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绝不相负-《凤倾天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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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太史阑,眼神狞恶,太史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冷冷和他对视。
“她是太史阑,但不是贱人。”李扶舟语气比圣门门主更冷,“风门主,请注意你的身份,有些字眼你说出来不怕脏你自己,我还怕污了我的乾坤殿。”
“呸。”圣门门主恨恨一甩头,“你还有脸在我面前说身份?你对得起你的身份?你身为武帝,应当主持公义,明断是非。可当初裳儿为你而死,你怎么对她的?这才过了多久,你就另结新欢,公然作乐!可怜裳儿枉死尸骨未寒,这边这位武林之帝就左拥右抱,忘恩负义,我倒要让天下评评理,是谁更对不起自己的地位和身份?”
“还有这个贱人!”圣门门主指住太史阑,“她是怎么冒出来的?你李扶舟去年还说要为挽裳不娶终生,今年就变了口风。随即便冒出这个女人来。老夫真的怀疑,这女人是不是你一直藏着,你们是不是早已勾搭成奸,害了挽裳!”
太史阑瞧着这老头指住自己巴拉巴拉,虽然不知道他说什么,但敌人的话自然无需赞同,她抬起下巴,短促地冷笑一声。
“我无需向你解释。”李扶舟淡淡道,“信口雌黄,不理也罢。”
“难道你们还是无辜的?”圣门门主哈哈一声大笑,狰狞地盯着太史阑,“你敢说你不是早早认识他?你敢说你是无辜的?”
太史阑冷笑摇摇头,一副不屑模样。
圣门门主一怔,李扶舟霍然转头看住太史阑。
太史阑一脸的不屑反对,此刻着实有几分怪异。
外头是能听见里头对话的,也能看见众人对峙场景,此时别人还没在意,人群里已经有人忽然抬起头来,神情惊异。
“哈哈。”圣门门主随即大笑,“李扶舟,你看!她自己也说她不是无辜的!”
“太史!”李扶舟盯着太史阑眼睛,“你……没事吧?”
太史阑一瞧圣门门主的笑,以及李扶舟的眼神,便知道有什么不对了,肯定刚才又穿帮。她只好匆匆写,“我进大殿后,就有点不太清醒,好像有什么在干扰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还是少说为妙。你放心,没事。”
李扶舟微微释然。这乾坤阵的奇妙他也知道,但又不全知道,所以对此刻太史阑的解释倒也觉得说得通。
“我们们应该做什么?”太史阑急忙岔话题,“需要我去破阵眼吗?”
“不用。”李扶舟快速地写,“这阵没有阵眼,一旦开启,除非有特殊契机,否则无法关闭,要等七十二时辰之后自动关闭,再开启要等一个月后。每天正午时分是阵法最强的时候,他们四人合力,挺过了前两轮,如今胜负就在今天正午,你只要想办法,帮我拖过这大半个时辰,等到正午就行。”
太史阑点点头,一边却不禁犯愁——她现在听不到也说不出,怎么帮他拖?李扶舟盯着她的眼睛,忽然眼神一闪,慢慢问,“你真的愿意帮我?……阑。”
他没有再写字,正面对着太史阑讲话,说得缓慢清晰,一字一字,缓缓吐出最后一个字,随即下颌微微抬起,似乎在等一个答案。
太史阑努力辨认着他的口型,确定自己听见了“你真的愿意帮我”几个字,毫不犹豫点点头。
李扶舟眼神又一闪,深深看了她一眼,吸了口气,道:“好。”随即写道:“我会想办法拖延时辰,接下来你只要点头就好。”
太史阑松了口气,点点头。
随即李扶舟转头,对圣门门主道:“风门主。挽裳的事情终究是过去了,我也答应,武帝世家会给挽裳设祠堂,世代供奉。你难道真要为那过去的恩怨,将你自己,以及圣门的基业都掷在这里?”
“那也要你有这个本事才行。”风门主一脸不屑,“只要我四人合力,马上你就小命不保,夺了你武帝世家,毁了乾坤阵,你这地方就是我们们的。挽裳的祠堂,一样可以受万人供奉!”
“说到底你不过是贪图我李家神山而已。”李扶舟淡淡道,“但我不妨告诉你,乾坤阵受天地灵气所生,并不为我李家所控,但会终生护佑我李家人。你想夺这座山是没用的。只有成为我李家的人,才能入神山顶,受乾坤之光洗礼。”
“老夫知道,所以老夫给你最后一条路。”圣门门主阴恻恻道,“你让挽裳入了你家门,她就是你李家人。我等作为你李家亲属,自然可受神光庇佑。也不必大动干戈,这等两全齐美的好事,你竟然不应,老夫不得不怀疑,当初挽裳之死,还有隐情!”
“那是因为,”李扶舟忽然侧头看看太史阑,“李家家主正室夫人只能有一位,而我已经有了。”
殿中四人都一怔。
外头众人齐齐抬头,李家的人在惊愕。圣门的人脸色难看,还有人在角落嘀咕,“不好……”
“谁!”圣门门主希望落空,脸色狰狞地大喝。
李扶舟又看了太史阑一眼,面色柔和,“自然是她。”
他拉了拉太史阑衣角,太史阑想了想,点了点头。
无论如何,此时她必须和李扶舟站一条阵线。虽然隐隐觉得不对劲,但总不能去赞同圣门门主吧。
“胡说!”圣门门主怔了半晌,霍然一拂袖,“为何我们们都没听说!”
“我们们年初相识,一见倾心,随即私定终身,早有连理之约。”李扶舟转头对太史阑微笑,“阑,你说是不是?”
人群哗然。人群里有人在嘿嘿冷笑。
太史阑迎上李扶舟温柔平静的目光,他这一刻看起来,又是最初春风杨柳的李扶舟,神情自然,似乎在说着家常话,看不出什么异常,也感觉不出他到底说了什么。
从敌人的惊怒神情来看,他似乎说了什么刺激对方的话,如今不过对她淡淡求证。
太史阑还感觉到,大殿外,人群里,似乎也有特别的目光射过来,可惜她此刻看不清。外头人一堆一堆的,太多了。
她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殿外又是一阵哗然。
圣门门主怔在那里,太史阑的承认让他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因为太史阑这种人,他一看就知道,一定是极有原则心志坚毅的那种,这种大事,若非事实,绝不会当众承认。
“我真心倾慕过挽裳,也永生记得她的恩情。就在前不久,我还发誓此生必定因她不娶。”李扶舟声音低沉却清晰,似对着四门宗主,也似对着所有人,道,“不过人生从来如此,谁也不知下一步会遇见谁,谁也不知道自己的缘分,在真正遇见那个人之前,是断还是续。我有幸,在今年春天遇见太史阑,一开始还以为不过是邂逅,到后来却发觉是命运,我曾因懵懂无知,险些将她错过,所幸最终我知我心意——”他转头又对太史阑一笑,“她也知。”
太史阑只觉得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盯过来,几多诡异,然而也只好微微点头。
她点头,便见李扶舟的笑容,几分安慰几分凄凉,甚至还有几分自嘲。是夏末的风,携一地明丽,然而转瞬就入了秋。
那笑容一闪即逝,随即他淡淡对四门门主道,“我便欠挽裳千万,自会拿其余我有来补。家主夫人之位,请恕不可随意挪让。李扶舟一生已负风挽裳,便绝不能再负太史阑,没有再伤一人去弥补另一人的道理。”
他声音不高,却传遍全场,一字字极其清晰。殿内外人都怔怔听着,没想到平日里不动声色李家家主,竟然会对太史阑如此情根深种。一些年轻女子不禁露出同情唏嘘之色,也有免不了的艳羡,将太史阑瞧了又瞧,一脸不明白这个看起来傻傻的,连表情都不可爱的女子到底好在哪里,值得新任武帝会为她悍然拒绝四门要求,不惜对抗到底?
韦雅一直怔怔地听着,忽然深深叹了口气。
人群里有人面色阴鸷,目光闪动,试探着往大殿方向走了一步,却立即被人拉住。
“主子稍安勿躁,此地我们们进去不得。不然只怕还连累了……”
“我知道。”那人冷哼,“不知道她出了什么问题,竟让这家伙趁虚而入……哼。”
圣门门主怔怔地坐着,似乎在思索,太史阑瞧见他脸色忽青忽白忽黑,变幻得十分诡异,其余几人也有这情形,却比他要好些,这几个人是不是已经中了道,只是还没察觉?
“风门主!”那北冥海主看看天色,忽然道,“别再纠缠你女儿的李家家主夫人梦了,没见李扶舟那态度坚决?要我说,什么神山圣光只护佑李家人,都是胡扯的鬼话,乾坤阵再集天地灵气,也是死物,如何能辨识李家血脉乃至李家亲属?这小子是在骗你!”
“是极!风门主赶紧醒醒神!”万象宗宗主也道,“趁着中午时辰未到,赶紧合力出手冲阵是正经!”
“我看这小子就是在拖延时辰!”松风山庄的庄主喷血大叫。
圣门门主一醒,脸上黑气猛然一现,众人都抬头看天色——大概还有一刻就到正午了!
“毁阵你们也是死!”殿外李氏家族的人齐声怒喝。
“我们们不信这个邪!”圣门门主忽然身子一倾,也向前喷出一口血线,红线激射,半空中化为彩霞万道,一半向着李扶舟,一半击向太史阑,那些血色化成的细细霞光,半空一弹,便是一道散发着淡淡腥气的网,呼啸而下。
其余三人同时出手,北冥海主双轮如贝壳,缀以无数“明珠”,每颗珠子都别有机关,或者能旋转飞出,或者能喷出黑汁,或者弹出无数细丝,或者射出星屑万点,密密麻麻的各色攻击,在透明的大殿内部纵横呼啸,将淡白的云雾割裂,碎成千片。
万象宗宗主一掌拍地,掌力所经之处,砰然一声巨响,指尖之前的地面滚滚翻起,灰白的砖面唰唰支棱起千万如利剑的獠牙,一路前逼李扶舟。
松风山庄的庄主最弱,也是他最先支撑不住,此刻拔剑而起,以剑光驱散云雾,助北冥海主认准目标。
四人原本顾忌这大殿神异,想要尽量保全,然而此刻鱼死网破,再不放手一搏,或许就要葬身此处,哪里顾得了那么多。
一时殿内武器呼啸如鬼泣,剑光凄厉似风哭,云团雾气被撕扯、搅碎、驱散、打乱,一大片一大片胡乱飞腾,在那些白色气团的边缘,可以看见红的蓝的紫的黄的各色武器暗器的光芒,如诡异的星子一闪一闪。
大殿里充满凌厉逼人的气息,四大宗主杀手齐来,最可怕的不是那些武器和出手,而是他们倾尽全力所带来的内力的压迫,四人的力场凝聚在一起,重重压向李扶舟这边,整座大殿都在格格作响,似乎被挤得变形,转瞬便要倾倒。
一片凌乱飘摇里,只有李扶舟和太史阑所在的那一方小小的地方,岿然不动。李扶舟一手搭在太史阑肩头,指尖微起,袍袖无风自动。两人身周气流涌动,云雾和所有杀手被迫开到半尺之外,那些淡白的雾气、闪烁的暗器、青色的剑光、深红的血线,都在他们身侧缭绕起伏。
五色交织,众物呼啸,这一幕看起来诡异凄艳,却无人有心欣赏,都知道此刻已经到了胜负关头。
虽然被护在李扶舟真力之下,太史阑依旧感觉到有一股巨力在不断撞击挤压着她身外半尺的空间,这点可以从那些不断散开又重新聚拢的云雾形态上看出来,她微微侧头瞧了瞧李扶舟,他垂着眼,神情凝定,手指也很稳定,可是额头也已经沁出微微的汗来。
他在这大殿内和四大宗主对峙,今天已经是第三天,想必也已是强弩之末。
太史阑不愿这样被他分神庇佑,却又不敢轻举妄动怕影响他,忽然看见李扶舟颈项上的肌肤,微微渗出点红光来。
仔细看却不是红光,而是出现了隐隐的血点,那血点眼看着就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颈项上的肌肤微微颤动,血点似乎要喷薄而出。
太史阑暗叫不好,李扶舟是不是怕她担心,忍着内伤不肯发泄,然后转为压迫自己的血肉经脉了?
她再不思索,蓦然向地下一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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