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此后的两日,丰息一直未曾见到风夕,听宫人说她一直待在浅云宫里,除去每日清晨与傍晚前往英寿宫看望青王外,其余时间都闭门不出,便是青王的那些嫔嫱得知公主回宫,纷纷前去拜访时,也都被浅云宫里的宫人们打发走了。 丰息自然知道,她闭宫不出,定是在了解她离开后青州军、政之况,所以也并不去打扰她。因他是公主的贵客,王宫里的人待他都极是礼遇,他先是将现在住着的青萝宫看了个遍,而后又将青王宫也游赏了一番。 青州一直是六州中文化气息最浓的一国,这或许跟青州第一代青王风独影的王夫清徽君有关。元鼎年间,大东初立,不同于风独影的武功绝代,她的夫婿清徽君却是个学识渊博的书生,曾于青州的碧山书院讲学十年,不但培养出许多杰才俊士,亦令碧山书院名声大噪,成为大东朝六大书院之首。而后,青州的历代国主都曾颁诏嘉勉碧山学子,是以青州之人比较崇文。再至此代国主风行涛,其本人能文工诗,精通音律,尤擅书画,再加一个才名传天下的惜云公主,青州文名更甚,“文在青州”实至名归。 是以,同是王宫,青王宫与幽王宫相比,最大区别的便是一个文雅,一个奢丽。 幽王宫处处金雕玉砌,富丽堂皇,比之帝都皇宫亦有过之而无不及。青王宫却极其素雅,一砖一瓦、一殿一楼,皆不越王侯礼制,或许富贵不足比幽王宫,但亭台布置、山水点缀,处处显诗情,点滴露画意,更具王家的雍容气度与典雅风范。 这日傍晚时分,丰息登上青萝宫的三层高楼闻音阁,随意眺望,便将整个青王宫尽收眼底。王宫正中的两座宫殿为英寿宫与凤影宫,凤影宫是青州第一代青王风独影所居的宫殿,英寿宫则是王夫清徽君所居的宫殿,只是后来青州继位的君王都是男性,于是两宫便调换了,青王多住英寿宫,王后则住凤影宫。 他目光一移,望向英寿宫后边的浅云宫,那里是青州的公主风惜云所居的宫殿。此时此刻,她大约还埋首在书案之中。 “风夕……惜云……”喃喃念着这两个名字,而后轻轻叹息一声。 青州此代青王风行涛,与其说他是位君王,不若说他是位书法家。自继位以来,他大部分的时间都用于钻研琴诗书画,对政事却颇为懒散,朝中臣子亦是文臣居多,能上阵杀敌的武将大约只有一位——禁卫军统领李羡。青州本是六州中最易攻占之地,只可惜十年前青州出了一位惜云公主,亦因她,青州有了五万精锐之兵——风云骑,从此让青州安然至今,牢牢踞于六州中第三大国之位。 “风惜云……白风夕……” 闻音阁上,丰息倚窗而立,遥望浅云宫,俊雅的脸上忽然浮起意味深长的浅笑,墨色瞳眸里似因想到什么而熠熠生辉。 在抵达青州王宫后的第三日,丰息清晨便候在浅云宫外,他知道今天她会召见风云骑的将领,对于那些威名赫赫的人物,他也是极欲一见的。 辰时还差两刻之时,浅碧宫开启,然后一众宫女拥簇着一位盛装华服的美人步出,丰息目光所至,顿有魂惊神摇之感。 宫女拥簇着的那位华服美人之容貌是他极为熟悉的,但那人的装扮与神态,却让他极为陌生。 乌发如云,风鬟雾鬓,发髻正中嵌以海棠珠花,鬓之两侧插着红玉串珠步摇,长长的珠吊垂下,飘拂耳畔,双耳坠以苍山血玉耳环,身上一袭白底金线绣以的凤舞九天公主朝服,腰间束着九孔玲珑玉带,玉带两侧坠着细细的珍珠流苏,两臂挽着有若绯烟赤霞的披帛,长长拖曳于身后。 眼前的女子是如此的雍容华艳,虽不施脂粉,但清眉俊目,玉面朱唇,自是容色惊人,与江湖所见的那个素衣潇洒的白风夕,已是全然两个人! “惜云见过兰息公子。”盈盈一礼,优雅高贵,仪态万方。 这样的神情举动,都是不可能在风夕身上出现的。丰息有一瞬间的呆怔,但随即恢复自然,亦是雍雅从容地回礼,“兰息见过惜云公主。” 这一刻起,他们是青州的惜云公主与雍州的兰息公子。 “惜云正要前往含辰殿,不知兰息公子可要同往,想风云骑诸将亦想一睹雍州兰息公子的风采。” “固所愿也,不敢请也。” “公子请。” “不敢,公主请先行。” 两人一番礼让后,风惜云先行,丰兰息随后,在宫女、侍从的拥护中前往含辰殿。 “殿下到!” 随着内侍的一声高喝,含辰殿内的人整理仪容,笔直站立,垂首敛目,肃静恭候。 风惜云跨入殿中,殿内诸人行礼,“臣等恭迎殿下!” 一阵衣裙摩挲、环佩叮当的轻响后,已坐于殿首的风惜云轻淡地回道:“免礼。”同时微一摆手,宫女、内侍悄无声息地退出大殿。 殿中诸将起身,抬首看向玉座上的人,都目含激动与喜悦,当目光瞟见玉座之旁坐着的丰兰息时,都微有惊讶,但不过一瞬便又将目光望回了他们的主君。 “这位是雍州兰息公子。”风惜云自然看得他们的目光,是以解释道。 “见过兰息公子。” 殿中诸位向着丰兰息躬身行礼。 丰兰息端坐不动,只是微笑颔首,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殿中六位身着银色铠甲的武将,看来这便是名动天下的风云六将了。年纪大约都在二十至三十岁之间,面貌不一,神态各异,相同的是他们望向风惜云的眼神——崇敬里带着温情,似乎看着的不止是他们主君,还是他们的亲人。 在他打量诸将之时,风惜云已然开口,“齐将军,这两年辛苦你了。”她的目光落在殿中一名武将身上,虽仪容高贵端庄,但语气中却有一种不加掩饰的亲切。 那名武将看面貌似乎是六人中最年长的,气貌也最为沉稳,此人正是风云六将之首——齐恕。此刻他上前一步,躬身道:“殿下言重了,这是臣之本分。” 风惜云微微一笑,目光转向齐恕身旁的武将,道:“徐渊,这两年也辛苦你了。”那名武将比之齐恕略显年轻,身形也要削瘦一些,但双眉若刀裁,平添了三分锐气,令人过目难忘。 “臣之本分。”徐渊上前躬身道,他只说了一句便垂目退后,显然是个惜字如金的人。 风惜云不以为意,望向徐渊身后一位中等身材,相貌平凡,但双目明亮异常的武将,道:“林玑,这两年我还是没有遇到箭术比你更好的人。” 林玑闻言笑眯了眼睛,“那臣依旧是殿下眼中第一的神箭手。” “当然。”风惜云点头,然后对林玑身后一位眉目粗犷,皮肤黝黑的武将道,“包承,这两年我倒是遇上了好多个比你更黑的人。” “嘿嘿……”包承咧嘴一笑,憨厚地露出一口白牙,与他黝黑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身旁一名身材极其高大魁梧,面貌颇为粗陋的武将,抬起巨大的巴掌拍在他的肩上,“笑啥,咱风云骑里依旧是你最黑,这‘黑炭头’的名号依旧归你。” 包承笑着不做声,倒是林玑说话了,“包承是黑炭头,你程知是黑面刹,都是我们风云骑的镇军之宝,可稀罕着呢。” 闻言,风惜云顿时扑哧一声,笑盈盈地看着程知,“林玑说得有理。” 她的话令殿中几人都笑了,而程知见大家都笑着,抬手挠了挠头,冲着林玑道:“我知道,你又在寒碜我呢,这会儿在殿下面前我不跟你计较,回头再找你算账。” 他的话说完,大家又是一阵笑声。 待笑声止了,风惜云的目光落向殿中最年轻的武将,同样的银甲穿在他身上却格外的英挺俊气,肤色白净,剑眉秀目,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久容,我这回在北州偶遇了冀州的扫雪将军,这世上总算是有一位比你更好看的将军了。” 此话一出,殿中笑声再起,而风云骑最年轻也最英俊的将军修久容却是低着头,面泛红云,讷讷地说不出话来,那姿态如闺中娇女。 丰兰息大为惊奇,如此羞涩之人如何杀敌于战场?只是目光掠过殿中几人,心头蓦然有几分恍然。坐着的与站着的,有着尊卑之分,可这殿中的气氛,却不是他熟悉的君臣相对,这倒令他想起多年前的一件事。那时他偶然于一户农家借宿,夜间主人家几个外出谋生的儿子都回来了,那晚,亲人久别重逢的欢喜与亲昵他亲眼目睹,与此刻竟是如此相似。 在丰兰息怔神的片刻,风惜云已起身,走至大殿的东面,六将自然跟过去,不待她吩咐,齐恕已先人一步上前拉开帷幔,顿时露出墙上一幅数丈长宽的舆图来。 “今日召你们来,是要告诉你们,幽王的大军不日即将到来。”风惜云站在舆图前淡淡开口道。 六将闻言,俱都眉头一皱,有的面露愤怒,有的面露鄙夷。 “殿下如何打算?”最先出声的是程知,只看他跳着的粗眉便可知他心中的怒火。 风惜云的目光依旧望着舆图,口中却道:“依程知你的意思,要如何做?” “那幽王老是贼心不死,所以依臣之见,打!狠狠地打!彻彻底底地将他们打垮!”程知当下毫不客气地道。 风惜云回首一笑,“你们的意思呢?” 五人互望了一眼,然后齐恕开口道:“幽州的金衣骑虽号称二十万,但依臣等以往与之交战的经验来看,不足为虑,只不过……”他语气一顿,抬眸看一眼风惜云,“臣等听殿下之命,殿下要如何则如何。” “哦?”风惜云目光再看向余下的四人。 徐渊、包承、林玑、修久容俱都点头。 “这样啊……”风惜云目中泛起一丝厉光,然后笑容浅淡如水,“那就照程知说的,我们狠狠地打。” 六将闻言眉头一挑,然后都齐齐目注他们的主君。 风惜云的目光落回舆图上,凝视片刻,道:“与山尤接边的丹城守军不变,与祈云接边的笘城守军不变……齐恕,将驻守在良城的五千风云骑调回。” 齐恕微微一愣,然后目光掠过一旁悠闲端坐的丰兰息,心头有些明白。良城乃是与雍州接边,而雍州的世子此刻却是青州的座上宾,于是他躬身领命,“臣遵令。”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