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统治的界限(下)-《王国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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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如果把要塞交给黑沙领——那就更不可能了。”

      “拿下星辰,是为了埃克斯特,”泰尔斯沉吟道:“但在此之前,他不允许北境乃至要塞,变成龙霄城以外,埃克斯特任何一个大公的养料。”

      塞尔玛隔空露出了一个“哇哦”的表情。

      对面传来老乌鸦虚弱但是欣慰的笑声。

      “我想我们的讨论,已经从国家和统治,深入到领主们博弈的层次了,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你能看得更多,坏事是……”希克瑟俏皮地对着两人眨眨眼,镜片后的眼眸变得清亮起来:“你会看得更少。”

      两位学生先是一愣,随后陷入沉思。

      老乌鸦微微扶了扶自己的镜片,咳嗽了咳嗽了一声,重新把拐杖从膝盖间抽起,放到右手边。

      “很好,今天我们聊了好一会儿,”希克瑟抬起头来,依然是那副和蔼却稍显羸弱的笑容:“我是否可以说:我们得出了一个共同认可的,有趣的结论:入侵并占领一地,保有并统治一地,这两者是完全不同的?”

      泰尔斯和塞尔玛对望一眼,后者点点头:“当然。”

      希克瑟的眼眶微微张大。

      “你知道,这让我想起了下棋和地图呢,”干瘦的老人扯了扯自己有些歪的围巾:“在棋盘和地图上,一切都很形象,你移动一个棋子,一枚兵棋,吞吃掉一个敌人,那它所立的棋格就会插上你的旗帜,染上你的颜色:这地方是你的了。”

      王子和女大公齐齐正色,悉心听取着新老师的话。

      老乌鸦微微低头,表情玩味:“但在现实里,埃克斯特的例子告诉我们,一切都很复杂,一切都需要更多考量:你消灭了敌人,获取了胜利,却绝非意味着你能保有那片土地。”

      “你能指使一支军队去侵攻,去取胜,却不意味着你能收下随之而来的代价——哪怕那看上去像是战利。”

      希克瑟抬起头,看向窗外的天空,叹息道:“也许,这就是统治的界限。”

      “当你们面对战争与和平,敌对与同盟时,也许首先明白统治的界限是什么、在何处,总归是没有坏处的,”他转过头,镜片后闪现的眼神让泰尔斯不自觉地直起胸膛:“你们同意吗?”

      星辰王子深吸一口气,严肃地点头:“是的,我非常认可。”

      塞尔玛也用力点头。

      希克瑟侧过头,那一瞬间的睿智眼神似乎消失无踪,他重新露出轻松而愉快的笑容,嘻嘻哈哈地道:“那么,我们今天聊得很开心,不是么?”

      说话间,干瘦的希克瑟颤颤巍巍地撑住拐杖,站起身来:“也许……今天……就到此为止?”

      泰尔斯和塞尔玛连忙跟着站起来,礼貌地对他行礼。

      “当然,”王子认真地道:“谢谢您,希克瑟先生,您是位好老师。”

      希克瑟哈哈一笑。

      “哦,可别忙着这么说,毕竟,我连学院里的学士资格都没有。”

      老乌鸦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对了,我们今天所说的一切,当年埃克斯特为什么撤兵,为什么放弃土地,到统治的界限……很有趣,不是么?”

      两位学生恭谨地点了点头。

      希克瑟微微睁眼,镜片后的眼眸再次闪现出狡黠,话锋一转:“既然如此,那这样吧,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

      “我希望你们会像今天一样,再有理有据地告诉我……”

      两位学生连忙侧耳倾听。

      希克瑟双手撑住拐杖,眯起眼睛,饶有意趣地看着两位肃穆的少年少女:“为什么,我们今天所讨论过的一切,从头到尾的所有结论……”

      老乌鸦轻声开口:“都是错的。”

      时间仿佛静止了两秒。

      两秒后,反应过来的泰尔斯和塞尔玛双双一震!

      塞尔玛忍不住失声道:“什么?”

      泰尔斯呆呆地看着他们的老师,半天没反应过来。

      我们今天所讨论过的一切……

      都是……

      “别紧张,塞尔玛,就像我说的,”看着两人目瞪口呆的样子,希克瑟举起左手挥了挥,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一般开声大笑:“我们只是聊聊天,这是我们下一期的聊天主题:为什么我们今天说的都是错的。”

      少年和少女呆愣地看着老乌鸦,相互对视一眼,兀自不能接受对方的话。

      一位家庭教师,在第一节课的末尾告诉你:他刚刚说的都是错的?

      那一刻,泰尔斯突然觉得,“老乌鸦”这个绰号是如此贴切。

      “今天聊得很开心啊,天气不错,你们为什么不一起去散散步呢?”希克瑟惬意地呼吸了一口空气,向着两位身份特殊的学生眨了眨眼睛,就扶着拐杖,转身离去。

      “别辜负了青春时光啊……”随着咯噔咯噔的拐杖声,那位让人印象深刻的新老师推门离去。

      留下瞠目结舌的两位学生。

      “什么意思?”

      塞尔玛疑惑地问着泰尔斯:“我们今天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那个瞬间,泰尔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看着希克瑟坐过的皮椅,他突然有了些理解。

      “不。”

      “我想,他的意思是,真相并不重要,”泰尔斯若有所思,努力理解着对方的用意:“重要的是,”

      “他要我们,面对一个几乎板上钉钉的结论,在已有这么多论据的不利情形下,站在完全相反的立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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