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章 最锋利的矛,最坚固的盾-《唐末大军阀》
眼见今日发动猛攻的反军部众只得又丢下许多尸首,终于徐徐退去。李天衢气喘吁吁,脸上神情仍旧十分凝重。
因为按葛从周与张归霸商讨进行攻城的步骤,李天衢大概也已能料想到对方的打算:
陈州宛丘再是固若金汤,可到底守城的军力有限,布置到四处城防的兵力分散开来,又有多少人手可供调遣?今番攻城,能速取固然最好,但只要持续能给敌军造成有效的杀伤,在守城兵力短缺的情况下,那么早晚也将会暴露出致命的破绽......
虽然向早已被打造得如铁桶也似的城郭发动猛攻,攻击一方也势必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但黄巢大军人多势众,拼得起、耗得起,而且可以从任何方向朝城关发动攻势,就算失利十次、一百次也可以持续尝试下去。反观陈州守军分散兵力把守各处城防,只要一点被攻破,输一次,便是致命的。
毕竟如今宛丘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由赵犨、赵昶、赵珝兄弟三人,以及李天衢率部分别把守一隅。至于赵犨两个儿子赵麓、赵霖也带领一拨军马四处救火,随时支援战事吃紧的城防区域。
李天衢心知这固然是自己已经完全赢得了赵氏哥仨的信任,但是宛丘共计一万多的兵马,分摊到各处也就不过两千五六百人。每一次打退敌军的猛攻,也难免会出现一定的伤亡折损......
而这次虽然仍旧成功迫退了敌军,但是与这一拨阵中打出张归霸旗号的兵马交锋,可是只这一日的战力减员,便相当于以往半个月合计的伤亡数目。
张归霸这厮,后世也有将其归类于一生从无败绩的名将之列的说法。只不过他史载中所参赴的战事主要以讨伐秦宗权,以及刘仁恭、朱瑾等地方军阀为主,乃至与朱温麾下另一员名将战略上配合迫退晋军大将李嗣昭。
如此战绩固然也考验印证了他的实力,但比起历朝各代孙武、李牧、霍去病、高长恭等名流千古的人物,他所经历的沙场战阵还逊色了不少。但就只唐末五代十国时期他所面临的战事,除了初投黄巢资历有限,未曾完全得受重用的阶段之外,若说张归霸百战无败,这种说法大致也能成立。
而更让李天衢感到忧心忡忡的,则是极有可能眼下与张归霸联系紧密,只不过眼下也如他一般,论天下声名还只是籍籍无名的另外一个人物。
山东一条葛,无事莫撩拨。
后世对中华历史兴趣浓厚的李天衢时常去逛的网络社区当中,定期所曾进行的这等讨论活动:择选冷兵器时期历朝各代战功最为出类拔萃的名将两相比较,在彼此兵力对等,战略时局持平的情况下讨论谁会胜出,并进行投票,票数少者淘汰,票数多者晋级,继续进行淘汰选拔,直到剩下最后一员军神中的军神。
而后梁葛从周,总会是代表五代十国时期而为数不多的先发人物。而且在中华将星璀璨的历史长河中,比起同期其他名将,他往往都能晋级几轮。
毕竟王彦章论个人武勇虽然是当世数一数二的猛将,可是与他并肩作战过一段时日的李天衢深知他倾向于身先士卒,带头斩将夺旗。然而葛从周非但也有一身高强武艺,同时他作战思维向来十分清楚,又是个广有谋略,临阵应变出众,而智勇兼备的将才。这样的对手,在战场上实则往往更为恐怖。
毕竟“梁将葛从周,忠义骁勇,每临阵,东西南北,忽焉如神,晋人称为分身将”...是极其擅打闪电战的名将,而史载中五日之内连续攻下三座军州,杀得河北诸镇闻风丧胆,不但创下了五代时期诸多战事中最为兵行神速的攻城记录。曾交锋杀败的藩镇军阀与地方割据势力两只手数不过来,梁晋争霸时期也是教军阀李克用军阀势力闻名色变的劲敌......
李天衢心说如今王彦章、安仁义这等将才虽然肯为自己所用,可是倘若与张归霸兄弟三人与葛从周这等组合在对等的处境下交锋,那么会落得惨败的,十有七八会是己方。
然而陈州赵犨,率领本地军民先后先是力敌黄巢十余万大军三百余日,后方又在所辖军州范围几乎被秦宗权势力大半包围笼罩的情况下,仍旧能捍卫得住疆土不失。李天衢粗略回忆一番,在五代十国时期应该这也是面临势众敌军围攻而始终没有沦陷,且坚守时间最长的记录了。
最锋利的矛,对上最坚固的盾。想到此处李天衢也不由狠狠咒骂了几句,因为眼下自己所处的境况,看来也正是处于这矛与盾对决的风口浪尖上。
不过按说眼下无论是张归霸还是葛从周,为黄巢效命时期还没有总揽全局、独挡一面的军权。而且城郭攻坚战又不比野战时两军交锋,强如葛从周,按史载轨迹面对智将刘鄩把守的兖州,一时间也曾一筹莫展过。强敌就在眼前,李天衢也不至因此气馁沮丧,只是心知更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否则只一次挫败,自己便将堕入万劫不复的绝境......
然而按史载围攻陈州“掘堑五重,百道攻之”,不止是李天衢这面,赵犨、赵昶、赵珝分别把守的宛丘城关要隘也都在统御军民奋力抵抗敌军的全力猛攻。
焦灼对垒,虽然同样容不得丝毫大意,可是赵犨等人指挥守城将士打退反军部众战事有惊无险。攻坚战事最为吃紧的,还要当属李天衢所把守的城关区域。尤其是在随后十几日,双方仍旧使出浑身解数,战事非但没有歇缓的趋势,反而愈发的惨烈.....
汹涌的人浪如海浪席卷而来,哪怕一次又一次犹如退潮也似的倒退回去,宛丘城防墙郭比起先前也不由开始残破起来。众多护城壕沟已经被木石、沙袋乃至尸体彻底填平,而靠近墙角的位置层层叠叠散布的尽橹车、撞车、井阑等攻城器械的残骸,周围当然还铺满了死状各异的尸首。
在这个时代围城对于攻守双方而言,战事非但最是惨烈,而且李天衢每次全神贯注的应对敌军调度攻势,也不由感到身心疲惫。
张归霸所统领的部众那边,自然仍是由葛从周临阵指挥,或是故技重施利用烟熏令城头上守军一时间辨别不清城外军旅主攻的方向,或是佯攻向某片区域,却又迅速调动大批部众向另一面发动猛烈的攻势。
如此一来,任何守城器械也不能再精打细算的省着用了,城墙之下不但射倒一批批兵卒。军健民夫冒着从下方射来的箭雨,也都抡起膀子将滚木擂石、沸腾粪水往下砸、往下泼,而使得宛丘城墙下又铺了一层死状可怖的尸体,也有的人还未死透,在尸体堆中辗转哀嚎。
被滚粪沸由劈头盖脸浇淋到的,以及被木石砸得骨裂腿断的士卒,倒当真不如直接死了干脆,他们或是满地乱爬、或是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身上大片的肌肤血肉绽开,浑如在十八层地狱中受刑的小鬼,教人看了也不禁毛骨悚然!
攻城战事到底惨烈,避免不了大批军卒的死伤。而治军练兵威严有方的霍从,依旧能够驱使着各部曲前赴后继的赶上;至于葛从周临阵调度,也总能捕捉到可乘之机,立刻下达军令,每次战事,仍会有不少军卒能够攀登上城头,对守军造成持续性的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