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整座平京城是一个巨大的长方形。 纵向十一条大路,横向十九条大路,共交错出二百四十坊,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城。 屋舍齐整,道路笔直交错。登高远望,只觉平京犹如一张巨大棋盘。 皇城位于正北方中央区域,占据了约二十坊的面积。南方朱雀门为皇城大门,直面朱雀大道。 朱雀大道以北,连带皇城在内的区域,被称为“上京区”,乃达官显贵、世家豪族居所。 朱雀大道两侧布防。若是没有世家身份的证明文件,或官员的身份文件,在朱雀大道就会被官兵阻拦去路;轻则呵斥责骂,重则一顿杀威棒,端的是威严森森。 衣冠巷在上京区皇城以东,乃最靠近朱雀大道的一条清幽小巷。两侧宅邸俱青瓦白墙,清雅低调,只在雕花装饰处下功夫。 假如上京区有一个鄙视链,衣冠巷无疑位于鄙视链下游。这里居住的是新贵官员,大多都是地方世家出身,得了皇帝赐宅,才能在上京区落脚。 出发前,谢蕴昭找了个僻静角落,将阿拉斯减和达达都收回了灵兽袋。一则,两小只太过显眼,无法带入上京区。二则是她有心试验一番。 将灵兽收回灵兽袋会引起轻微的灵力波动。她想试试,平京的大阵是否会感应到此类波动,并判定有外敌侵入。 试验的结果是四周平静如常。 也许只有灵力波动达到一定强度,才能引发大阵的回击。 谢蕴昭记下这一点,又调整了一下外表伪装,悄悄给自己加了一层“保险”,这才独自回到赵冰婵等人身边。 赵家主仆看她转眼就把两只动物变没了,心中自有一番惊讶,却都没有开口询问,连最活泼的冬槿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从东大门入城,距离衣冠巷不算远,可以走路前往。否则按平京的面积,他们还得再花费一笔银钱,雇了车前往其他地方。 越靠近朱雀大道,就越远离中京和下京的喧嚣。光鲜的带刀士兵四处巡逻,另有士兵沿路守岗。 往来朱雀大道的多为牛车,帷幔华贵、车身油亮,不起眼处绣着世家家纹,连赶车的小厮都自有一番沉静气度。 赵家一行人步行靠近,远远就吸引了士兵们的目光。 “来者何人?” 赵冰婵走在最前方,一眼得见是众人之主,也承担了最多的目光压力。她对兵差们略一点头,吩咐赵勇:“将文书取出。” 兵差一双鹰似的眼睛打量她几眼,没有多说,接过文书翻看关键地方。 “交州赵家嫡系?往上京何事?” “家父与卫廷尉乃世交,临终前托我拜访廷尉,有要事相商。” “为何不见车马仆从?” 赵冰婵淡淡道:“家道败落,有何颜面铺排场面?军爷守卫平京城,见惯起落,想来也见过不少我这般落魄的世家子。” 她不卑不亢,气度拿捏得正好,正是当今世道最推崇的“名士之风”。 检查文书的兵差也是世家旁支出身,见赵冰婵此番言行,更信了几分,心中也生了几分敬重。他眼力不差,早看出赵冰婵、冬槿主仆皆女扮男装,心里还很有些接近真相的猜测,但他家和卫家往来平淡,他也懒得去管卫家的事。 既然赵冰婵身份无误,兵差也就将文书还给一行人,让路放人。 几人走了几步。 “慢着。” 谢蕴昭抬起头,见官兵正指着她和赵勇腰间的佩刀。 “往上京区去,不得佩戴武器。赵氏郎君,且令这二人卸下武备,待你等返回,可自行领取。”官兵顿了顿,眼里显出一点促狭,“若不再回返,也可请人来取。” 赵冰婵显然有些紧张——谢蕴昭察觉到了她暗中投来的目光。她不言不语,取下腰间佩刀,乖乖交给了兵差。 一行人这才真正被放行。 待过了宽阔的朱雀大道,踏在衣冠巷的街口,冬槿才小声感叹:“郎君,平京戒备森严,真是名不虚传。” 赵冰婵说:“毕竟是上京区。” 衣冠巷清静幽雅,一眼瞧不见人,只见从两旁庭院中支出的树冠随风晃动,滤下日影。 微风拂面,凉爽宜人——凉爽得有些过分了。 赵冰婵站住了。这矜持的沉默也像一个无声的下马威,叫人心中有些打鼓。 “郎君。” 谢蕴昭轻快过头的声音打破了幽静。 “走了哩,赶紧上门,说不定还能蹭一顿午饭哩。” 冬槿“嗤”一声笑,赵勇却闷声说“云留说得有理”。赵冰婵回头看他们一眼,点点头,昂然走在最前方,直奔卫府牌匾而去。 数过去第三家,便挂了卫府牌匾。五级台阶铺上,两侧石狮玲珑,乌木大门上扣了两只黄铜门环,静静地注视着来人。 “郎君可有拜帖?”谢蕴昭拦下想去叩门的赵勇。 “有。还有旧年家父与卫廷尉往来信件,阐明了婚约一事。”赵冰婵忙说。 “郎君把文书给我,我去叩门。” 笃笃笃。 吱呀。 偏门开了,出现一个浅灰装束的小厮。他先去看台阶下立的赵家一行人,目露轻视,又看谢蕴昭,不耐道:“你们是何人,来廷尉府有何事?” 谢蕴昭瞪大眼,一脸惊讶:“你怎么问我?是廷尉请我家主人来的,你怎么没得到吩咐?” 她说得理所当然,好像真有这么回事。 小厮愣了,下意识也真的开始回想——有这么回事? 谢蕴昭却不给他反应时间,连珠炮似地回过去:“你怎么当差的?这么重要的事你都不知道,你还敢来开门?廷尉老爷邀我家主人前来,如此重要的事,你这般怠慢该当何罪?” 小厮被她一通话说晕了:“这,这我真没……” “你不知道就去换个知道的人来!”谢蕴昭虎着脸,不耐烦地把文书往前一递,“交州赵家来访,拜帖与信物皆在,你去交给廷尉老爷,再来与我主人请罪!” 小厮晕晕乎乎地接了文书,还小心道了一声“得罪”,轻手轻脚关了门,马不停蹄地找人往后院传话去了。 谢蕴昭背着手,溜达着下了台阶,对目瞪口呆的主仆三人露齿一笑:“好了,等着就行哩。” “云留你……” “好厉害!”冬槿轻轻鼓掌,双目闪亮,“我也学会了哩!” “冬槿,你的口音……” “哎呀!” 廷尉府外,一行人静静等候。 廷尉府内,小厮带着信件文书,透过一层层的仆从,最后由卫老爷的贴身仆从拿在手里。这位第一得力的家仆拆开拜帖,看了几眼,忽然脸色大变,匆匆忙忙往书房而去。 到了书房外,他却被人拦在了门口。 “我有要事要见老爷。” “老爷正与谢三爷商议要是,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仆从无奈。 他是卫家世仆,对卫老爷忠心耿耿,自然知道卫家许多事宜。比如说,卫老爷能擢升九卿、在平京中枢站稳脚跟,背后全靠谢家支持。 谢三爷是谢家嫡系干将,怠慢不得。可问题是,六少爷的亲事……夫人近年来总想着让六少爷娶谢家嫡次女,现在门外却寻来了…… “和叔,您在这儿做什么?” 仆从回头一看,见一个青衣襦裙的清秀女子行来,正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素锦。 和叔心中一迟疑,转念想此事本也该让夫人知晓,便低声和素锦说了来龙去脉。 素锦面色一变,要来拜帖一看,心中开始乱跳。她深吸口气,道一句“此事不小”,就拿了信件拜帖,急急往后院寻去。 如一颗石子投入水中,平静的卫府泛出层层涟漪。这静悄悄的变化最终会演变为何等模样,现下的众人暂时都不知晓。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