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0章 主爵都尉-《少帝成长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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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长安百姓用行动表达对刘弘的信任,以每石高出市场价十五到二十钱的价格,从少府新设立的主爵都尉购粮食用,长安高门皆因前时的太后懿旨,以及接连的‘凶杀案’而惶恐不已时,刘弘却悠然的坐在宣室殿内,目光柔和的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若是老奉常刘不疑认清此人,即便其身为皇党一系成员,恐怕也免不得要面折廷争,面红耳赤的劝谏刘弘‘莫忘国本’了。

    盖因为这位男子的身份,是汉室,乃至于华夏封建王朝绝大多数时代所鄙夷的——商贾。

    真要说起来,商人的恶名在不远前的春秋乃至战国时期,还算不上太差。

    被太史公评价为‘商祖’的白圭,便在遥远的战国时期创造性的提出‘人弃我取,人取我与’的商业理念,并借此累下万贯家财。

    同样作为部分人认同的商业祖师:范蠡(lǐ),更是在隐退之后富甲一方,成为后世人所信奉之‘财神爷’的原型。

    至于在后世亦大名鼎鼎的管仲,更是提出‘国多财则远者来,地辟举则民留处,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种与资本论极其接近的思想主张!

    这三人任意拿出一个,都足以被商贾奉为祖师,并向他们看齐。

    ——魏相白圭‘以商富国’的执政思维,让战国时期占据弹丸之地,却保有数万常备野战军的魏国,令人难以置信的施行了‘二十税一’的超低税率!

    须知如今富拥大半中原的汉室,税率也才十五税一而已;就更枉论春秋各国,乃至于统一天下的‘暴秦’了。

    越大夫范蠡,更是帮助越王勾践报仇雪恨,将越国从亡国的深渊硬生生拉出,并推向称霸地位的政治家,军事家。

    管仲更是不用多说,在汉室,学术界依旧恭敬的称管仲一声:管子。

    ——要知道在汉室,就连仲尼都还没那个资格,被称为‘子’!

    高兴的能叫一声仲尼,就算很给面子了——不高兴了粗暴的说句孔丘,除了儒生之外,也不会有人太在意。

    即便是刘弘乃至于先帝刘盈,高皇帝刘邦的诏书当中,也不乏从《管子》一书引经据典,增强条令合法性的部分。

    有如此多的先辈为榜样,商人阶级凭借着丰富的人生阅历,以及丰厚的资本?    本该成为精英阶级?    至少是预备精英才对。

    但白圭、范蠡、管仲,乃至于目光长远?    为了生意的稳定而自掏腰包?    全力支持国防事业的郑人弦高,都没能成为商人阶级的榜样。

    商人们?    选择了一个错误到不能再错的榜样。

    ——姜子牙二十三世玄孙,杂家创始人?    始皇帝嬴政的第一任相国:吕不韦。

    无论是白圭的‘人弃我取?    人取我与’,还是范蠡的‘忠以为国;智以保身;商以致富,成名天下’,亦或是早于西方二千多年提出‘商业战’概念的管仲?    都输给了‘奇货可居’的吕不韦。

    失去了白圭‘以商业思维治理国家’的思维?    失去了管仲‘以商业打击敌人’的主张,也失去弦高‘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之宽阔眼界,商人阶级与社会对立,便成为了必然。

    今日但凡换一个人?    刘弘都断然不可能以皇帝的身份,亲自接见一个户籍还在商籍的‘贱户’。

    但眼前的人?    恰恰是如今汉室的商人当中,唯一一个可以得到了刘弘光明正大接见的商人:长安田氏主?    田兰。

    在未央宫北阙上演那么一出‘为父鸣冤’的好戏之后,田兰已经在某种意义上?    取代了孝女缇萦的历史地位?    成为了汉室‘孝道’的典范。

    关于田兰击登闻鼓事件?    光是刘弘目前所了解到的,就已经有无数个版本了。

    自秦末汉初的战火而逐渐凋零的远古学派:小说家,更是借着田兰的传奇事件,而重新在汉都长安活跃了起来。

    刘弘甚至特意让王忠派人去打听回来了一个版本,待等王忠面色怪异的将那则画风近乎玄幻的‘田氏孝子为父鸣冤’说出后,刘弘可谓是瞠目结舌···

    什么飞檐走壁,什么力拔山兮,还都是次要的——在民间传说中,田兰之事活脱被演绎成了孟姜女哭倒长城那样的神话!

    从‘以孝治国’的国策来看,刘弘应该对这件事感到高兴;对于田兰一介商户被民间神话,则应该让刘弘警惕才对。

    但这件事,却让刘弘有了一些新的思考。

    在原本的历史当中,商人做官,是在文帝纵容民间资本野蛮生长,加上汉室‘祡官’政策,以及公孙弘、桑弘羊等商人出身的猛人开路,才得以成行。

    而现如今,彻底放开民间资本枷锁的选项,早早地被刘弘从‘汉室未来五十年规划’中剔除。

    光靠着空手套白狼的祡官政策,以及极其不友好的舆论,刘弘很怀疑在有生之年,能否见到桑弘羊这样的精英。

    田兰的出现,则给刘弘提供了另外一种选择:造神。

    这种手段在后世可谓司空见惯:文娱工作者被经纪公司包装打扮,从而获得庞大的利益,几年之后,再造新神,继续捞钱。

    这种以流水线造神的末世,刘弘后世自是咬牙切齿;但现在,刘弘却有了一个十分有趣的想法:既然后世的经纪公司,能包装戏子揽财,那为什么不能在这汉室,打包出一个‘正直仁义’的商人出来呢?

    如今的田兰,甚至已经不需要刘弘打包了——孝子这个政治成分,在汉室绝对算得上仅次于‘丰沛子弟’的根红苗正!

    通过打包田兰,来让商界形成一个政权可接受的价值体系,如玄高那般为了生意安稳,而时刻将国家安全谨记于心的思想,无疑算是商贾阶级最好的处置方式。

    作为后世人,刘弘心里十分清楚:国家要想富裕,就绝对不可能将商贸丢在一边;但放任民间资本毫无家国观念的追逐利益,又很可能形成类似明末晋商那样的群体。

    人性深处深埋的仇富心理,以及商人血液中流淌的本性,更是会让商人阶级长期处于整个社会的对立面,从而加速商人阶级国家认同感的缺失。

    这个问题,也同样属于刘弘要花费数代汉皇的经历去解决的事。

    至于田兰,则算是刘弘地一个尝试——以温和的手段,从根源解决商人阶级与社会对立的问题,增强商人阶级民族认同感、国家认同感的尝试。

    刘弘要求也不高,不需要商人们真如管子那样为国为民,只要大多数商人具有玄高那样的忧患意识,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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