容变得更为精致而白皙,宛如无暇的玉。 而小公主的表情,也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充满好奇。 过了很久,少女才收回了画面,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道:“天外邪魔,我也直面过,而且比你直面地更久,雷火交替的战略也是在此之后才彻底确定下来……” 话没说完,现场已经有人用手指着小公主,声色尖厉地斥责道:“她果然是天外邪魔的代言人!” 下一刻便有人接上了话头:“不错,天外邪魔人人惊惧,为何独独是她在接触的时候能够保持理性?!她分明是早就被邪魔污染过了!” “所以她才会如此冷漠地将天下人都视为棋子……就连亲生父亲都能被她害死!” “这种人居然被人当做恩主,若是让她来当新王,天下人就都是邪魔的家畜了!” 会场内的情绪几乎在顷刻间就被点燃引爆,那汹涌而来的恶意,以近乎匪夷所思的强度和速度膨胀起来。 祁邢山面色不动,反而微微低下头,似乎也不愿成为这股恶意的发泄口,何况即便不需要有人领头,小公主也已经是千夫所指。 小公主对此仿佛早有所料,只是淡淡地笑着,对各种无端的指责根本不予置评。 “有些奇怪啊……”陆珣站在主位后面轻声道,“和之前一样,莫名其妙就会引来全场反感,很不合理。” 蓝澜嗤笑道:“哪里不合理?她身上几乎带着所有被人厌恶的特质,王室出身,常年超然,又对很多义军巨头恩重如山,最后还长得漂亮,通常来说这种近乎完美的人在政治风波里都是绝对不得善终的。你看她主动跳出来坦然自污,但有用吗?” 陆珣说道:“不是指这个,我理解众人对她的反对,但不觉得这股反对的浪潮有些大得不合理吗?而且她的支持者又在哪里?” 这个问题,显然是困扰陆珣已久,在白骁第一次离开会场,他与祁邢山闲谈说起断罪之火的话题时,就隐隐感觉气氛有异。如今回味下来,陆珣更觉得这种扭曲的氛围,简直要把人逼疯了。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