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哪怕是陛下,尤其是陛下-《王国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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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囚犯转向泰尔斯,稍显疑惑。

    拉斐尔面色一沉,微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气。

    没错。

    难以置信的泰尔斯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远东囚犯的每一寸脸庞,越过对囚犯嗓音的怀疑,彻底确认方才的猜测。

    是他。

    确实是他。

    六年前,龙霄城里的肉铺老板,那个在龙血之夜后的绝望清晨里,予他托庇之所与一饭之恩的远东人。

    “是你,顾。”

    泰尔斯愣愣地道。

    霎时间,龙霄城,西驰大道,肉铺,小滑头……过往的情景纷纷浮现眼前。

    但是——

    “你又是谁?”

    通过狭小的闸口,样貌邋遢的远东男人看看泰尔斯,向拉斐尔努了努嘴:

    “他那个朝思暮想,却求之不得的姘头?”

    拉斐尔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我……”

    泰尔斯望着故人,看着他窝在这个狭窄而幽闭的牢房,只觉心情复杂,滋味难言。

    他深吸一口气。

    “六块半,记得吗?”

    六块半。

    那一秒,囚犯的眼神慢慢凝固。

    他重新打量起这个形容整洁而衣装古朴,只比拉斐尔矮半个头的清秀少年,渐渐醒悟,继而释然。

    “哦,”顾转过身,脸庞消失在闸口处,铁门随即传来一道闷响:“是你啊。”

    “所以你逃出来了,小王子——也许不再小了。”

    他的话语里满是惆怅与感慨:

    “你和你的小女仆,没折在那个狡诈的康玛斯人手里。”

    小王子。

    康玛斯人。

    顾的话语勾起泰尔斯的回忆。

    似乎他重新坐到六年前的那间肉铺里,和小滑头一起扒上桌子捧起碗,心事重重地喝着肉汤。

    拉斐尔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显然很是不快。

    “发生什么了?”

    泰尔斯扑上铁门,急急发问:

    “顾,你为什么……”

    泰尔斯话语一顿。

    等等。

    顾,他对自己的印象依旧停留在六年前,在史莱斯侯爵带走王子和小滑头的那一刻。

    泰尔斯的瞳孔慢慢放大。

    他不知道自己那晚之后的遭遇。

    更不知道星辰第二王子后来遍传民间的故事。

    那就是说……

    泰尔斯紧蹙着眉头,死死盯着闸口后的黑暗。

    铁门后传来顾满是不屑的笑声。

    泰尔斯深呼吸一口,压下愤懑,尽量平静地询问身侧的拉斐尔:

    “他是在六年前被关进来的。”

    王子艰难地开口:

    “为什么?”

    拉斐尔抱起手臂,表情微沉。

    “六年了?”

    顾的声音响起,带着讶异和自嘲。

    “该死的,没有太阳参照,算的时间果然不准。”

    泰尔斯闻言心情一重。

    他想起白骨之牢的里的卫队囚犯们,想起他们每个人知晓关押时长之后,那种沧海桑田的慨叹。

    “您要务已毕,殿下,”拉斐尔冷冷开口:

    “完全不必节外生枝。”

    顾的嗤声再度传来。

    泰尔斯压住心情的异样,竭力冷静理性地思考着。

    六年前……

    跟自己分别之后,顾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让他流落至此,身陷囹圄。

    狱河之罪不请自来,充溢泰尔斯的大脑,冲刷他的记忆,洗出一幕旧场景。

    【殿下,您还记得,六年前的龙霄城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他逃离龙霄城的那一天,普提莱在密道里所说的话在耳边响起。

    【不,不仅仅这些。】

    【六年前的那一天,在我们看不见的暗处,在英灵宫和盾区之外,还发生了其他的一些事情。】

    泰尔斯猛地抬头。

    “那个晚上,拉斐尔。”

    他看向拉斐尔,死死盯着对方黯红的双目:

    “龙霄城里,龙血的那一夜,”王子轻轻咬牙,直接追问关键:

    “除了灾祸,除了伦巴,除了英灵宫里的事情……”

    “你们还做了什么?”

    “跟他……跟顾有什么关系。”

    但拉斐尔一动不动,唯有表情深沉。

    “做了什么?”

    回答少年的还是那个带着北地口音的远东人,满是讥讽:

    “他们还能做什么?”

    “一如既往,秉承秘科的优良传统,连狗吃剩的骨头都不肯放过。”

    泰尔斯和拉斐尔同时扭头看向牢房,前者惊疑,后者阴沉。

    “就像他们对所有人,包括对你做的一样。”

    顾冷笑着喊出少年的名字:

    “泰尔斯王子。”

    泰尔斯眼神一变正待开口,但是拉斐尔抢先发声,语气疏离:

    “我很想回答您的疑问,殿下,但这不是我的案子。”

    泰尔斯面色一沉。

    “不是个屁,”顾在门后冷哼开口,戳穿拉斐尔的话:

    “六年前,不就是你最先找到我的么。”

    泰尔斯眯起眼睛看向拉斐尔。

    这不是他今天第一次拒绝自己了。

    荒骨人望着闸口后的黑暗,眼神可怕:

    “殿下,您私下接触要犯已是破例了,不要再浪……”

    “汉森勋爵说了!”

    泰尔斯突然高声,打断拉斐尔的话:

    “我和你们不搭调的原因,就是永远各行其是,上下不通。”

    拉斐尔没有说话。

    但泰尔斯深深地盯着他的红眸,仿佛要撕开他瞳孔后的世界:

    “现在是个改变的好机会。”

    门后的远东人发出笑声,半是嘲讽,半是不屑。

    拉斐尔依旧沉静从容,默默承受着王子几乎能破开铁壁的锋利目光。

    “不是这儿,不是现在。”他淡淡道。

    昏暗的走廊里,泰尔斯和拉斐尔站在铁制牢门的两边,默默对峙。

    不灭灯拉长他们的影子,如两条车轨,平行延伸。

    门上的闸口拦在他们之间,幽闭黑暗,深不见底。

    “他帮过我,我欠他一条命。”

    泰尔斯只觉得自己无比冷静,狱河之罪淌过他的每一条血管,让他越发清晰地感受到这方小小回廊的方位。

    仿佛站在他油画外。

    凝视画中乾坤。

    “如果他被关起来了,我必须知道为什么。”泰尔斯语气冷漠,却蕴藏不容拒绝的意味。

    那一夜。

    那关键的一夜。

    那个不仅仅扭转了两大国的未来命运,决定世界的政治局势,兴许还在暗中波涛汹涌,掩埋无数秘密的一夜。

    那让普提莱生出疑心,甚至不得不避开秘科的监察,私下对泰尔斯发出警告的一夜。

    很显然,顾,是其中的一块拼图。

    拉斐尔身上的气势慢慢改变,由圆转随性变得犀利危险,让泰尔斯微微刺痛。

    那一瞬,站在他的面前的不再是六年前那个将他救出牢狱,之后舍生忘死,与他共赴英灵宫的年轻人拉斐尔。

    而是身份神秘意图莫测,手段可怕危险重重的秘科特工,荒骨杀手。

    但泰尔斯一步不退,只是死死迎上对方的目光。

    “如果您要发挥同情心,那或许你也需要知道。”

    拉斐尔的声线低沉下去,却有着一股莫名的刺耳感,警告之意无比明显:

    “他害过我们,欠我们很多条命。”

    害过我们。

    泰尔斯沉默了一秒。

    “我不是要放他走,”王子面色稍霁,言语却软中带硬,渐次加码:

    “只想问清些事情——关乎璨星王室的秘密。”

    拉斐尔眯起眼睛。

    “知情守秘,”他平淡却肯定地道出曾经的秘科总管,“智相”哈尔瓦·卡拉比扬为秘科留下的信条:

    “吾科之责。”

    泰尔斯目光一厉。

    “你漏了第一句。”

    王子针锋相对,冷冷发声:

    “汝乃‘王之耳目’。”

    拉斐尔冷哼一声。

    “当你加冕为王,”荒骨人的回答让气氛更加寒冷凝重:

    “再说不迟。”

    加冕为王。

    泰尔斯面无表情。

    但在他的体内,狱河之罪重新开始沸腾,将怒意与阴冷转化成危险的兵器。

    拉斐尔立刻皱眉——他的双手不自觉地绷紧。

    “你错了,长大了的王子殿下。”

    然而就在此时,顾的声音适时响起,插入这场不友善的对话,依旧充满讽刺与不屑:

    “你和秘科不搭调,不是因为上下不通。”

    泰尔斯和拉斐尔齐齐转头。

    远东人的脸庞重新出现在闸口上,他轻轻敲击着铁门,满是轻蔑:

    “而是因为,你还是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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