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东宫藏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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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气得不轻,恨不得把孙儿的脑壳敲开,亲自理顺。

    从前这臭小子不喜跟姑娘们说话,是他君子识大体,懂分寸,可眼下他都二十岁的人了,还是不开窍,再这般下去,这到手的媳妇儿,也得被人抢走咯!

    冥思苦想了一晚上,老太太拿定主意。

    翌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鸡都还没醒,她就打发人去催裴行知起床,带顾蘅一道出城上香。

    为免二人拘谨,她又叫上裴灵徽、顾慈和顾飞卿陪他们一道前往。

    至于奚鹤卿......他住的院子已经“咣当”落锁。

    钥匙被送回到老太太手里,老太太紧紧攥在掌心,终于能踏踏实实躺回床上补觉。

    可她眼睛才眯上,下人们就连滚带爬地冲进屋。

    “老祖宗!老祖宗!那人撬锁跑了!”

    裴老太太一骨碌从床上坐起,“那他现在人呢?”

    “追着马车出城去了!”

    快晌午时,裴家马车终于至青溟山下。

    裴行知礼貌地扶弟弟妹妹下车,轮到顾慈,他手已经递上去,顾慈却绕开,改扶丫鬟的手。

    裴行知笑了笑,淡淡收回手,并未说什么。

    寺庙依山而建,山脚下的前殿供奉弥勒佛,半山腰上的主殿则奉有西方佛陀并东方菩萨,另附五百罗汉殿。

    山门两侧各立一尊金刚护法神,法相庄严,不可亵渎。长阶环山而上,薄云缭绕,一眼望不见尽头。

    眼下虽已入秋,道边树木依旧葱茏,间或点缀着几簇不知名的各色小花。雾气涳濛,钟声阵阵,鸟鸣应和佛偈徐徐而来,一种超然世外的静谧。

    裴行知将家丁都安排在寺庙外围,裴灵徽则领着顾家姐弟三人去前殿上香。

    顾蘅昨夜仿佛没睡好,心不在焉,眼圈泛着淡淡的黛色,时不时往身后张望。裴灵徽唤了她好几声,她才醒神。

    “蘅儿可是哪里不爽利?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裴灵徽关切地伸手探她额,忽想起什么,喜道,“正好我哥哥精通医术,我这就让他过来,给你切脉开方子,保准药到病除!”

    她说走就走,顾蘅忙拦住她,“我没有不舒服,没有,真的。就是昨夜睡得不大好,等回去补一觉就行。”

    “当真?”裴灵徽还有些担忧。

    顾蘅扯了个笑,欢喜地拉她去佛前参拜上香。裴灵徽见她神色轻松,也便没再坚持。

    可顾慈看得很清楚,她眼眸里并没有光。

    姐姐同奚鹤卿之间,其实就隔了层窗户纸,捅破便好。前世他们也是这般犹犹豫豫,后又因自己的事而闹僵,最后彻底分道扬镳。

    顾慈一直心怀有愧,这辈子定要好好补偿他们,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外间忽然传来吵闹声,香客们交头接耳,面上显出几分不悦。殿内僧人停下手头活计,出去探看。

    顾蘅本在低头看签文,耳朵动了动,脖子蹭地直起,扭头就往外头跑。顾慈和裴灵徽不明所以,随她出去。

    山门外,僧客和几个裴家家丁围成圈,正中之人正是奚鹤卿和璎玑。

    家丁们得了裴老太太的信儿,不肯放他们进来,这才吵开。

    顾蘅扒开人群,挤到前头,翘着下巴对奚鹤卿吆五喝六,又恢复成昔日帝京城中张扬恣意的顾大小姐。

    “你来这作甚?别给我们丢人,快走快走。”

    奚鹤卿哼笑,“你以为我想来啊?要不是璎玑说要看佛像,我才不费这劲儿大老远跑这来。”

    璎玑瞪圆眼睛,连连摇头。

    奚鹤卿瞪她一眼,璎玑才不情不愿地垂下脑袋点头,嘴巴噘得老高,都可以挂油瓶。

    奚鹤卿咳嗽了声,她又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摸出个荷叶包,瓮声瓮气道:“顾姐姐是不是饿了?璎儿请你吃螃蟹。”

    见顾蘅没接,她便垫起脚往前走两步,将荷叶包往顾蘅脸上拱了拱。香气随风飘来,她细嫩的小脖子微不可见地滑动了下,可还是乖乖捧着,眨巴两下大眼睛,巴巴望着顾蘅。

    顾蘅诧异,“人家上山都带点心果子,你怎的带螃蟹?麻烦不麻烦?”

    璎玑重重点头,小眼神怨怼地往旁边瞟,“就是就是,麻烦不麻烦?”

    奚鹤卿脸一黑,她立马迈开小短腿,噔噔噔跑到顾飞卿身后躲起来。

    “你不吃我吃!”奚鹤卿一把夺过顾蘅手里的荷叶包,风风火火往山道上走。

    可这时,顾蘅肚子里的馋虫已经被螃蟹的香味勾出来,哪里肯让?当下忙提裙追去。

    奚鹤卿刚剥好一只蟹钳,顾蘅便就着他的手,毫不犹豫地啃上去,险些咬到他指头。可她一点也不脸红,扬起下巴,耀武扬威。

    奚鹤卿伸手去抢,她轻盈地闪身避开,吐吐舌头,趁他不注意,又抢走他剥好的另一只蟹钳。

    “你不是说不吃么?这会子又来抢什么?”

    “我何曾说过不吃?要不要请个大夫过来,给你治治耳朵?别等将来聋了再后悔!”

    “那不如先请个大夫过来治你,把你治住了,我耳根就清净了!”

    ......

    熟悉的吵架声入耳,顾慈掩嘴轻笑,头一回感觉这般顺耳。

    直觉有人在看她,她转目去寻,那感觉又没了。唯见裴行知笼着袖子,懒洋洋地侧靠在湖边柳树下,唇间漫浮着一丝浅笑。

    裴家家丁还不忘自己的使命,想上前赶人,裴行知摇摇头,他们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作罢。

    顾慈捏了捏手,深吸口气过去行礼,“大表哥可否借一步说话?”

    裴行知曼视她一眼,又转回去,“有话在这说便是,无人听见。若是去了别处,孤男寡女,落在外人眼里,不就成了二表妹与外男私下亲近?到时二表妹不又得反过来埋怨我?”

    顾慈一噎,心中暗自咋舌。

    这人面上瞧着云淡风轻,与世无争,没想到竟这么记仇。

    她语气冷下几分,“既如此,那我便直言了。我姐姐生性天真,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但想必大表哥这般聪慧,应当也看出来,她并非没有心仪之人,只是自己没发觉罢了。”

    “别看我姐姐如今活蹦乱跳,她只是喜欢把事儿都埋在心里,若有一日,姐姐想通这事,只怕要终日以泪洗面。想必大表哥也不想娶一位心中念着他人的妻子,将来同床异梦吧。”

    顾慈一口气说完,呼吸有些接不上,身子微微摇晃了下。眼前伸来一只手,扶住她胳膊,帮她稳了稳。

    等顾慈站定后,裴行知又立刻将手收回宽袖中,侧倚柳树,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倘若我说,我不介意,枕边人心里装着别人,二表妹又该如何?”他似笑非笑地道。

    顾慈忡怔住,全然没料到他竟会这般说话,折起眉心焦急道:“大表哥这是强词夺理,你既对我姐姐无意,又何苦耽误她,也耽误自己?天下之大,定也有独属于大表哥你的良人,作何要画地为牢?”

    裴行知脸上笑的丝缕散尽,一声不吭,只凝神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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