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生意-《钢铁火药和施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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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里弥漫着焦躁不安的气息。

    民兵队刚刚从圣吉斯谷返回狼镇,七十多名劳役犯便被集中到旧广场。

    没有告诉他们要干什么,只有全副武装的民兵虎视眈眈地看守着他们。

    等待的过程无比煎熬,有些胆小的劳役犯已经开始抹眼泪。

    劳役犯们也知道狼镇缺粮食——看管他们的民兵每顿都只有两块粗面包,劳役犯更是只有一碗杂麦粥喝。

    但是至少他们过得还算踏实,有棚屋住、有东西吃,不用去杀人抢劫,每日的劳作就是砍树、烧炭、盖房子。

    可眼下这个架势,怎么看都像是要彻底解决他们。

    “我爹说过。”一个人恐惧地对身旁的人说:“马扎尔贵族要杀谁,就给他发一把铲子,让他挖坑。等挖到一人深,再从上面把土填回去……”

    “妈的!瞧着吧!老……老子才不会干等死!”回答的人也在发抖。

    有人冲着民兵绝望叫嚷:“你们到底想要干啥?为什么折磨人?给个痛快的啊!”

    民兵面无表情握着武器,没人回答他。

    那人还想继续喊,却突然紧紧闭上了嘴,因为他看到蒙塔涅驻镇官朝着他们走过来。

    温特斯走入镇广场,他察觉到气氛的异样,于是挥手安抚众人:“都坐吧,坐下说。”

    他自己也找了块树墩坐着,但是劳役犯们没人动弹。

    温特斯和善地重复了一遍命令:“坐下。”

    如同镰刀刈过麦田,广场上的人齐齐矮了一截,稀里哗啦地坐到了地上。

    “你们当中有多少人是无地的雇工或是佃农?”温特斯不喜欢说废话,开门见山地询问:“把手举起来。”

    手一只接一只地举了起来,在场七十余人只有两人没举手。

    温特斯问那两人:“你们两个是自耕农?”

    “不是的,大人。”那个高瘦的男人连忙摇头,他的回答很有条理:“我和我弟弟是烧砖的。没人买砖瓦了,我们兄弟就只能逃荒,然后……就到您这来了。”

    “你叫什么?”

    “肖恩,烧窑匠肖恩[sean    bricklayer]。”

    温特斯点了点头,把这个人记在脑子里,又问:“据我所知,仅仅是狼镇,雇工和佃农就超过两百户,逃荒的人都去了哪里?都当了土匪?”

    劳役犯们不知所措,有人在小声咕哝。

    最后还是窑匠肖恩给了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回答:“热沃丹。”

    到处都没吃的,人就会跟着粮食走,哪里有粮食哪里就有人。

    如今整个热沃丹辖区哪里粮食最多?

    正是热沃丹市。

    说来也可笑,二月份的时候,热沃丹还得派兵征丁。

    转眼间五个月过去,热沃丹再也不用为兵源苦恼了。

    因为绝大部分流民已经拖家带口聚集到热沃丹市,求着当兵挣口饭吃。

    所以最近热沃丹驻屯所只派征粮队,再没派过征丁队。

    温特斯又问:“除了他们两个砖匠,你们其他人原本都是农夫?”

    一众劳役犯纷纷点头。

    “如果我给你们提供土地。”温特斯目光炯炯,一字一句地问:“你们愿意在狼镇耕种吗?”

    镇广场一片哗然,劳役犯们瞠目结舌,交头接耳嘀咕起来。

    “安静。”温特斯轻轻拍了一下手掌。

    镇广场霎那间又变得死一般寂静。

    “愿意?还是不愿意?”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硬着头皮起身,鼓起勇气解释:“大人,不是我们不愿意种地。而是您给我们地,我们现在也种不了……”

    “老人家,您坐下说话。”温特斯有疑惑便问:“为什么不能种?”

    老人依旧站着,他组织了好久语言,才开口道:“大人,哪有长工不想有自家的地?可是农时……已经过去了。”

    老人家又比划着解释了半天,温特斯这个海蓝人才明白对方说得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帕拉图的农夫一般采用轮耕制,每年有两个农业周期。

    主粮的种植周期是本年秋季至次年夏初,主要种冬小麦。

    辅粮的种植周期是本年春季至本年秋季,主要种燕麦、黑麦和豆类。

    如果有多余的边角农田,再种点蔬菜补充餐桌。

    现在是七月份,正正好好位于两个农业周期之间,错过了农时。

    而且庄稼不会一夜之间成熟,想要种地,至少得有能撑过一个农业周期的存粮才行。

    “就算我们去种冬小麦,等不到麦子熟透,我们也全得饿死。”老人越说越难过,越说越伤心:“这的地都是黏地,开荒得用四匹马的重犁,不然连土都翻不动。我们没有马,也没有犁,就算大人您给我们地,我们也没法开荒……”

    剩下的农夫也跟着点头。

    温特斯仔细地听着,他没带纸笔墨水瓶,不然肯定会记下来。

    他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但是没能考虑得这么深——因为他根本就不懂种地。

    老人絮絮叨叨地讲完,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听完老人的话,温特斯已经打定主意。

    他深深吸气,又深深呼气,诚恳地问:“如果我给你们土地、给你们牛马、给你们犁,再给你们能撑到明年的麦收粮食,给你们一切你们需要的东西……如何?”

    老人愣住了,其他农夫也愣住了,就连周围的民兵也愣住了。

    ……

    从圣吉斯谷返回狼镇的第四天,中午时分。

    军营里,温特斯正在锯木头。

    他赤裸上身,却戴着一双手套,看起来无比滑稽。

    但是不能不戴手套,不戴手套干活会磨出水泡——这是温特斯的劳动经验。

    他已经掌握了锯木头的诀窍,轻轻往前推,使劲往回拉。

    温特斯的双臂机械般的一来一回,木屑“唰唰”地往下落,旁人两个加一起也没他一个干得快。

    额儿伦费尽心思,好不容易给他养出一点点膘,如今又飞快地掉了回去。

    比起两年前刚出校门时,他的身材变化并不明显,甚至还清减了一些,只是肌肉线条变得更加匀称明显。

    皮埃尔骑马跑进军营,一眼就在干活的人堆里找见了百夫长。

    他静静等到温特斯干完手头的活才开口:“我妈妈请您去我家吃晚餐。”

    温特斯摘掉手套,笑着回答:“好啊,不过得等我换条裤子。”

    温特斯现在穿着一条干活用的破旧粗布裤子,已经被汗水泡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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