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等秋叶落尽,便是寒风飒飒,冬日已临。 景炎二十五年十一月底,天寒地冻,冷风刺骨,可在鉴城去往共城的官道上,依然有着许多失去家园的百姓成群结队南下。 他们顶着寒风,赤着脚或套双草鞋,踩在结着薄冰的路上,听着怀中小儿或是饥饿或是寒冷而发出的啼哭,步履蹒跚地往共城走去。偶尔抬首看向天际,盼望着太阳能露露脸,让这天气稍稍暖和些,否则未死于刀枪乱箭下,却会冻死饿死在路上。 当大道的尽头,那似与天相接的地方,走来一道人影时,饿得饥肠辘辘的难民不由停下脚步,看着那道纤尘不染的白影缓缓走近,所有人都不由以为那是自己饿得头昏眼花而产生的幻觉。 天阴冷暗沉,可那个人脸上却有着温柔和煦的微笑,仿佛三月的春阳,让人看一眼便褪去了周身的疲惫与饥寒。 当那个人将一个大大的包袱打开递给为首的难民时,一阵食物的暖香顿时四溢开来,更让那群饥寒交迫,濒临绝望的难民瞬间生出“这人是上苍派来救我们的神仙”的想法。 “这里面是些热烧饼,你们分着吃吧,暖暖肚。”那人的声音清雅温和,带着脉脉悲怜。 “谢谢神仙公子!谢谢神仙公子!”难民纷纷拜倒叩谢。 这些烧饼对某些人来讲,或许是不屑一顾之物,可是对此刻的他们来说,却是救命之粮。这人果真是上天派来救赎他们的神仙,也只有神仙才会有这般不染红尘的眉眼。 “不用如此,在下一介凡人,并非神仙。”那人弯腰扶起面前跪着的几位老人,并不忌讳他们一身的污垢与尘土,“都起来,那饼快趁热吃吧。” 难民们起身,全都万分感激地看着他。然后便由领头人将包袱里的烧饼分了下去,而拿到饼的人尽管又冷又饿,却并不急着往嘴里塞,而是分给怀中的小孩子,递给身旁的老人,而老人只是撕下一点点,然后又递回儿女手中。 那人一旁静静看着,眼中悲怜之色更浓,微微叹息,转身离去。 “公子请等等!”难民中为首的人赶忙开口挽留。 那人停步。 领头的人低首恭敬地问道:“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那人沉默。 领头的人再道:“今日蒙受公子大恩,无以为报,只求公子告之名姓,我等铭记在心,好日夜为公子祈福,以偿大恩,以求心安。” 那人微叹,道:“这位大哥快莫如此,此不过小事一桩。” 领头的人却再三恳求,“请公子告之尊姓大名。” 那人目光扫过,见众人皆望着他,终是轻声道:“在下玉无缘。” “啊!”领头的人霎时双眼灼亮,满是惊喜,“原来是玉公子!” 难民们闻言亦纷纷围了过来问好,个个都是满怀欣喜与感激。民间虽到处都有着这位慈悲心肠,救人无数的天下第一公子的传闻,却是没想到他们今日竟有幸得见。 对于众人的欢喜,玉无缘只是淡淡一笑,道:“前边离冀州已不远,入城后去寻置民署,那里会给你们妥善安置的,你们吃完尽早上路,这天冷得很,老人孩子受不住。” “多谢公子指点。”领头人连连点头,又道,“公子这是要北上吗?那边正打着仗,公子还是不要去了。” “我知道。”玉无缘不在意地道,“在下有事先告辞了,诸位多保重。”说罢他拱拱手,转身离去。 “公子可要小心!”领头人看着离去的背影叫道。 玉无缘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踏步而去。 眼见着他的身影消失不见,领头人才继续给村人分着手中吃食,只是等到分完时,才发现包袱的底下竟放着一个锦包,打开一看是一包金叶,数一数,有五十枚之多。这钱足够他们去到冀州,还能余下一些让他们在那边安置生活。 那一刻,所有人都向着玉无缘消失的方向跪下,以他们所知的最真诚朴实的礼节向他们的恩人致谢。尽管人已不见,尽管那人也许听不到,但他们依旧要说。 “多谢玉公子大恩!” 那声音在天地间响亮回荡。 北州乌城与商州鉴城之间隔着十里荒原,本无人烟,但此时荒原中却旌旗摇曳,万马嘶鸣,杀气腾腾。 从十月初,商州先锋第一次攻打乌城开始,两军已数次交锋,互有胜负,这互有胜负的结果便是北州乌城、商州鉴城几乎化为空城。商州因大将军拓跋弘率大军增援,目前略胜一筹,于是北军退出鉴城,商军则进逼北州乌城。 日暮时分,荒原上战鼓擂响,万军嘶吼,刀枪铮铮,旌旗蔽日。商州大军再次发动进攻,三面逼向乌城,立意一举破城。 随着商军的不断推进,乌城内北军举起了滚石檑木,拉开长弓羽箭,凝神静待。 一百丈……八十丈……五十丈…… 双方的距离渐渐拉近,气氛越发紧张,双方大将皆手握令旗,眼见是一触即发。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蓦然,荒原之上响起了一缕歌声,竟是冲破腾腾杀气,于半空萦绕。 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道旁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 或从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营田。 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 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那歌声沉郁悲怆,虽荒原上数万兵马,却是人人得闻,闻之动情。 双方大将那一刻不由都忘记了挥下令旗,弓箭手缓下了拉弓的手,刀枪手放下了刀枪,无不是想起了家中父母妻儿,一时心头悲怆,哪还有杀敌的锐气。 “北州、商州同为皇帝陛下的臣子,何苦自相残杀。”一道比风还要轻,比云还要淡的嗓音在荒原上响起。 “什么人?”北州乌城的守将跃上城楼,扬声喝道。 “在下玉无缘。”柔和的声音响起,仿佛人就在眼前。 “玉公子?” “是玉无缘公子?” …… 万军闻之哗然,所有的人莫不是引颈相望,便是两州大将也放目环视,想一睹那个天下第一公子的真容。 “在下听闻两州开战乃是因玄极而起。”那个淡柔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一次,千万大军循声望去,便见东面数十丈远处的山坡上立着一道白影,虽看不清面貌,但衣袂飘飘,仿佛欲乘风归去的仙人。 “在下来此只为告之众位将士,玄极已为冀州世子所得。”玉无缘淡柔的话语再次飘下,却霎时如巨石落湖,激起千层浪涛,万军震动。 “既然开战的理由已不存在,两州的将士何不就此止息干戈,也可免亲人‘哭声直上干云霄’的悲痛不是吗?” 正在万军震动之际,玉无缘柔和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然后便见远处白影一闪,很快便消失踪影,只余一声长吟。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霎时,荒原一片寂静,除去偶尔的马鸣声,整个天地都是沉静的,只有那悲怜的叹息袅袅不绝。 “哎呀,吃得好饱呀!好久没这么大吃一顿了!” 泰城一家饭馆前,走出揉着肚皮的风夕与韩朴。 “姐姐,你还剩多少银叶?会不会吃完这顿,下一顿又要隔个十天半月的?”韩朴瞄了瞄风夕的钱袋问道。 “呃。”风夕打了一个饱嗝,摆摆手,“放心啦,朴儿,这次我一共赢了一百银叶,够我们用上三五个月的。” “你一下子赢了这么多钱?”韩朴咋舌,然后马上拉住风夕的衣袖拖着她往回走,“你既然这么会赌钱,那干吗不多赢些?走,再去赌一回,至少也要赢个一两年的饭钱啊。”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