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实验室工作人员将合金板抬走，刘向成招呼几人在一边坐了一会儿。这是实验室，也没有什么可招待的东西，弄得刘向成颇有些尴尬，不过卫灵东明显并不在意这些形式上的东西，只是问一些自己的疑惑点，比如铎的具体应用，等等。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一位实验人员拿着报告走了过来。

    “所长，检测显示，切口处有部分铎吸收了大量的伽马射线，变成了铎的同位素。”

    “有什么分布特点吗？”唐镜年问。

    “没有。”工作人员摇头。

    “这样，你们将整块合金板用高精度水刀切片，越薄越好，然后将每一份切片上的铎同位素用三维坐标标记好。”

    “唐老，这水刀再精密也会有损耗，对于成像效果。。。”刘向成有些迟疑，他眼角余光在关注着卫灵东的表情。

    “没办法的事，对于成像精度会有一些影响，但不至于模糊到看不清。”唐老摇头道，“铎这个东西，我们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检测，再说，等结果出来，我们可以利用超脑，对铎同位素在合金板中的分布特点作出补偿标记。”

    “嗯，也只能这样了。”刘向成最清楚唐镜年所说的意思。

    “多久能好？”卫灵东还是这个问题，也让刘向成听出了他话语里的急切之意。

    “高精度水刀有三台，同位素质谱仪有五台，外面还可以调过来五台便携式的，实验人员也没有问题。如果这些仪器全部用起来的话，算上超脑完善图像的时间，大概需要两个小时。”

    “行，那我先向唐老请教一些事情，这里就麻烦刘所长了。”卫灵东略一思索，决定趁这个机会和唐镜年聊聊。

    刘向成点头答应后带人离去，卫灵东沉思了一会儿，想着该从哪里开始问起。唐镜年看他这样子，也没有打扰，反而静静看着他，眼中带着几分欣赏，还有一丝莫名的神色。

    “唐老，您可以说是科学界的权威。”卫灵东缓缓说道，“麻烦您分析一下，我的降临，还有那些入侵者的出现，对地球上的人类来说，是福还是祸。”

    唐镜年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脸上的平静神色很快被凝重所代替，而且凝重之色越来越明显。他不知道卫灵东提这个问题，到底是出于某种试探，还是只是站在地球人类的角度在考虑事情。

    唐镜年想了足足一分多钟，这件偏僻的实验室里鸦雀无声，旁边的蒋雪和刘蓉都明显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压抑气氛，秦臻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卫灵东。她听到卫灵东的问题，心里似乎明白他所想，脸上的神色温柔而宁静。

    “首先，我只说说我个人的观点。要申明一下，我的观点不能代表大多数，甚至说，我的观点很可能与大众是相反的。”唐镜年着重解释了一句，才接着说道，“纵观人类的发展史，真正诞生智慧，也不过短短十万年左右，与地球四十多亿年的寿命相比，不值一提。而文明社会的时间则更短，不过数千年而已。我们地球文明进化的标志性“事件”，无非是从结绳记事，到学会用火，学会耕种，发明语言，发明文字，学会贸易，形成教育传递知识，出现数学物理等自然科学的研究，等等。而近现代的文明进步，更是伴随着战争和侵略。我们人类的基因里，似乎天生就带着兽性的征服和暴力基因片段，越进步，展露出的暴力就越可怕。哪怕超级智脑技术发展到今天，我们人类基因表达控制的能力依旧显得步履蹒跚。当我们自以为了解得越多，到头来就会发现未知的东西随之越多。当生物学家发现了细胞，以为一切生物都是由细胞构成，后来才发现细胞是由分子构成。当我们以为分子就是最小结构的时候，又发现分子由原子组成。然后发现原子又可以分解成电子，光子，中微子，中子，质子等粒子。而这些次原子粒子又可以进一步分解成六种夸克，并随之诞生了量子力学，我们的光量子计算机，就是这种不断向微观世界探索的伟大产物。随着量子力学的发展，生物学，化学，物理学，渐渐有统一的趋势，整个二十世纪，几乎所有的理论物理学家，都花费了大量的精力，试图用一个美妙的公式来解释宇宙中的一切，但我们终究不是上帝，就像一句犹太谚语所说的那样‘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那条公式，也许真的只有上帝自己才知道。”说到这里，唐镜年叹了一口气，这个天朝最伟大的科学家之一，显得有些落寞。

    “当我们对微观世界的发展到了今天这一地步，我们唯一无法解释的终极谜题，就是智慧是如何诞生的，甚至，我们都无法准确地定义到底什么是智慧。这如同一个魔咒，深深困扰着所有的科学家。很多天才的科学家，因为这个魔咒，而最终皈依了神学。用智慧去研究智慧的诞生，有的科学家说，这本身就是一个笑话。”说完这句，他再次叹了一口气。

    “所以，站在我个人的角度，我完全不排斥你和那些入侵者的出现。你们让我看到了解开终极谜题的一线希望。尤其是之前鸦谷道人说的时间流速的事情，让我们很多的物理学视野得到了拓展，理论不再停留在理论层面，得到了实际证明。但是。。。但是这个时代的物质生活实在太丰富了，而且还在迅速地变得越来越丰富，绝大部分人是不想这种生活平衡被打破的。所以，如果你们存在的消息被曝光的话，恐怕造成的社会冲击会超过我们的想象。”

    “社会的恐慌会对政府形成多大的压力，您估计过吗？”卫灵东问道。

    唐镜年皱眉，这个问题他不好回答，他的身份说到底，还是一个纯粹的科学家。他并没有参政，也没有那个精力去参政。

    半晌之后，他从侧面给了一个回复，“希望女娲计划能尽快取得突破吧，如果能给普通人一点希望，至少他们的恐慌和绝望能有一个宣泄口。”

    没想到最后的重心竟然落在了女娲计划上，卫灵东心思转了又转，他觉得唐镜年的话比较客观，至少是站在一个科学家的角度进行了理性的分析，自己应该采纳他的一些观点，调整关注点。从各国的异能者情况，还有入侵的等级情况来看，时间是越来越紧，似乎量变已经积累到一定地步，在不久就会引起一场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