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尖细阴柔的嗓音响起,府邸立刻乱坐一团。 俄而,梅花卫簇拥着武则天缓缓走进府门。 院子里,驮着重物的雪狼“嗷呜”了一声,躺在上面睡觉的小麦芽惊醒。 她揉了揉眼睛,看到来人,连忙拍了下狼屁股,逃也似的消失在院子里。 虽然奶奶经常给我吃的,但听说她跟大锅作对,就是坏蛋! 哼,我才不见坏蛋呢。 不一会,臧氏领着张昌宗前来拜见。 “参见陛下。” “免礼。”武则天和颜悦色道: “臧太夫人,随朕走走。” 臧氏硬着头皮应下。 两人踱步在走廊,武则天提议去看看子唯的卧房。 当她把住臧氏手臂时,明显感觉到对方娇躯的颤抖。 还有表情恐惧之余,冷淡的疏离。 进了房间,武则天打量卧室布局。 她坐在锦榻上,没有过多寒暄,直切正题: “你是子唯的母亲,应当能阻拦这桩婚事,与清河崔氏联姻,无异于与虎谋皮。” 臧氏听完眼圈泛红,哽咽道: “陛下,奴家一介妇道人家,怎么劝?” “你是他娘,阻截婚事天经地义。”武则天眯了眯凤眸。 臧氏眼眶蓄满了泪水,嘴唇嗫嚅着: “陛下,奴家从小就不敢管他,真要插手婚事,他就敢跟奴家断绝母子关系。” “奴家中年丧夫,不想再跟儿子产生隔阂,呜呜呜……” 说着娇躯瘫倒在软榻上,泪水像雨水一样流不完,大哭了起来。 武则天有些厌恶这拙劣的演技,打算以张昌宗为突破口,刚打算离开,却注意到摆在桌上的宣纸。 《出师表》。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她怔怔出神,尽快诸葛亮这篇文章早已滚瓜烂熟,可她还是看得很仔细。 慢慢的,她只觉得有绝望的藤蔓缠到脚踝,四周的黑暗如倾墙一般压过来,全无光亮。 诸葛亮是丞相行君权,拿臣子的名分,去行君主的权力。 他权倾蜀汉,却从未想过造反。 一辈子铭记三顾茅庐,感激刘备的知遇之恩。 君臣之至公,古今之令轨。 也许你一直只想诸葛亮,矢志不移。 你是否怨恨朕无法像刘备一样完全信任你? 如果…… 朕那晚没有猜忌你多好? “可惜回不去了。” 武则天喃喃自语。 朱雀大街。 一家酒楼外。 刑部衙役布置警戒线,满朝权贵围观。 只见一具尸体正仰躺在地上,脑海磕在了插锦旆的石墩上,颅骨严重变形。 “小光……小光……你死得好惨啊!” 哭嚎声断断续续,武延基瘫倒在尸体旁涕泗横流。 “魏王,你弟弟死的很安详。” 有人上前宽慰。 “滚开!” 武延基咆哮了一声,杀气腾腾。 周遭权贵相顾对视,不禁有些感慨。 这魏王真是克弟狂魔啊! 嫡亲弟弟武延秀被宫女韦团儿弄死,庶弟武延光坠楼而死。 做你的弟弟,老倒霉蛋了。 蹬蹬蹬—— 脚步声响起,宰相狄仁杰带着三法司前来验尸。 “魏王,节哀顺变。”狄仁杰温声道。 武延基抹了把泪,哽咽,“狄公,小光死不瞑目啊!” 狄仁杰表情严肃:“陛下吩咐了,三法司严查这件凶案。” 说着喊来仵作,仵作蹲下身子细细勘查,他指着尸体小腿内侧的血痕: “这是强行拖曳,在地板摩擦导致的。” 狄仁杰皱眉,便让酒楼掌柜领着去了三楼。三楼房间的地板上,果然有两道模糊的血迹。 “死者被凶手从窗边用力推下来,这是谋杀!” 虽是推断,但仵作语气很笃定。 说完却发现房间一阵沉默,连受害者家属魏王都脸色复杂。 凑上来吃瓜的权贵目光带着戏谑之色。 看来是一桩天大的丑闻啊! 这下神都更热闹了! “封锁现场,闲杂人等离开,仵作仔细查验尸体。” 狄仁杰喝了一声,驱赶围观权贵。 权贵们倒不敢忤逆狄公的威势,纷纷告退。 走出酒楼,每个人脸庞都是兴奋之色,七嘴八舌道: “看来凶手绝对是武攸嗣,他当时恰好就在这家酒楼。” “就算不是他亲自动手,肯定委派了杀手,总之跟他脱不了干系!” “不容易啊,武攸嗣终于硬气一回了。” 听着这些话语,一个美鬓男子十分疑惑: “诸位,能不能说了一下前因后果?” 安都侯瞥了他一眼,嘿嘿笑道: “寿梁伯,你刚回神都,不了解也很正常。” “坊间传言,武延光是殿下豢养的面首,原本大家都不信,这下不得不信了。” 嚯! 寿梁伯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你是说?情杀!” “嗯哼。”安都侯面带挪揄,不疾不徐道: “虽说殿下跟武攸嗣的婚姻对彼此都是折磨,但武攸嗣好歹也是堂堂正正的驸马!” “岂能承受如此大的羞辱?” “要是张巨蟒这般势焰熏天的人物,武攸嗣说不定忍气吞声,谁料却是武延光这个草包。” “人家武攸嗣也有理由说,我比这废物差么? “越想越气,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动手!” 话音落下,众人不由地点头。 虽然只是脑补,但他们相信这就是真相! “武延光这草包何德何能,竟被殿下青睐。” 寿梁伯语气酸溜溜的,嫉妒至极。 殿下可是天底下最令人垂涎的美妇啊! 有人叹息一声:“哎,武延光精通突厥舞蹈,或许殿下就喜欢这调调。” 寿梁伯艳羡道:“一坨牛粪能傍上鲜花,武延光死了也值了。” “可不是,少妇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呐!” …… 安乐郡主府。 李裹儿侧卧锦榻,细细翻阅着《罗织经》。 “真可谓是阴谋学的扛鼎之作。”她不时点头。 来俊臣无赖出身,做到让人闻风丧胆的酷吏,果然有两下子。 不过仅此而已,在那个人面前,就是被削掉脑袋的蝼蚁。 床榻旁,包子脸丫鬟给她揉搓嫩足。 “阿琉,你有心事?”李裹儿漫不经心抬眸。 “郡主~”阿琉忍不住抱怨道:“你非要跟殿下对着干,这回还栽赃……” “住嘴!” 李裹儿冷着脸,狠狠剐了她一眼: “再敢多嘴,扒了你的皮!” 阿琉跺了跺脚,气呼呼很是郁闷。 “裹儿!” 急促的脚步声,一袭宫裙的李仙蕙闯进寝宫,满面焦灼不安: “大事不好了,父王要退婚!” 嚯! 李裹儿娇躯一僵,全身血液无法控制的往脑海涌去。 她酥胸起伏不定,竭力控制情绪,“怎么回事?” 李仙蕙看着妹妹冷若冰霜的眉眼,低声道: “父王说,宗正寺的族老下了最后通牒,李氏女打死都不能嫁张巨蟒,否则逐出族谱!” 闻言,李裹儿眸光愈发森然。 一定是太平这个贱妇从中作梗。 贱人! “裹儿,你没事吧。”李仙蕙心中忧虑,声音里满是急切。 宗正寺,掌管李氏皇族事务,包括李氏子弟嫁娶事宜。 按理说,有陛下的意志,宗正寺识趣走个过场就行了。 可如今他们竭力抵触,陛下难道就因为婚假这点小事,杀了这群族老? 这要是传出去,未免也太荒谬了! 李裹儿定定心神,哑声道: “姐姐,我没事,你先回吧。” 李仙蕙犹豫片刻,幽幽叹了一声,轻移莲步离去。 该死的张巨蟒,你真是个祸害! 待她走后,李裹儿心头燥热的火焰再难抑制,情绪完全失控。 “毒妇,我跟你没完!” 寝殿里的摆设器具,小件的被砸的粉碎,大一些的被踹倒在地,满屋狼藉。 …… 傍晚,皇城。 李裹儿刚走到殿阶,却撞到她最憎厌的人。 正跟上官婉儿闲聊的太平听到脚步声,目光掠过宫婢的脸孔,落在中间的少女身上。 少女一身绣金线红裙,打扮精致华贵,神色却冰冷无比。 两人对视一眼。 太平慢悠悠走过来,一袭紫缎宫裙,行步轻盈,风情万种。 她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俯视李裹儿,表情恬淡: “好侄女,本宫刚从宗正寺回来,可惜还是劝不动他们,这群老顽固!” 闻言,李裹儿叠放在腰间的手儿紧紧相扣,指甲几乎刺进肉里。 她控制玉颊表情,笑语盈盈的打趣: “姑姑,怎么还豢养面首呢,这应该是谣言吧?” 太平表情骤然消失,死死盯着她。 如果目光如箭,李裹儿早就千疮百孔。 可惜,目光再凌厉也无法化为实质。 “也能理解姑姑,毕竟三十多岁人了,总需要房事,哎呀,羞死人了。” 话虽如此,可李裹儿神色很是漠然,声音比平日冷凝了几分。 “呵呵……”短促的讥削,太平看似慵懒,那双眸子却仍是俏中含煞: “记住,别让本宫找到你杀人的证据。” 李裹儿微微眯眸,凝望着她: “姑姑拆穿亲侄女的婚事,世间还有这般无耻的人么?” 太平略带深意的目光在李裹儿的脸上打了个转,柳眉轻挑: “裹儿,如果宗正寺强硬反对,那本宫打算操办大规模选秀,替中山王寻觅良人。” “你……”李裹儿气得脸煞白。 被这通刺激,直接破防。 远处的上官婉儿背靠殿廊,虽然听不到两人对话,但依稀能推测到内容。 看来这一场交锋,安乐郡主溃败! 姑侄俩可不屑玩后宫争斗的戏码,什么巫蛊诅咒,什么背后嚼舌根。 那实在是幼稚! 安乐郡主动辄杀人,以诡异的手段嫁祸武攸嗣。 除非殿下能找到证据,洗清武攸嗣的嫌疑,否则她豢养面首,驸马杀人泄愤的事就坐实了。 就算真寻到蛛丝马迹,证明跟武攸嗣无关,这次栽赃也足够恶心殿下了。 原以为殿下只能咽下这口气,谁料她做得更绝。 竟能联络宗正寺,直接干涉李氏女的婚事! 上官婉儿初听时,忍不住拍案叫绝! 为什么呢? 这就涉及到男性和女性社会地位。 陛下登基,民间隐隐有“妇持门户”的观念,极大鼓励了女性追求地位。 但在儒家传统文化中,家族男性往往不仅掌控子女的人身自由,子女的择偶权也在其掌控之中。 择偶权! 如果宗正寺竭力反对,而陛下偏偏要戳和婚事。 那就是在变相告诉世人,女性可以完全掌控子女的择偶权。 这就会引起朝堂的极力不满,士林腐儒更会怨声载道。 陛下会一意孤行么? 在上官婉儿看来,应该不会,陛下最擅权衡利弊,为小小一桩婚事不太值得。 所以这次对决可以看出来,殿下绝没那么简单。 安乐郡主心机缜密,锋芒过甚,擅长阴谋诡计。 那殿下就是阳谋,非常娴熟的营造一种不可撼动的势,这已经属于政治范畴了。 李家的女人,一个个都不简单啊! 上官婉儿颇为热切的注视着一红一紫两道倩影。 欲望和权势的冲击对碰,心智和忍耐的较量,谁是赢家,鹿死谁手? 安乐郡主看似溃不成军,说不定能找到破局之法呢? 还真有些小期待呢。 场中气氛剑拔弩张。 看到侄女竭力遏制,却还是遏制不了的愤怒,太平唇畔绽放浅浅笑容: “跟本宫斗,你太嫩了。” 话罢骄傲的抬起粉颈,像一只丰腴肥嘟嘟的天鹅,迈着优雅的步伐转身离去。 李裹儿呼吸一窒,脸色寒冷如冰。 她被狠狠羞辱了! 被骑在头上肆意凌辱! 指甲嵌进手心的痛楚袭来,让她渐渐恢复平静。 “安乐郡主,一起去觐见陛下吧。” 上官婉儿款款而来,声音轻柔。 李裹儿露出甜美笑容,福礼道:“上官待诏,请。” 这上官也是个十足的心机婊! 说好合作,从没见过她出手帮忙! 三人一前一后,走到甘露殿偏殿。 谁料却被一个小内侍拦住了。 太平盯着他,厉叱道: “本宫要见母皇。” 内侍哭丧着脸,颤声道:“殿下,陛下有言,没她的传召,谁也不能进殿。” “那上官待诏呢?”太平冷言。 内侍趴在地上,战战兢兢道:“谁也不行。” 这下,三人齐齐惊愕。 如果说不准太平进殿,或许是陛下心情不佳。 但上官婉儿,她每天都需要处理政务,陛下断然没有拒绝她入殿的理由。 除非…… 发生了什么大事?!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