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一把相思子-《裳灯梳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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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云苍狗,浮华之中的暮色残月,终不比温软如水的年华。像我这般洒脱自在的猫可不多见,吃完上顿有下顿,便觉得十分满足。

    是以,舒舒服服得过着安逸日子最好,哪管外世纷争和情仇纠葛……

    此先生莫不是个受不住安逸的人,还未享几日有吃有喝的时光,便又嚷嚷着投戎而去。婉娘刚春心萌动,便被此人浇了盆冷水。

    不过先生之言语很是恳切,低头浅语,似说着悄悄话一样。

    “虽是草草匹夫,但我……”

    “我看不惯家国受辱,所以……绵薄之力还是要尽的……”

    他断断续续,一口气的话倒扯出个杂七杂八的感情来。

    婉娘又十分懂事得点点头。

    傍晚之霞光金照,目及到的远处山脉连绵起伏,脚下粘了湿露的浅草披上了一层淡光。垂柳树下皆是影子交杂着影子。

    先生的半边脸庞也是浸在了昏黄润霞之中,气质柔和。他将吃了一口的红豆糕放回盘中,捏起了婉娘的细嫩双手,像是安抚道。

    “我是想娶你的,不过……”

    “不过我觉得,等外头安定了才好,成家终在报国之后。”

    他捏了捏婉娘的嘴角。

    “我不会负你……”

    我听着怎么倒像是戏本子中,赶考的书生对着姑娘情谊绵绵,发誓说中了举便八抬大轿迎娶,哪知书生变心极快,中得高榜,迎娶娇妻美妾,哪还记得当初的姑娘。

    莫不是这先生其实厌弃了婉娘做得这些红豆糕,食之无佳味,欲早早逃跑来脱了这门婚事,什么投戎报国,全当借口……

    我缩紧了猫身,细思极恐。

    没几日,先生同自己爹娘说了再去参军之想法。他爹娘起初是万般不同意,哀叹道:“儿之性命,已从鬼道拉回来一遭,若此去无回,要爹娘如何。”

    没有什么比性命重要,不过有的人较之某些情感某些向往,性命却是置在最后一位。绝非能以对错来评判。

    人非草木枯石,他爹娘也非不知情怀之人,便目杂着泪随了他。

    到那日天色无比的晴朗,无风无雨,前路定是十分顺遂。想来此,心中便多了份安宁。

    他着了一身干净清爽的布衣,不同平常的儒雅长袍。

    “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婉娘包了一袋子的红豆糕,小心翼翼递给他。

    “没了……”他好像还想说什么,却是欲说还休。

    “每过了七日,你托人寄信回来,让我知道,你一切安好……”

    “嗯。”

    先生之背影渐行渐远,他回头望去,只见婉娘一人还在看着他。暮色落入晚景之下,直到他看着婉娘没于苍茫绿翠之中,直到婉娘看着他消失在漫山遍野的薄雾里。

    婉娘之心思日日愁绵,果真,先生在他心中之地位,已非我可比。我不禁自讨着,是什么让这先生撬了我在婉娘心中的唯一地位。

    我原以为这先生是闲来生热,非要参什么军,此先生可称古今第一人。

    不过是我猫眼狭隘,殊不知闲来生热之人一抓一大把。邻里不少妇女的丈夫都是在家坐不住,闲来生热,便扛着行李参军去了。

    莫不是家里的饭菜不好吃……

    红豆收获了不少,一把把鲜红圆粒瞩目扎眼,婉娘教那些要嫁人的姑娘做红豆糕。红豆糕红通软松,入口腻喉,唇齿留香,不过需要挑无虫眼、体泽莹润的红豆,再日夜无休地细磨。

    此红豆糕有些年纪的人都会做,都是方方或圆圆一块,不过其中滋味大不相同,想必是人人手法不能做到一致。有的糖加多了,入喉的便是齁甜,甜到牙疼也会遭罪。

    有的加多了盐,口齿里的咸要直抵入脑中,咸得眼睛流出汗来……

    我吃多了红豆糕,也腻了一嘴,不禁闲来生热,欲跳起身来捕几条鱼吃。

    先生寄来的第一封信,满满一纸的字,我想着定是一纸的情话绵绵,想想都红透了我猫脸。不过哪晓得写得是军中大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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