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章 今日的上官,以后未尝不会为敌-《唐末大军阀》

    虽不免仍有些懵里懵懂,但如今毕生所学派上用场。王彦章毕竟还未曾投至朱温那效命,这一场厮杀下来,感觉似乎如李天衢所言,投至陈州从戎,对自己的前程而言,或许会是个更好的选择。

    何况先后都已与李天衢啪啪啪击掌定下了赌约,既要言而有信,旁事想得多了也无用处。

    念及至此,王彦章坦然一笑,随即双腿一夹,胯下战马轻嘶了声,加快步伐,上前赶上了李天衢骑乘的坐骑。继续与赵昶、赵麓、赵霖叔侄三人所率领的唐军部曲朝陈州治所的方向行去......

    经项县地界,又转过几道丘陵,眼前便已是一片豁然开朗。陈州治所淮阳城的轮廓出现在眼界之内。又有几队身披皂绢甲的唐军轻骑前来接应,再行至城门口处,但见城墙上、道路旁也有不少进出的乡民士卒。如今终于看到人烟济济的景象,这也不由使得李天衢十分感慨。

    从人头堆里面爬出来,历经绿林山寨、荒芜村坊...如今终于来到了这个仍有许多民众扎堆的去处。

    眼见陈州防御都指挥使赵昶赵大人率军凯旋而归,城门口附近立刻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不少百姓又朝着入城的唐军将士恭身施礼,看来就算是黄巢亲自统领贼众大军过些时日便将进犯至陈州,治所淮阳城郭内也依然能维持治安秩序,且赵犨所统掌的官军也深受当地民众的拥护爱戴。

    李天衢再望周围望去,就见城墙外侧道道护城壕沟已掘得极深,其中被削尖的木桩林立。一众人经过通往城门的吊桥,虽然陈州淮阳算不上什么城防坚固森严的城郭,但是李天衢又见似是用硬木制成的城门前后早已用铁皮包裹镶住,足以承受猛烈的撞击。城墙上雉堞间亦有不少人影走动着,看来诸般守城器械也早已齐备。

    李天衢心说赵犨可没有自己预知时局战势走向的能力,他仍能准确的预判到黄巢将会统领大军进犯陈州,而提前做下了层层部署。陈州淮阳,果然也早已被那赵犨打造的犹如铁桶一般。

    待一行军马入了城郭,李天衢双眼又是一亮。因为他看见不少打着赤膊的民夫仍在修补齐备的城墙后面垒砌安置木栅鹿砦,从内侧往城楼上望去,也能看见几具以车为架,以辘轳引弦的弩车被置于城墙雉堞当间。而除了赵昶、赵麓、赵霖统领的唐军部曲之外,见到李天衢这一众面生的人马,周围一些民众不免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李天衢又瞧见有个头戴武冠,身着细绫紫罗服,年纪约莫四旬以上的唐廷官员看来是得报赵昶率领兵马回城,来时看见他们这么一行浑然不似是官军的人马,便立刻上前去与赵昶,不免有些疑惑的问道:“二哥与侄儿按兄长部署截杀孟楷残部,想必功成而返,这些人是?”

    待听赵昶大概说了经历,那个唐廷官员很快也驱步向前,脸上也挂着和蔼可亲的神色,而对李天衢对人说道:“我乃陈州都知兵马使赵珝,李义士与众位壮士要图忠义报国,实教赵某钦佩,如今抗拒黄巢反贼,建功于国,也要有劳诸位戮力同心了!”

    赵珝,赵犨季弟也。幼而刚毅,器宇深沉。既冠,好书籍。及壮,工骑射,尤精《三略》...府库旧有巨弩数百枝,机牙皆缺,工人咸谓不可用。珝即创意制度,自调弦筈,置之雉堞间,矢激五百余步,凡中人马,皆洞达胸腋,群贼畏之,不敢逼近。自仲秋至于首夏,军食将竭,士虽不饱,而坚拒之志不移......

    珝公干之才,播于远迩,至于符籍虚实,财谷耗登,备阅其根本,民之利病,无不洞知。庶事简廉,公私俱济...决翟王河以溉稻梁,大实仓廪,民获其利。珝兄弟节制陈、许,继拥旌钺,共二十余年,陈人爱戴,风化大行......

    这赵珝非但也是武能护国、文能安邦,还有一手寻常工匠都修理不得,仍可修造巨型弩机的手艺...李天衢心中念着,面上要说的场面话自然仍是要说:“草民本是山野狂夫,却有幸得恩官提携,我等众弟兄自是刻骨铭心,难以补报,也唯有为国家效死竭力而已。”

    赵昶、赵珝哥俩,是指望李天衢这一众人能够在如今形势万般危急的关头为陈州提供不可多得的助力;而李天衢则是打算通过这赵家兄弟三个,为自己的霸业宏图迈出坚实的第一步。彼此都迫切希望与对方能够合作协力,这一番畅谈下来氛围自然也是其乐融融。

    然而这一路上,本来便与自己的叔父赵昶、兄长赵麓的态度不同,赵霖眼见他三叔赵珝也对李天衢这一伙人甚是礼遇,他脸上却不由的流露出几分鄙夷厌恶:“两位叔父又何必如此?咱赵家主持陈州军政大事,这不过百来贼寇前来投奔,就算肯收容赏他们个出身...叔父是什么身份?又何必对这伙贱汉这般客气?”

    赵霖的兄长赵麓闻言眉头紧皱,立刻低声喝止道:“兄弟噤声!好歹李天衢说动芦冈强寇投奔陈州,我等也正是用人之时,他还斩下贼首孟楷首级立下大功。两位叔父自然须好生勉励安抚,以教他们能为保我陈州竭力效死,父亲想必亦会如此...而你轻慢言语若是传开,触恼了他们反而心生埋怨,如此也殊为不智!”

    “孟楷那贼子便是没有李天衢那贼汉截住,咱们兄弟也必然能擒杀了他。如此倒是抢了你我的大功!说白了,他们不也都是打家劫舍的贼?也不过是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若不是黄巢反贼实在太过势大猖獗,这李天衢胆敢带领芦冈草贼进陈州地界,也只有被我荡灭剿除的份!”

    赵霖不住又忿然说着,他兄长赵麓也只得再劝诫几句。而李天衢仍与赵昶、赵珝两人寒暄亲近时,体会他们的谈吐见识,心中也忽的想道:

    如此看倒也不难理解,比起安史之乱时死守睢阳,前后大小战有四百于次,斩敌将数百名,杀贼卒二万余人,但也终究拼熬得以树皮、老鼠、皮甲充饥,甚至先杀爱妾、再杀仆奴,再以城中老弱妇孺为食,也终不免城破战死的唐廷忠臣烈士张巡。如今黄巢之乱,陈州淮阳赵犨所将面临的战争也要比当年张巡更为凶险艰巨,可是他也仍有余地,陈州淮阳不但先后接连遭受黄巢与秦宗权大军猛攻,也并没有似当年张巡死守的睢阳那般拼到山穷水尽、几近绝户......

    毕竟不但只赵犨足智多谋,能料敌先机,再由他二弟赵昶、三弟赵珝所组成的铁三角紧密无间,且都是武将文臣职事连轴做的都是相当的出色...也难免周围无数城郭镇坊被攻破,而教黄巢、秦宗权先后残杀了数十万百姓之时,可是首当其冲的陈州却会一直处在暴风的中心而屹立不倒了。

    只可惜...然而李天衢眼光有意无意的一乜,正瞟了神情仍是不善的赵霖一眼,双目一抹阴冷之色,也是稍显既逝。

    赵犨、赵昶、赵珝,你们兄弟三个虽俱是文武兼济,且忠直爱民的英杰,可也终究架不住仍会有些不肖子孙呐...旁人暂且不说,这赵霖是个什么货色,我又怎会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