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班子-《大妖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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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锣鼓声响,戏台上,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看上去十分滑稽的两人身穿着简陋的木甲,一个扮作天将,一个扮作天兵,已经开始追着牛头转圈圈了。
诡异的是,演天兵天将的两个都戴着面具,反倒是演妖怪的牛头裸着脸,只画了脸谱。这跟一般的戏班子可是正好相反。
一阵吹拉弹唱之后,天兵天将终于是把妖怪“打趴下”了,一阵耀武扬威。
正当天兵抬起简陋的长矛作势要刺那牛妖的时候,那牛妖又唱了起来:“命数不济兮,将赴黄泉。惨痛绝伦兮,叩告皇天。疾苦呼天地兮,谁将救拔?只有那本领通天,齐天圣。”
“齐天……圣?”
只听后台一阵唱腔起,道:“前方大圣呼我名,呼告惨酷惊我心,莫不是我同族遭危难?且待我查探!”
还没等观众们想明白,又听鼓乐之声大作,一道绳索从戏台的顶部缓缓吊下来一个人。
准确地说……是那人自己把自己吊下来了。整个戏班子总共也就五个人,台上三个,吊着一个,后台剩下的那个鸡妖装扮的人一个人既要敲锣,又要打鼓,已是忙得不可开交。
“哟,这不就是刚刚那个‘猴妖’吗?这是要干嘛呢?”台下的观众纷纷议论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要自己拉绳子的关系吧,吊着的猴妖好一会都没落地,直接在半空中就唱了起来:“原来是那天兵众,一个个忒凶煞,只将我同族来杀虐,气煞我恨煞我,且待我施能耐,且待我救穷途,且待我一棒杀翻天兵众。妖中佼佼兮,举世称雄。力拔山河兮,覆地翻天。锄强扶弱,惩恶扬善,唯我齐天大圣!”
这段戏词一出,台下的民众一个个都呆若木鸡,就连对面台阶上吃西瓜的几个都不由得停了嘴。
“救妖怪……打天兵?”
“呸!”短暂的错愕之后,对面台阶上吃瓜的民众吐了口瓜籽,大声嚷嚷道:“这演的什么鬼东西?”
“就是!齐天大圣,什么鬼?听都没听过!”台下的观众开始起哄了。
一块瓜皮飞上了戏台,正打在猴脸的脑门上,把妆都给打花了。
“你们懂什么?齐天大圣,懂吗?齐天大圣!”还吊在半空中的猴脸竟当众就跟观众互呛了起来。
此情此景,外围的白霜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那茶馆二楼喝茶的老者也是微微蹙眉。
好吧,终究是个转折,比没完没了地追强。
一时间,围观的民众不由得都提了提神。
好不容易地,猴脸终于挣扎着落地了,观众们没什么反应,倒是那天兵天将,反应可大了。一个个满地打滚,哭天抢地。就好像马上要死了一样。
看得观众们一个个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戏台上又是追了起来,这次变成了妖怪追天兵。准确地说,是猴脸追天兵。
“哎哟,看来主角还没登场呢。肯定有个更厉害的天将在后头。”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每部戏都是这么演的。说不定是二郎神杨戬!”
短暂的错愕之后,众人纷纷猜测了起来。
然而,这戏的编剧显然是不按牌理出牌的。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天兵天将跪地求饶,赌咒发誓以后不再杀妖怪。然后,那“齐天大圣”唱了一句:“开天辟地一杆棍,造化生就神通物,自来我手中,只见过降八方,只见过饮鲜血,下手不饶人,对敌何曾慈?更兼得尔等逞凶威,正待我来开杀戒——!”
唱完,“啪啪”,两棍子将天兵天将都“打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全剧终!
帷幕落下的一刻,原本喧闹的街道寂静无声。
“妖怪……把天兵打死了?”
一片瓜皮从对面台阶上吃瓜群众的手中悄无声息地滑落,塞满的嘴都已经定格。
此时此刻,每一个人都张大了嘴巴,睁大了眼睛,一脸的错愕。就连白霜也不例外。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戏敢这么演的。
原本喧闹的集市寂静无声,就连小贩都忘记叫卖了。
许久,茶馆的二楼上的老者忍不住一下笑了出来。
好一会,帷幕拉开了,率先出来的是那猴脸:“来来来,各位父老乡亲,戏看完了,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可以回家去拿钱!”
“拿你妈!”一片瓜皮划过一条完美的弧线,拍在了他的脸上。
“揍他!”
“他娘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戏!”
“往死里打!”
无数愤怒的观众与白霜擦肩而过,挥舞着拳头涌上了戏台,一时间,场面控制不住了。惨叫声、尖叫声此起彼伏,乱作一团。
那猴脸在戏台上左闪右躲,好不狼狈。
看着他那模样,白霜也噗呲一下笑了,一笑过后,却又恍然若失。
“如果真有齐天大圣,就好了。”微微低下头,她牵着马,与那蜂拥而来的民众交错而过,朝着街道的尽头走去。
“白骨精哪里走!”正当此时,一个叱喝声从身后传来。
白霜猛地一回头。
只见一纸符篆穿越人群凌空飘来,准确地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一瞬间,一个骷髅的幻影从她身上炸了开来!
下一刻,当着所有人的面,那骷髅幻影又猛地缩回了白霜体内!
沉默,如同死寂一般的沉默。原本乱成一团的街道忽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在呆呆地看着,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就连刚刚被揍得满地找牙的猴脸也撑着倾斜的戏台缓缓地起身,睁大眼睛错愕了去。
短暂的晕眩之后,白霜伸手撕掉了贴在自己额头上的符篆,一脸惨白地捂着胸口重重地喘着。
冷汗从她的额头缓缓滑落。
她缓缓地抬起头,死死地望着前方。
“妖怪呀——!”
一声尖叫之下,街道上顿时炸了锅,无数的民众争相奔逃。
一片混乱之中,只有两个人还一动不动地站着,一个是白霜,另一个则是戏台边上的猴脸。
他微微歪着脑袋,有些好奇地盯着白霜看。
阁楼上,白发老者的双目缓缓眯成了一条缝。
人群中,一个穿着不合身的道袍,握着一柄拂尘的中年道士带着自己的道徒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瞪圆了双眼怒视着白霜,拉长了声音喊道:“都别慌——!有贫道在此,白骨精伤不了你们!”
二楼茶座上的老者微微蹙起了眉。
望见那道士,白霜缓缓干咽了口唾沫,握着缰绳的手在微微地颤,微微地颤。
道士的嘴角扬起了:“怎么,没想到贫道会追到这里吧?”
话音未落,只见白霜已经一个转身翻上了马背。
“驾!”一声叱喝,马已经扬起蹄子朝着与那道士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一路上民众纷纷奔逃退让。
刚刚被打趴下的戏子们一个个起身,望着白霜绝尘而去的背影,面面相觑。此时此刻,他们已经连同猴脸一同被人遗忘在角落里了。
道士微微一笑,道:“你,跑不了。”
茶座上的老者微微仰起头,看着白霜骑着马很快从街道的这头冲到了那头。
然而,就在白霜准备转弯的时候,一群民夫出现了。
他们手持削尖了的长棍聚集在一起,组成了拒马阵!
白霜猛地一惊,连忙勒紧了缰绳调转马头,双腿一夹,马又一次奔腾了起来。可惜还没跑几步,一道长长的绳索已横在了她的身前。
没有退路了。
稚嫩的小姑娘双眉紧蹙,一咬牙,用力一扯,马一跃而起,从那绳索上跳了过去。
还没等那马儿站稳,只见四周的小巷子里已经涌出了大量的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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