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温南扬切齿道:“饶是这样,四房里的两个嫂嫂半夜里还是给他掳了去,当时咱们只道又给他害死了,那知过了一个多月,两个嫂嫂从扬州捎信来,说给这奸贼卖进了妓院堂子,被迫接了一个月客人。四叔气得险些晕死过去,这两个媳妇也不要了,亲自去杀光了堂子里的老鸨龟奴、妓女嫖客,连两个嫂嫂也一起杀了,又放火连烧了扬州八家堂子。” 袁承志听得毛骨悚然,心想:“这金蛇郎君虽然是报父母兄姊之仇,但把元凶首恶杀死也已经够了,这样做未免过份。”又想:“温方施怎地迁怒于人,连自己的两个媳妇也杀了?”不自禁的摇头,很觉不以为然。 温南扬道:“最气人的是,每到端午、中秋、年关三节,他就送封信来,开一张清单,说还欠人命几条,妇女几人。棋仙派在江南纵横数十年,却给这奸贼一人累得如此之惨,大家处心积虑,要报此仇。但这奸贼身手实在太强,爹爹和叔伯们和他交了几次手,都拾夺他不下。咱们防得紧了,他接连几个月不来,只要稍有松懈,立刻出事。咱们在明,他在暗里,大家实在无计可施。两年之间,咱温家给他大大小小一共杀死了三十八口人。青青,你说,咱们该不该恨这恶贼?”青青道:“后来怎样?”温南扬道:“让你妈说下去吧。” 温仪对袁承志望了一眼,凄然道:“他的骸骨是袁相公埋葬的,那么我什么事也不必瞒你,只求袁相公待会把他去世时的情形,说给我们母女俩知道……那么……” 她说到这里,声音又咽哽了,隔了一会,说道:“那时我不懂他为什么这样狠,其实也不想懂。爹爹不许我们走出大门一步,我好气闷,每天只能在园子里玩玩,爹爹还说,没哥哥们陪着,女孩子就是大白天也不能去园子里。这天是阳春三月,田里油菜花的香味一阵阵从窗外吹进来,我真想到山坡上去看看花,闻闻田野里那股风的鲜气,可是这害死了人的金蛇郎君呀,在这么好的天气,却把我闷闷的关在屋里。我真想独自个溜出去一会儿,可是想起爹爹那严厉的神气,又不敢啦。这天下午,我和二房里的三姊姊、五房里的嫂嫂,还有南扬哥你和天霸哥,我们五个人在园子里玩,我在荡秋千,越荡越高。身子飘了起来,从墙头上望出去,见到绿油油的杨柳,一株株开得茂盛的桃花,真是高兴。忽然,天霸哥怪叫了一声,仰天跌倒,我吓了一大跳,后来才知他胸口中了那人一枚金蛇锥,当场就打死了。南扬哥你呢?我记得你马上逃进了屋,把我们三个女人丢在外面。” 温南扬胀红了脸,辩道:“我打不过他,不走岂不是白送性命?我是去叫救兵。” 温仪道:“我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见墙头一个人跳了下来,刚好站在我的秋千上。他用力一荡,秋千飞了起来,他将我拦腰抱住,我接着只觉得腾云驾雾般的飞了出去。我以为这一下两人都要跌死了,那知他左手抱着我,右手在墙外大树枝上一扳,便又弹了起来,轻轻的落在数丈之外。这时我吓胡涂了,举起拳头往他脸上乱打。他手指在我肩窝里一点,我登时全身瘫软,一动也不能动啦。只听得后面很多人大声叫嚷追赶,但后来声音越来越远。他挟着我奔了半天,上了一座高峰,进了一个悬崖峭壁上的山洞。他解了我穴道,望着我狞笑。我忽然想起了那两位嫂嫂,心想与其受辱,不如自己死了干净,就一头向山石上撞去。他在我后心一拉,我才没撞死,留下了这个疤。”说着往自己额上一指。袁承志见那伤疤隐在头发丛里,露在外面的有一寸来长,深入头顶,看来当时受伤着实不轻。 温仪叹道:“倘若就这么让我撞死了,对他自己可好得多,谁知这一拉竟害苦了他。那时我昏了过去,等醒来时,见身上裹着一条毯子,我一惊又险些晕了过去,后来见自己身上衣服穿得好好地,才稍稍放了些心,想是他见我寻死,强盗发了善心,便没下手害我。我紧紧闭住眼睛,一眼也不敢瞧他,连心里也不敢去想眼前的事。” “他怕我再寻死,那两天之中,日夜都守着我。跟我说话,我自然不答。他煮了东西给我吃,我只是哭,什么也不吃。到第四天上,他见我饿得实在不成样子了,于是熬了一大碗肉汤,轻声轻气的劝我喝。我不理不睬,他忽然抓住我,捏住我鼻子,把肉汤往我口里灌,这样强着我喝了大半碗汤。他手一松,我就将一口热汤喷在他脸上。我是要激他生气,干脆一刀杀了我,免得受他欺侮,再把我像二位嫂嫂那样,卖到妓院堂子里去活受罪。那知他并不发怒,只是笑笑,用袖子擦去了脸上汤水,呆呆望着我,不住叹气。” 袁承志和青青对望了一眼,青青突然间红晕满脸。 温仪道:“那天晚上,他睡在洞口,对我说:‘我唱小曲儿给你听好吗?’我说:‘我不爱听。’他高兴得跳了起来,说道:‘我还当你是哑巴,原来是会说话的。’我骂道:‘谁是哑巴来着?见了坏人我就不说话。’他不再言语了,高高兴兴的唱起山歌来,唱了大半夜,直到月亮出来,他还在唱。我一直在大宅子里住着,那里听见过这种……这种山歌。”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