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看着我的眼睛-《凤倾天阑》


    第(1/3)页

    “看着我的眼睛——”

    太史阑听见这句话,忽然想笑。

    跟个神棍似的。貌似小说桥段里常用这么一句,然后便天雷地火了,然后便翻翻滚滚了,至于主角,男女不限。

    “看着你的肚子。”她答。

    司空昱一怔,下意识一垂眼,就看见一道银白色的刺尖,轻轻刺入他的腹部。

    太史阑根本不看他的眼睛,一刺便拔,伸手一推,把他推回椅子上坐好,抽身便走。

    人太美,嘴太吵,刺一刺,精神好。

    她带着护卫们到了院子里,西局择地而建,故意离昭阳府很近,因为占地面积不小,第三进还有一个院子相连,就是刚才爆竹炸到太史阑这边的隔邻院子。

    太史阑看看那点炸药,也尽够了,吓唬人正好。

    那头院子西局的人正闹哄哄拉着昭阳府的人吃酒玩牌,昭阳府的人一开始还有所顾忌,怕太史阑发怒,但碍着西局的面子,又怕得罪这些阴人,只好入席,渐渐也玩上兴头,正在拍桌子打板凳闹得欢快的时候,忽然听见“轰隆”一声巨响。

    众人惊得一下子蹦起来,扑啦啦头上瞬间落了一层土,眼前灰蒙蒙的一片,辨不清人影,西局探子们慌乱地踩过桌子踩过凳子踩过昭阳府众官员们的脑袋,乱糟糟吼“有刺客!”“保护大人!”“谁!在哪里!出来!”

    没有人回答,灰雾里人影窜来窜去也看不出刺客,只隐约听见墙边有声响,砰砰乓乓的,似乎在拆墙。

    此时巨响吸引了附近的居民,两边都一堆人在探头探脑。

    院子里的灰尘渐渐散去,慌乱的众人这才看见不知何时,俩院相接的那面墙破了一个大洞,洞边,有十几个人,挥舞着狼牙棒铁棍等重型武器,正在砰砰乓乓的敲墙,这群人很明显都武功不凡,一面墙迅速在他们凶狠的动作下消失,西局探子们抓着武器目瞪口呆,看着那面墙的空白处慢慢延伸……延伸……拆出一片巨大的空场。

    烟尘散尽,墙也拆尽的时候,一道人影,不急不忙地从废墟中间走了过来。

    太史阑。

    “诸位好。”她面无表情打招呼,就好像没看见满院子的傻子。

    “太史阑,你干什么!你竟然持炸药轰炸西局!”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乔雨润,目光灼灼,语气里一小半愤怒倒有一大半兴奋。

    “轰炸西局?”太史阑诧然看她一眼,“我炸我的墙,关你什么事?”

    乔雨润一窒。

    老实说,这面墙,还真的是昭阳府的,西局后建,到这里正好和这面墙衔接,谁也不会多事再造一面墙去。

    “便是昭阳府的墙,你在紧邻西局所在擅自使用危险武器,一样是大罪!”

    “我在响应西局号召。”太史阑漠然道,“西局既然纡尊降贵,展现出和昭阳府亲如一家的态度,昭阳府怎么能不知好歹,不投桃报李?所以我立即下令,以最快速度拆除这面墙,以表示,昭阳府从今以后,不仅是板凳桌子,府中属员,哪怕是虫子老鼠,花花草草,都对西局随时坦然开放。”她对乔雨润点头,“西局不必感谢我。”

    乔雨润觉得自己鼻子一定在一瞬间歪了……

    中了“遗忘”迅速醒转,被那声爆炸惊动,也赶过来的司空昱,站在瞬间出现的废墟上,也傻了,美丽的脸上那种一直保持的冷淡高傲的神情,瞬间被腾腾的灰给抹了……

    西局的探子们脸也歪了。

    这叫个什么事儿?

    搬石头砸到自己脚?

    人家这理由冠冕堂皇,无法辩驳,但是相比于国家公署的昭阳府,西局才是隐秘部门,昭阳府拆开围墙没什么影响,西局却不能和别的官署共一个院子。西局干的是最阴私,最黑暗,最见不得人的活儿,那些严刑逼供,私下审讯,还有西局特有的培训和建制,随着这墙一拆,岂不都是要暴露人前?

    这怎么行?

    “今晚我让人给西局的兄弟们送夜宵。”太史阑还是那个气死人不赔命的冷淡语气,“不必谢我。”

    完了她挥挥手要走,那一院子僵立的属下官员们都红着脸溜过来,想要从围墙这边走回去,太史阑一摆手,苏亚立即一拦。

    “昭阳府从属,堂皇光明,从哪里出,从哪里进。”太史阑道,“烦请各位从西局大门出去,顺便把用完的凳子扛回来,另外,也和外面那些围观群众解释下,不必惊慌,昭阳府拆墙和西局亲如一家,欢迎以后到昭阳府办事者,顺道参观西局院子的装饰。”

    说完她拍拍衣服上的灰,也不理那群脸色死灰的手下,悠悠然回去了。

    没多久属员们都回来了,从西局几进院子扛着板凳出去,再扛着板凳进昭阳府几进院子,绕了好大一截路,人人满脸是汗,通红的脸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累的。

    他们战战兢兢放下凳子,在太史阑的书房外站成一排等听训,太史阑却什么都没说,过一会儿让雷元出来传话,“大人已经令厨房准备酸梅汤,诸位大人等会不要忘记喝一碗解解暑热。”

    众人又羞又愧,都垂头乖乖办事去了,自此虽和西局一墙之隔,再也没人去串过门子。

    太史阑踱到门口,瞧一瞧西局挂上的匾额,“京西侦缉总局昭阳分局”十个字每个字都有斗大,金光灿灿,昭阳府黑底红字的匾额,无论气派还是大小,都远远不能比。

    西局全称就是“京西侦缉总局”,据说早先的西局总衙门在丽京西部,因此得名。

    路过众人对两处匾额指指点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官衙的匾额凌驾于昭阳府之上。

    太史阑不动声色,又慢慢踱了回去。

    回到书房,她处li了几件事,经历已经将她需要的通达文字的师爷找来,太史阑把他带进内室,一字字口述,让他写了,将发现沂河坝空虚直至大坝断裂其间,北严府的一切行为,都详细说了清楚。

    关在门里一个下午,师爷出门时,两股战战,脸色苍白。

    见过疯子,没见过这样的疯子!

    刚刚才当个不大的官,就敢揭地方官府**,将和她平级的北严府上下人等,统统揭了个底儿掉!

    光把北严府掀了个底儿掉也罢了,她难道不懂,但凡这种巨大亏空,集体贪污,中饱的绝不仅仅是地方官员的私囊,保不准还有行省的份,再保不准,还有更高的上头!

    这一掀,难保不会是惊动天下死伤无数的巨案!

    师爷抖着腿,白着脸,准备回家就递辞呈,打包行李回老家种地去。

    跟着这样的女东主,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太史阑将他的惊恐看在眼里,却一言不发,回头将折子仔细看了一遍,吹干墨迹,然后小心收起。

    她没那么鲁莽,贸然就将这事捅上去,当初张秋的态度,一开始就透着敌意,之后行为有恃无恐,明显身后有靠山,沂河坝溃坝后,就算北严府救灾及时,那么大的事,毁了良田千亩,怎么会毫无处罚还有嘉赏?这要背后没有足够有份量的贵人相护,她死都不信。

    何况这折子贸然递上,如果被有心人利用,只怕不仅扳不倒她想要扳倒的人,弄不好还要牵连容楚,毕竟是容楚当年主持建造这坝,去年也是他上书为修坝求来工程款。

    涉及到容楚,太史阑不能不慎重。

    她将折子先锁了起来,想等容楚回来再做决定,时机不成熟,做什么也是白用功。

    她从内室出来时,发现外间有个睡美人。

    司空昱竟然还没走,在她的外间短榻上睡着了。

    这人一闭上他那光艳沉沉的眼睛,看起来就分外柔弱无害,榻太短,他身子微微蜷缩着,看起来有点憋屈,脸上神情却有他平时没有的平和,呼吸轻细,神容静谧。

    看他的睡容,让人想起世间一切美好的词语。

    太史阑面无表情,用看一只猫或者一只鼠的眼光看他一眼,自己回到桌案前。

    她提笔,濡墨,写字。

    短榻上,司空昱睁开了眼睛。

    有武功的人,不会在他人榻上沉睡,刚才他也醒着。

    他知道自己安静下来时的杀伤力,在东堂,常有少女为他闭目那一霎不同风情惊艳,失控失态。

    可如今,他明明感觉到太史阑停下,看他,然后走开,毫不犹豫。

    他甚至感觉到太史阑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冷淡的,无情的,漠然的,像看一只猫或一只鼠,还不是她养的。

    这种感觉让他微微恼怒,再也无法安睡,霍然坐起身,一眼看见太史阑专心写字。

    她立在桌前,低头写字,背依旧是笔直的,黄昏淡淡的光影下,她侧过来的半边脸,轮廓清晰。

    她的侧面看不出一贯的冷淡神情,因此便能清楚地感觉到属于她五官的秀致和大气,很难想象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能融合于一个人的脸上,但此刻看起来却只觉得特殊的美。

    司空昱皱皱眉,对这个一闪而过的“美”字有点排斥,却不由自主轻轻起身。

    太史阑在专心写字,忽然感觉到身后淡淡气息。

    不同于容楚的芝兰青桂香气,也不同于李扶舟暖阳青荇一般的干净,这人的气息浓郁而又清凉,让人想起玉堂之中的翠尾竹,有竹的清雅枝节,却又染了人间富贵香。

    她不理,继续写自己的。

    身后那人却不肯安静,司空昱愕然的声音传来,“天哪!这么难看的字!南齐的女人,都不练字吗?我们们东堂,仆妇的字都不会这么丑!”

    太史阑杀气腾腾挥出一撇。

    “这字哪里像女人写的,写这么大做什么。”司空昱肯定又在皱眉,“还有,你写的什么东西……”

    “雷元,拿出去,迅速裱好做个匾额来。”太史阑将字交给雷元。

    雷元捧着纸出去了,很快做好匾额送来,匾额做了两个,很大,靠在两边外墙上。

    “去挂到西局的墙上。”太史阑对司空昱一指。

    “你凭什么指使我?”司空昱下巴慢慢抬起。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