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私人恩怨-《王国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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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沉默了一阵。

    但泰尔斯却感觉到,自己读出了什么。

    “其他人呢?”

    泰尔斯叹息道:

    “除了和黑剑,九巨头里的其他人呢?”

    莫里斯回过头,冷冷地望了他一眼,并不回答。

    看着对方的表情,又想起艾希达与黑剑曾经的对峙,泰尔斯突然知道了答案。

    “血色之年里,发生什么了?”他轻声问道。

    莫里斯沉默了一会儿,扭过头。

    不知怎地,看着他的表情,泰尔斯突然想起了白骨之牢里的人们。

    这让他意兴阑珊。

    “够了,我们走吧。”他呼出一口气,不再理会莫里斯,兀自走出货架,向哥洛佛两人打了个招呼,旋即朝店门而去。

    “请问这位少爷,贵府邸在哪儿?”

    格罗夫突然走出柜台,向泰尔斯靠近,却被哥洛佛一把拦住。

    只见老板乖巧地搓着手,满脸谄媚:“您要的伤寒药,我好雇马车送去……”

    泰尔斯眉头一皱。

    “寄存在这儿,”少年冷冷道:

    “等我要用的时候,我会通知这位本地好朋友来取的。”

    泰尔斯向身后的莫里斯瞥了一眼。

    格罗夫顿时一僵。

    兄弟会的胖子冷哼一声:

    “当然。”

    “诶诶,”科恩不满地冒了出来:

    “们怎么就成好朋——”

    “再见,燕妮,”泰尔斯看也不看警戒官,而是神情复杂地看向年轻的老板娘,“还有……”

    少年沉默了片刻,幽幽道:

    “谢谢。”

    燕妮同样默默地望着他,闻言一笑。

    “不客气,”已嫁作人妇的好姑娘轻声回应:

    “应该的。”

    “请多加保重,好心的少爷。”

    她语气温和,眼中平静。

    一如当年。

    泰尔斯最后望了一眼燕妮,眼中情绪翻滚:

    “啊,也是。”

    泰尔斯想起什么,向哥洛佛挥了挥手,随意地指了指柜台前的格罗夫,随即离开了药剂店。

    僵尸愣了一下,伸手掏向自己的腰间,却想起来他的钱袋早就在莱雅会所大方地扔给茜茜了。

    哥洛佛别扭地转向科恩。

    警戒官也愣了一下,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

    我?

    哥洛佛皱起眉头,做了个催促的表情:

    不然呢?

    科恩按住腰间同样空瘪的钱袋,想起自己这个月扣得差不多见底的薪资,顿时心中一苦。

    “怎么,”杀手莱约克适时地出现,对科恩冷哼道:

    “警戒官要强行赊账,欺行霸市吗?”

    科恩一时气结。

    泰尔斯走在前面没有看到,但是身后的莫里斯却察言观色,爽朗一笑:

    “没关系。”

    “账单算兄弟会的。”

    他身后的老板格罗夫先是一愣,随后一阵哆嗦,表情苦涩。

    莫里斯意识到了什么,哈哈大笑:

    “别紧张,老伙计,不是那种‘结账’,这次我们是真结账,嗯,真金白银地付账。”

    格罗夫露出难看的笑容。

    莫里斯勾了勾手,他的下属掏出一个钱袋,放到柜台上。

    老格罗夫没想到对方真能付账,顿时受宠若惊。

    但莫里斯却没有结束的意思。

    “嘿,老伙计。”

    只见他一把揽住格罗夫的肩膀,显得亲密无间。

    格罗夫生生一抖。

    老板还没来得及回应,莫里斯就友善和蔼地轻拍他的脸蛋:

    “下一次,要是再让我听见说打老婆……”

    莫里斯嘿嘿一笑,住口不言,笑容无影无踪。

    唯有满是横肉的脸上,依旧油光可鉴。

    格罗夫嘴唇哆嗦,整个人抖得越发厉害,不住点头。

    莫里斯豪爽地拍了拍格罗夫的胸脯,差点把后者拍背过气去。

    胖子这才松开他,走出店门。

    在这群不寻常的客人们离开后,药铺老板长出一口气,软倒在妻子的怀里。

    “燕妮,那……那是谁?”

    但出乎格罗夫的意料,从帮工时代起就唯唯诺诺低眉顺目,一直持续到妻子时代仍没有变化的燕妮,却在此时露出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深邃表情。

    “一个朋友。”

    燕妮扶着自己的丈夫,幽幽地看着泰尔斯脑后的黑发,眼神复杂微妙:

    “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

    “小朋友。”

    格罗夫瞪圆了眼睛,目光在远走的客人和妻子之间徘徊,无论如何不敢相信燕妮会有这样的朋友。

    直到泰尔斯和莫里斯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燕妮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

    但她回过头,却见到丈夫搓着双手,满面谄媚。

    “亲爱的,上次看上的那件裙子是什么款式来着,”格罗夫小意讨好,笑容可掬:

    “我买给啊?”

    深知丈夫德性的燕妮无奈地挑了挑眉毛,翻了个白眼。

    地下街的泥泞街道上,哥洛佛和科恩紧紧跟在泰尔斯身侧,他们身后不远,莫里斯悠闲地踱着步,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莱约克和属下聊着天。

    一路上的人们,先是在看到泰尔斯三人后不怀好意地抱团嘀咕,又在看到莫里斯后表情惊恐,躲避而去。

    “刚刚,殿下,”僵尸先是警惕地扫了身后的莫里斯一眼,压低声音道:

    “如果您想要帮助店里的那位女士,完全可以用更……适合的方法。”

    “而不会让她怀疑您是……”

    哥洛佛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完。

    “调戏?”

    泰尔斯淡淡道,帮他完成这个句子:

    “还是见色起意?”

    哥洛佛眉头一皱,不便接话。

    “啊啊,我正要和说这件事来着!”

    听到这里,科恩耳朵一动,苦口婆心地对泰尔斯道:

    “我知道,到了您这个年纪,是要开始对女孩儿们感兴趣了,但是我们要养成正确的爱观,别把性骚扰当成男女调情……”

    “是对的,嘉伦。”

    可是泰尔斯看也不看科恩,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前路。

    “我是想要帮燕妮。”

    “而非害她。”

    哥洛佛微微一怔,他迅速扫了一眼身后,若有所悟。

    唯有科恩听得一头雾水,再三眨眼。

    泰尔斯叹出一口气。

    “所以,们觉得她幸福吗?”

    泰尔斯走过一个熟悉的街口,竭力忘掉曾经的过去:

    “她真的满足于那样一个丈夫,真的满足于那样一种生活吗?”

    没想到王子会这么发问,哥洛佛和科恩齐齐一愣。

    “当然不。”

    哥洛佛犹豫一瞬,肯定地道:

    “但是至少,她咬着牙,找到了生存的方法。”

    泰尔斯扭头:“嗯?”

    哥洛佛吐出一口气。

    “莉莉——有人,有人告诉过我,”僵尸吞吐道:“生活很惨,很苦。”

    哥洛佛目光一动:

    “但那又怎样?搞定它就是了。”

    “哪管姿势漂不漂亮。”

    “在屎尿堆里,也能活得有模有样。”

    泰尔斯听了这话,望着满大街的破败与脏污,不由叹息:

    “是个生存者,嘉伦·哥洛佛。”

    “不,我不是。”

    哥洛佛望着远方,惘然道:

    “她才是。”

    就在此时,旁边的科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泰尔斯和哥洛佛齐齐侧目。

    “我虽然听不太懂她的那些话……药秤啊,面包啊什么的。”

    “但是我突然觉得……”科恩犹豫了一下,表情失落:

    “但是当她说无论嫁给谁,都是拿裙子换面包的时候,我就突然觉得……很难过。”

    泰尔斯蹙眉:

    “为什么?”

    “不知道,”科恩摇摇头,语气愤愤不平:

    “但是,但是那是她的人生啊,她理应能拿别的东西去交换,也理应换得到更好的东西。”

    警戒官的声音低落下来:

    “但是人们只看得到她的裙子。”

    “也总是问也不问,一味地丢给她面包。”

    科恩闷闷不乐:

    “好像那是唯一的交易,没有别的选择。”

    哥洛佛冷哼一声。

    “这世上终究有不只看她的裙子,也不只丢给她面包的男人。”

    哥洛佛讽刺道:

    “比如?”

    出乎意料,科恩这次没有跟“仇家”拌嘴顶牛,而是悲哀地摇摇头。

    “不,僵尸,不明白,我觉得这好像不是找到一两个或者一打好男人就能解决的问题,没那么简单……”

    科恩死命挠着头,似乎想要抓住什么说不清的念头:

    “我只是感觉,感觉她面对的,是无法打败的敌人。”

    泰尔斯眯起眼睛:

    “怎么说?”

    “怎么说……”

    科恩寻找着合适的词汇表达,表情越发痛苦

    “我还在西部前线的时候,有一次,我们的部队俘虏了一批侵扰边境,猎杀商队的灰杂种。”

    哥洛佛目光一动,重新开始打量科恩。

    “我那时还年轻,资历不深,拉上了翻译官去问它们的首领:为什么兽人要猎杀我们?”

    “我以为它会说什么两族的血仇历史,兽人先祖的光荣骄傲,甚至荒漠内外的利益之类的……”

    科恩吸了一口气,闷闷道:

    “结果它说:因为人类猎杀我们。”

    泰尔斯若有所思,哥洛佛面无表情。

    “我问它:我们能不再猎杀彼此吗?”

    “它笑着回答:当然能。”

    “只要其中一方,把另一方全部杀光。”

    秋风吹袭街道,三人之间沉默了一阵。

    科恩吐出一口气,眼睛里同时现出忧愁和疑惑:

    “我发誓,我从未惧怕过任何灰杂种……但是那一刻,面对那个死前还在大笑的兽人,我却第一次觉得疲倦,觉得无聊,觉得困窘,无能为力,甚至……无来由的恐惧。”

    只见没心没肺的科恩茫然道:

    “就好像,好像我的剑撞上的不再是血肉之躯或厚重刀斧,而是一堵无形的铁壁,任我如何挥砍,都无济于事。”

    “我甚至怀疑,那一刻,我的剑之心在动摇。”

    泰尔斯没有说话,他只是紧皱双眉。

    “我为此写信回终结塔,给拉斐——我的一个朋友,而他回信说:从蒙昧时代开始,面对兽人,我们是赢了上千年的仗,也流了上千年的血,更死了上千年的人。”

    “可为何,却从未带来和平?”

    科恩出神地道:

    “从未。”

    泰尔斯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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