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千乘之国,其地千成,计积九十亿步。问其方几何?” 这是一道《九章算术》的例题,只有简单的单位换算和十亿级数位的开方,自然难不倒暅之,他轻松作答,“三百一十六里六十八步。直接开方计算可得。” “空桑有神树。初岁生一丈,次岁增半丈,每岁其增半之。问,千载之后,其高几何?” 暅之不假思索,随口应道,“两丈。” 庆云吐了吐舌头,继续提问,“今有圆廪,下周六尺,上周七尺,高六尺。委以新米,尖高一尺。问,米积几何?” 听罢这道题,暅之忽然面色凝重,转头对陈文赞问道,“令尊确实嘱咐陈兄必须解完这些题目方能离家?” 陈文赞点了点头,“家父特意嘱咐,要经由先生批阅。否则还需先生督学,不能远行。” 暅之叹了口气,扫视三人,最后把目光停在了瓠采亭身上。 只见后者笑颜如花,一脸天真,完全不像藏得住心事的模样。 但愿是我多虑了,暅之心中暗自嘀咕着,“这道题我解不了,文赞兄还需多向家父请教。今日之事,我也是有心无力,北上之行,文赞兄怕是要无缘了。” 计算锥与柱的容积,原本是难不倒暅之。 但是放眼天下,可精算求解,粒米不差者,不过十指之数,其中恐怕有一半都落在了祖家。 陈道巨怕是有些不便言明的原因,知道此番拦不住庆云,却想把儿子文赞留在家中。 祖暅之常随父亲外出测绘,随师父采药炼丹,没少在外走动,不似庆云还是个不知江湖世故的雏儿。 他心下暗想,当年檀宫之变,归根究底,是一场门派内斗。 所以此去魏地吉凶难卜,那个师承不明的瓠采亭也不可尽信。 也许陈叔和父亲对今天的情形早就有所察觉,陈叔在留下算经的时候已经猜到庆云会来找自己,而父亲又“恰好”又为自己计划了北魏之行,这便是一种嘱托。 念既及此,暅之的脸上露出了歉然的笑容,仿佛还在为无法破题之事介怀。 不料陈文赞却很洒脱,“嘿。我本来就不会剑术,你们带着也是累赘。我还是多向祖先生请教请教,先把这脑子补补。家父还希望他日我可以籍此谋个功名,讨个生计。” 瓠采亭嘟起小嘴,在陈文赞的脑袋上重重拍了一下,“你这个脑子啊,是要补补!多读点书,说不定还能做皇帝呐!” 陈文赞拨楞着脑袋,没好气地呛声,“切,上次暅之的老师给我算过一卦。说我命相暗合九五之尊,后福绵绵,离龙椅应该也差不太远。华阳先生的卦一向都是很准的,暅弟你说是不是?” 祖暅之对他这乐天的心性也很是无奈,摊了摊手,嘴角略带戏谑地微微上扬,“但愿这次也准!师父还说我能娶个公主呢。说实话,除了命理,我样样都服先生。” 采亭用肩膀在庆云臂上轻蹭了一下,神秘兮兮地问道,“那个华阳先生有没有给你推算过命相?” 庆云微微摇了摇头,“陈叔叔说易学是处世之道,非趋吉避凶之术,所以……” 陈文赞冷哼一声,“又把我爹抬出来了,我爹还说华阳先生并非凡人,闻他一席话,胜过枯读十年。” 然后他便挤着眼睛对采亭道,“他是怕自己的命相太过怪诞,吓着你。华阳先生说庆兄弟是‘九龙绕柱’之相。他就是那根柱,是天下栋梁,他一生会碰到很多真龙命相的贵人绕着他走。呶,我就是第一个。哈哈~” 与真龙天命的羁绊,遇到一个,对常人来说那都是三生有幸。 九龙绕柱?这家伙究竟是什么妖孽啊? 瓠采亭心中暗自嘀咕着,也罢,如今的洛京虎踞龙蟠,暗潮涌动,也许这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就是破局的命星? 那自己的命运呢?族人的命运呢? 哎?九龙绕柱,就算把南北两朝帝王都算上还远不够数,难道中土之外,四夷五胡,未来帝王都会与他命运交织?那么…… “嘿,想什么呢?难道真被吓着了?” 望着三人投来的诧异目光,瓠采亭知道自己方才有些失态,便强颜敷衍道,“想是有些累了,奔走了一天,也没个歇息。明天还要赶路呢。” 暅之会意一笑,便将瓠采亭安置在院后的卧室歇息。 这观星阁并非会客之所,未设客房,三个大男人只能在阁中将就了一夜。 次日一早,瓠采亭被一阵急促的金鸣声闹醒,朦胧中只见室内华光大盛,七色璀然,几道光柱聚向山墙内侧的一根金属柱,反射出炽白的光芒,教人无法直视。 采亭又惊又奇,顿时清醒,而那几道光柱忽又消失不见,代之的是晨曦里柔和的自然光晕。 阁中的三人昨夜扯了不少闲话,此时还在梦中,但瓠采亭却像打了鸡血一样一路叫嚷着冲了进来。 三人不情愿地揉着睡眼,一脸苦笑。 暅之打着哈欠说道,“怎样,我说她一大早就会来把我们弄醒,让你们昨晚早点睡的。” 庆云大笑,“她这个样子,比我第一次看见你那些见鬼的东西时,要紧张多了。” “合着你们是纯心看我笑话,才不提醒我提防那些古怪机关?”瓠采亭面带愠色,两道柳眉挑起,恰如一对弯刀,仿佛一言不合就会斩下一般,显然是被激怒了。 暅之摆了摆手,“可不敢看姑娘笑话,不过预先提醒的话,就不会有那种神秘感了,岂不少了很多乐趣?那只是天气晴好的时候催我起床舞剑的小机关,说白了就不值一哂。” 瓠采亭知道对方并没有什么恶意,加之好奇心上涌,怒气便冲淡了,“那是怎么做到的?那些光幕,还是……蛮漂亮的。此时太阳初升,难道它能自动感知太阳?” “算是吧。 在做那个穹天镜的时候,家父和我取了一些边角料磨成了八面聚光镜,挂在东窗外檐下。 若是晴天日出的时候,这几面镜便会将日光聚焦在山墙的铅棒上。 那铅棒其实有两根,另一根在隔壁的机关房。 两根铅棒基本等高,架着一端开口的木槽,槽里盛有铜珠。 平时这个木槽略微地向闭口端倾斜,铜珠是滚不出去的。 但是聚光能生热,而铅棒遇热会伸长些许。 这样阳光射进来后就会抬高木槽闭口的一端,铜珠就会从另一侧的开口滚落,砸击下面的铜盘,发出声响。 当铜珠尽数落入铜盘,会压动机关将聚光镜收起,停止加热,两根铅棒的温度就会逐渐恢复平衡。 而每晚子时,大欹器泄流复位的时候,又会触发机关放落聚光镜,并在木槽中充填回收的铜珠,等待下一个日出。” 聚光生热,铅随热涨,这些原理对瓠采亭来说实在太过陌生。 虽说只听了个云里雾里,但她也更认定这阁中玄妙如神工鬼斧,唯有敬畏。“我,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这鬼地方吧。这里步步都是机关,走错一步就是一场惊吓。走廊的灯火会自熄自灭,香会自燃,茶会自烹,连马桶都会自己清洗……” “这些都不难,其实只要找对我们习惯的动作去触发,比如门的开合,坐立行止……” “停!本姑娘现在只想走。”于是她便走,头也不回地窜了出去。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