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跟我去养胎!-《凤倾天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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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极东一路向大燕北方行,并没有感觉到气候的转好,大燕在南齐北部,也是越走越冷。

    三千军马行走在官道上,速度很快。拥卫着前头的两辆马车。仪仗队前飘扬的旗帜上,有斗大的“晋”字。

    这是晋国公出使大燕的队伍,一路官府都已经接到通知,但是没有人能有幸迎接招待这只出使队伍。据说晋国公下了命令,出使队伍不接受任何迎来送往,也不在任何市县停留超过一晚。瞧那行走速度,几天就到了两国边界,看上去不像出使,倒像要急行军打仗。

    出使队伍里的礼部随员们很少这样辛苦的赶路,难免有微词,好在国公大方,给的补贴丰厚,倒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队伍最前方不是此次担纲护卫主角的翊卫,而是二五营的学生们,在经过西凌时,这群学生提前赶到等在路边,一力要求跟随太史阑,太史阑觉得他们多点历练也好,当即也令他们编成队伍,算作她的亲随。

    太史阑的听力还是忽好忽坏,而且很诡异的白天不行晚上行,说话还是没声音,她习惯了倒也无所谓,跟随她的二五营的人也无所谓,反正她本来就话少。

    急行军是太史阑的要求,她对出使这样走过场的任务很没兴趣,心里只牵挂着景泰蓝,只想早点办完事去丽京。她心中总有些不安,觉得那女人生产前后必然要出些幺蛾子,她不在景泰蓝身边不放心。

    这一日已经到了大燕边界,稍稍停驻,明日大燕方面会派出使节来接。

    当晚在最靠近边界的一座小城住宿,照例三千军马在城外搭帐篷,太史阑和容楚带护卫住进县衙。

    晚上容楚坐在她屋内,看看她,笑笑,忽然道:“你这哑,哑得倒确实是时候。”

    太史阑到晚上,听力会好些,她靠容楚坐得很近,扬眉以示询问。

    “我刚接到消息。”容楚道,“听闻大燕内部现在也不稳,对于我的出使,大燕朝廷持两种意见,一种以大燕皇太孙纳兰君让为首,表示应该和我南齐交好,敦亲睦邻为上,何况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自然要好好接待使节;一种以大燕右相沈梦沉为首,认为我南齐近来国势微乱,正有可乘之机,偏偏出使的两人,一个是传闻中南齐第一青年名将,一个是新近崛起的南齐女将。沈相表示,南齐现今将领力量青黄不接,眼下南齐南疆可能有大战,必将更加折损将员力量。如果能将这两个南齐新老势力中最优秀的将领留在大燕,对南齐必将是沉重打击。必将引起南齐内乱,到时大燕就可乘虚而入,趁南齐和东堂交战之际,夺南齐北部领土。”

    太史阑点点头,表示——好算盘。并表现出对这位雄才大略野心勃勃的右相的兴趣。

    “说起这个沈相。”容楚笑道,“沈皇后的家族中人,很早就入仕。和大燕皇太孙、冀北睿郡王、圣僧梵因并称大燕四杰。这四个人虽然我没见过,不过就我那边得来的资料看,我倒觉得沈梦沉才是最危险的那一个。”

    太史阑挑起眉。

    “这人原先在沈家并不是一流子弟。入仕的时候是从小官做起,但短短几年平步青云,我看过他的资料,他为官期间,大小事务,无不处li得完美,是凭真才实学升官至此,而不是靠着沈家的地位。这点很难得。”他一笑,“你知道的,大家族子弟牵扯很多,他这样的出身,很容易在仕途上遇见各种暗礁,他入仕之后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本身就能说明不简单。”

    太史阑点点头。

    “据说沈相最感兴趣的是你。”容楚道,“我得了一个有趣的消息。沈相曾经找过那位大燕著名圣僧梵因,算过你的命相,据说得出的卦象让两人沉默很久。沈相之后便表示,你有破军之命,所经之处血流千里,将来会是诸国的一个绝大威胁,除掉你比除掉我更重要。最好趁势力未成之前,早早剪除。”

    太史阑挑起眉毛,觉得不可思议——大燕至于吗?现在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和容楚比,怎么会令大燕更加警惕?大燕也是快完了,连一个傻兮兮的糟老头和一个神经兮兮的老神棍的话也信。

    她打手势问容楚打算怎么办?

    “大燕朝廷争执不休。据说会议已经开了几天。皇太孙坚持认为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么做大燕脸面全失。何况大燕现今也不能算安定,据说冀北等藩不是很服管束,这种时刻何必惹怒南齐,那不同样导致大燕内外作战?”容楚哗啦啦翻着情报,“纳兰君让还说,传闻里我虽然号称名将,其实不过是南齐故意渲染夸大,是借了我父的威名,借了晋国公府的威势而已。其实我本人是个……”他回头去找那密信,举起来认认真真地读,“男生女相、阴柔暴躁,刻薄寡恩,油头粉面的贵族子弟。”

    太史阑一笑,大力点头——然也!好个油头粉面!

    “我怎么觉得他形容的是纪连城?”容楚有点不爽地咕哝了一句,“搞错人了吧?”

    太史阑也觉得,这形容似乎真的更加符合纪连城,大燕的情报机构人员,能力不怎么样啊。

    不过回头想来,容楚的声名确实似乎也不怎么样。他成名早,又太快,成名时年纪太轻,有些战例听起来和他的年龄不太符合,令人怀疑南齐为他造势,他不过是借老子光也不奇怪。所谓油头粉面,大概和他当初一边梳头一边杀了五越首领的光荣轶事有关,一个在战场上梳头的将军——怎么都觉得有点不是那么回事。

    “纳兰君让认为,冒着两国交恶的危险和大燕背信弃义之名,杀我这个徒有虚名的二世祖,实在不值得。他也对沈相提出要扼杀你的建议表示反对,认为你不过是一介女子,再怎么出色,也不能独领大军掌握重权,绝无威胁到大燕的可能。”容楚点点头,“我觉得他这点分析是对的,你只喜欢揍得罪你的人,除非大燕挑衅你,你不会对大燕产生兴趣。倒是沈梦沉,显得有些过于草木皆兵。”

    太史阑比划了一下,容楚点头,“对,我也觉得不对劲。沈梦沉身为管军的右相,不会不知道杀来使会引发怎样的麻烦,也不会不知道大燕国内目前的局势并不适合多事。我怎么觉得,他似乎像在想把大燕的局势搞得更乱一些?奇怪,他不是大燕右相吗?大燕乱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不过心中疑惑,随口一说,并不知道自己的推测已经无限接近真相。

    “无论如何,大燕那边有了这种动念,我们们就得小心了。”容楚道,“大燕皇帝目前还没表态。纳兰君让和沈梦沉都得他信重,很难说谁的建议会获得最终许可。我们们必须对此做出准备。”

    太史阑点点头。

    “男生女相、阴柔暴躁,刻薄寡恩,油头粉面……”容楚又读一遍,微微一笑,“既然大燕诸君这般认为,我又何必让他们失望?”

    太史阑撇撇嘴,心想傻兮兮的燕人们,等着被折腾吧。

    容楚哀怨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能好?你这样子我总觉得对着幽灵讲话……”他忽然眼睛一亮,“幽灵……太史,这回出使之路看来没想象中那么平静,你还是别去了吧。”

    太史阑示意,“这是圣旨!”

    容楚又瞟她一眼,没说什么。太史阑以为他已经放弃,也没在意,舒舒服服躺下来。容楚爬到床上,扳着她的肩,叽叽咕咕和她讲:“这边事情办完了,和我回国公府去吧?”

    太史阑不理,她不认为近期回国公府是个什么好主意。

    “前几日我那妹子还写信来问我什么时候带你回去瞧瞧呢,她说你好有意思。”容楚笑。

    太史阑想起听他说过老国公夫妇,但很少听他说起兄弟姐妹,她觉得大家族里的兄弟姐妹往往都是仇人,容楚不提,她便也不问,此刻听他主动提起,来了点兴趣,翻身望着他。

    “我兄弟颇有几个。”容楚道,“妹妹却只这一个,是庶出,我父亲的侧室所生。说个笑话给你听,这孩子自幼身子很差,险些夭折,后来我姨娘带她求助于丽京华严寺,华严寺主持说这孩子篡命而生,体质太阴,难承人间福禄,必须以男儿身养到十五岁。自此便改了称呼,上下皆以少爷相称,当男孩看待,也便危危险险养大了。如今也有十四了,正盘算着要改回她的女孩身份,打算先暗示她自己知道。谁知道这丫头做男人做了十四年,完完全全当自己是个男人,又天性执拗,怎么都不听别人关于她是女儿的暗示,一心一意认为自己是个男人,信中还说她就喜欢英气的女孩子,要我在外给她留心着,务必也找个未来嫂嫂这样的姑娘给她,省得被老爷随意配个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喂,你身边可有合适的?”

    太史阑听着想笑,觉得容楚一家也是奇葩,不过这事儿也不算稀奇,人的意识自我催眠,做了十四年的男孩,享受惯了男孩的便利,潜意识里当然不愿意做女人。

    不过容楚提到他父亲有侧室,倒让她有点不爽,还以为国公府不同凡响,原来也不能免俗。

    她悻悻地对容楚一指,示意他快点滚出她的闺房。

    容楚也就若有所思地出去了。倒让太史阑有点诧异,以往他但凡有能进她房间的机会,那必然是要黏黏缠缠摸摸靠靠的,哪怕在她床边滚三滚也是好的,今天怎么这么爽快?

    不过她连日急行军般赶路,到晚上也觉得疲倦,翻个身就睡着了。隐约听见外头容楚出门后对周七道:“请来客在外厅等我。”

    原来他是有客人,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客来拜访?以容楚的身份,一般人轻易不得见,更不可能在这大晚上的接见,难道来者身份不一般?

    太史阑也就是想想,不打算操心,反正容楚在,她就是蛀虫。

    这晚她睡得特别香,一改前几日辗转反侧睡不好的毛病,因为她梦见了景泰蓝。

    她梦见那小子高踞宝座之上,一脚踩着宗政惠,对她咧嘴笑,“麻麻,你不用担心,太后凉凉我搞得掂。”

    太史阑心情愉悦地醒来,觉得景泰蓝就是好,知道她烦心,托梦让她宽心来着。梦里一定就是美好的将来,小子踹倒妖婆,占稳南齐江山。

    她睁开眼,四面还是暗沉沉的,她有点奇怪,生物钟告诉她这时候绝对不早,但天色怎么还这么暗?

    她又闭上眼睛,躺了一会,但终究还是躺不住,因为她觉得她完全睡够了,而且她也觉得四周静得诡异,没有人气的感觉。

    昨晚明明一个大院子都住满了。现在人到哪里去了?

    太史阑一骨碌起身,穿好衣服,她不用任何侍女,身边就一个苏亚,她也不要苏亚做侍女的事情,什么都动手自己来。

    她穿衣服的时候停下来嗅了嗅,觉得屋子里的气味似乎有点怪异。

    随即她撑开窗想看看天色,窗子一拉,啪嗒一声,掉下一块什么东西,然后一抹刺目的光线射进她的眼睛,她赶紧用手挡住眼。

    挡眼睛的时候她已经知道不好——这明明是阳光!而且这么亮,最起码是接近正午的时候了!

    果然一低头,看见一块黑毡布落在地上,这东西先前盖在窗子上,遮住了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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