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女百家求-《凤倾天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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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在原地的白衣男子,卷起衣袖,笑道,“嗯,你告诉我了,你哼得很好听。”

    “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白石膏一个骨碌爬起身,头发也不服帖了,衣服也不板正了,五官也不端正了,歪斜扭曲角度诡异,“你疯了!你知道我是谁,我是松……”

    “啪。”

    人影一晃,再一闪,众人定睛再看,白衣潇洒的男子还在原地,在卷另一边的袖子,白石膏傻傻地蹲在柱子下,原本一丝不乱的头发,左边耸一撮,右边竖一撮,和俩发髻似的。

    他也忘记抬手左边拢一拢,右边拢一拢了,恶狠狠地盯着那微笑卷袖子的男子,蓦然拔刀。

    “呛”声一响,瞬间光华一绽,盈盈如碧水,耀得整个擂台都绿了半边。

    “好刀!”识货不识货的都同声惊叹。

    白衣潇洒的男子,眼眸却在瞬间眯了眯。

    似乎这样的刀,引起了他某些不好的回忆,他有了那么一点点不愉快。

    白石膏持刀奔来,这人确实出身不凡,盛怒之下不失法度气象,走位、方向、角度、刀法,配合得完美无间,泼开的刀光,像风卷过大片大片的绿竹。

    白衣潇洒的男子,衣襟被刀风猎猎卷起,整个人都微微后仰,似被那暴卷而来的风中绿竹逼退,压倒。

    他也真的开始后退。

    这一退便如流云倾斜千里,唰一下脚跟几乎贴地,身子平平顺着擂台的木板,滑出擂台半边,悬空停住,不动。

    底下惊呼声起,花寻欢却目放异光大赞:“好腰力!”

    沈梅花口水滴答:“足可一夜七次!”

    史小翠大骂,“淫贼!”

    杨成扬眉,“我也可以!”

    ……

    那人滑出擂台半边。

    白石膏狂喜,眼底阴鸷之色一闪,对着那人双脚砍下!

    那人脚尖忽然微微一勾。

    “咔。”

    也不知怎的,那人的脚尖忽然就越过了刀风之幕,抵达了刀柄,足尖在“力眼”不过轻轻一点,白石膏便觉手腕一软,臂上力气如流水般奔腾而去,“呛啷”一声,刀落。

    白衣潇洒的男子顺势靴子一抬,刀背落在他靴子上,他腰背一挺,自擂台边立起,脚尖平直不动,脚背上的刀也纹丝不动。

    众人看着这般武功,都忍不住屏住呼吸。

    那人站直,脚尖微微用力,那柄刀咻地倒射,直向白石膏而去。

    白石膏离得极近,躲避不及,眼睁睁看刀直射自己腰部而来,惊得面色惨白。

    “呛。”

    依旧清越一响,白石膏只觉得腰侧一凉,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痛感,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刀已回鞘。

    他怔怔立在原地,后背哗啦一下全湿,底下采声如雷。

    “好眼力,好巧劲!”邰世涛也赞。

    这几招快如闪电,却根本没有一招实招,对方不知道是想省劲还是怎的,没有和白石膏硬接,唯因如此,明眼人更能看出他对力道、方位、角度的掌握和使用,已经到了举重若轻超凡入圣的境界,最后一招以足尖送刀入鞘,更是点睛之笔。

    “怎么觉得这一招有点眼熟呢……”邰世涛忽然托着下巴,喃喃自语。

    太史阑没注意他这句话,她紧紧盯着这位后来者,是谁?李扶舟?容楚?还是哪里跳出来的高人?虽说声音不对,但学武人有变声技巧,这个不是问题。

    太史阑真心不希望是李扶舟,李家是江湖巨擘,而这个白石膏的主人,很明显也是江湖超等世家,任何环境的高等势力之间,必然存在千丝万缕的复杂关系,李扶舟如果为了她招惹上那些世家,将来必然会有麻烦。

    白石膏怔怔立在台上,被最后那一手送刀给震住,张张嘴要留下山门,说几句狠话,然而jiē触到对方带着笑意,又似乎带着警告的目光,忽然心跳了跳。

    他这才想起来,貌似对方根本就是不愿意他说出他背后的靠山,两次都是他要开口说主家的时候出手。

    若有所悟,他深深吸一口气,一言不发,下台。

    经过那人身边时,他压低声音,阴狠地道:“我会知道你是谁……”

    白衣潇洒的男子,偏头对他笑了笑,眼神温和。

    白石膏却忽然打了个寒战,不敢再撂狠话,匆匆离去。

    台上只剩那白衣潇洒的男子,含笑和太史阑对望。

    “我可以继续论画那一节么?”他问。

    太史阑凝望着他,抬了抬手,“请。”

    男子慢慢踱到画前。

    “一幅好画。”他低低道,“若要说唯一缺陷,在于无情。”

    “无情?”众人瞪眼,这叫什么论调?画也有情?

    太史阑坐正身子,放下茶杯,做出聆听姿态。

    “好画需有情。”男子道,“若非倾注感情,全力下笔,笔尖墨下,都满含作画人心思情意,如何能作出令人一见失心,神韵独具的好画?”

    “那么先生如果作此画,会赋以何情?何意?”邰世涛目光专注。

    “先前那位于少侠有句话说得很对,此画铁血太过,而风韵不足,不过画上太史姑娘容貌只是画蛇添足,在下以为,”男子笑道,“背景留白处太多,应绘以迢迢江海,烟雨山河,在天尽头、水之涯,现扁舟一叶,有人顺流而下,向孤城而来。”

    “何意?”

    “愿以轻舟一叶,载人间风波,卸她苦累一身,换江海逍遥。”他笑,衣袂飘举,眼眸温暖。

    邰世涛神情微微向往,似也为他寥寥几句中的意境和心意所打动。

    太史阑抬眸看着那画,似乎也见到那画上留白处,多扁舟一叶,江海流波,而那人长身玉立,溯流而下,款款而来……

    确实很美,很宁静,很令人神往。

    可是不知为什么,依旧觉得缺少了什么,心里有种空茫茫的感觉。

    邰世涛却和她感受不一样,深深长吸一口气,笑道:“说的好!”

    “不知太史姑娘所意如何?”那人眼眸弯弯,看向太史阑。

    太史阑还在出神,想着心空的那一块是什么?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底下一群人瞪大眼睛——这是佳人芳心所属了?

    人群里有人重重地哼了一声,唇角现一抹淡淡笑意,几分不满,几分不屑。

    “如此。”那人笑得越发温雅,“愿求见识擂台第三关。”

    人群一阵骚动,昨日打了一天擂台,选出来的优秀侠少,在今天的第二关中都铩羽,现在终于有人面对第三关了。

    看太史姑娘模样,似乎对这面具白衣男子也不排斥,难道真有好事近了?

    “第三关,考忠诚。”邰世涛瞟瞟太史阑,看她没有说话的意思,才道,“我会给你一个考验,先生愿意接受否?”

    “愿意。”男子负手而立,平静而又毫不犹豫地答。

    “我想……”

    太史阑忽然再次打断了邰世涛的话。

    “我并不在乎何谓忠诚,忠诚,也不是一次考验能考验出来的。”她道,“我只问先生一句话。”

    男子眼眸深深地凝注在她身上,声音也凝重了几分,“请讲。”

    “蓝田关附近一条河边的野花,很美。”太史阑盯着他的眼睛,“先生愿意采来一观吗?”

    众人都怔了怔。

    蓝田关?

    离北严还有一日路程,去采野花?哪里没有好看的花?

    “喂,太史阑今天很奇怪啊。”底下花寻欢捣捣身边史小翠。

    “我觉得她认识这男人……”史小翠偏头,“你说他是不是李教官?”

    “是李教官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来?”花寻欢不以为然,“他不是那样的人。”

    “或许有难言之隐。”沈梅花道。

    “蓝田关……什么意思呢?”几个人冥思苦想,花寻欢忽然一转头,发现身边少了一个人,惊道:“人呢?”

    ……

    台上的人在沉默。

    太史阑也不催促。

    她的眼神越发安静,像沉到海底的冰,透明,穿过这波澜万丈,看见万千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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