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风惜云侧首看向他,只见一张熟悉的雍雅笑脸,只那一双眼睛依然幽深如夜。 息风?她淡淡一笑,心头不自觉地又是一叹,今天似乎是她这一生中叹气最多的一天。她抬首看向息风台,很显然,这是新建的,是为着她的到来才筑起的。 息风台是圆形的,分三层,每层高约两丈,如梯形上递。第一层最广,大约可容纳数百人,第二层略小,也可容上百人,最上层约有四丈方圆,上面已摆有一张雕龙刻凤的玉椅,椅前两丈距左右各置一案一椅。 整座息风台全为汉白玉筑成,洁白晶莹,但此时红绫彩带缠绕,朱红色的锦毯一路铺上,显得十分的鲜艳喜气,阳光之下,楼顶的琉璃碧瓦闪耀着光芒,匾额上“息风台”三个赤红的隶书明艳入目。 “主上驾到!”内侍尖细的嗓音远远传来,然后息风台前所有的臣民全都跪拜于地。 风惜云转过身,遥遥望去,只见仪仗华盖如云而来。 这位统治雍州近四十年的雍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按照国礼,她为一州之王,与他地位相等,他本应于城门前迎接,但于家礼,她即将成为他的儿媳,他此时到来倒也不算失礼。 “你总是骂我为狐狸,但你肯定从未见过真正成精的狐狸吧?”丰兰息的细微声音蓦然响在耳边。 风惜云愕然,飞快地侧眸瞟了一眼丰兰息,却见他一脸端正严肃的表情目视前方。 过得片刻,雍王王驾已至近前,隔着一丈之距停步,却不先问礼,而是打量着,似乎在掂量着他这位贵为青州女王的儿媳。 风惜云静静站着,神色淡定地任雍王打量着,同时也打量着她这位未来公公。 一眼看去,只觉他很高很瘦也很老,繁复华贵的王袍穿在他身上越发显得他瘦骨伶仃,清瘦的面容,皱纹层层,如同败落的残菊,唯有一双眼睛,虽已凹陷,但瞳仁依旧明亮。 只看雍王的面貌,风惜云便可断定他与丰兰息确实是嫡亲的父子,从他端正的五官依稀可辨他昔日的俊容,墨黑的瞳仁,优雅的仪态,与身边之人极像,便是眼眸深处偶尔闪现的那抹算计的光芒也是一模一样的。 雍王身后一步,站着一位中年美妇,虽已不再年轻,却犹有七分华贵,三分美艳,抬着下巴,神情中带着高傲,想来便是他的继后百里氏。 在雍王的身后,那长长的队伍便是雍州的诸公子、公主以及王室中颇有地位的嫔嫱们,服色各异,神态各具,只是那些目光……这一刻,风惜云忽然真正体会到丰兰息那一日所说的“孤独的青州风氏又何尝不是最幸福的王族”。 雍王静静地打量着他这位名传天下的未来儿媳,关于她,他听到过很多或褒或贬的评价,而此时亲眼看到本人,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那个从不求人的儿子会为了她而踏进他最不愿进的极天宫。 “孤年老体迈,以至未能亲自迎接贵客,还望青王海涵!”雍王终于开口,声音是苍老的,却又是极为清晰的,一字一字慢慢道出,带着一种特有的韵味,末了微微一揖,竟是风度翩翩,一下子竟似年轻了三十岁。 风惜云见之不由暗暗一笑,有其子必有其父,丰兰息是极讲究风仪之人,想不到他这年老的父王竟是一样,再老也不肯在人前,或者说在女子面前失之翩翩仪态。她这么想着时,早已同时一揖回礼,“孤乃是晚辈,岂能劳雍王迎接。” 雍王脸上扯出一抹可称之为笑的表情,只不过很快又掩于那层层菊纹中,“能与青州之王成为一家人,实乃雍州丰氏之福气!” “能得雍州丰氏为亲,孤亦万分荣幸。”风惜云也客客气气地回了一句。 “青王天姿凤仪,又文韬武略,令天下男儿倾心。”雍王的目光在风惜云的脸上微微停顿,然后扫过她身旁静立的丰兰息,最后落向身后诸公子,“而今日之后,天下必有诸多男儿失落不已。” 风惜云浅浅一笑,目光轻轻地,似无限情深地看一眼丰兰息,道:“孤才质精陋,能与兰息公子相伴此生,夫复何求。” “哦?”雍王目光深深地看着惜云,半晌后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似是欣赏似是嘲讽,但瞬间却转为亲切和煦,“孤只愿青王能与吾儿夫妻恩爱,白首不离。” “多谢雍王吉言。”风惜云依旧是客气而优雅。 “主上,吉时已至。”一名老臣走近雍王身旁道,看其服饰,应是雍州的太音大人。 “那么……”雍王眸光扫过眼前的一对璧人,“仪式开始吧。” “是!”太音垂下,然后走至息风台前,扬声道,“和约仪式开始!奏乐!” 太音的声音刚落下,乐声也在同一刻响起,极其轻缓,极其喜庆,极其欢乐,是古乐《龙凤呈祥》。 乐声中,雍王领头而行,走向高高的息风台,身后是执手而行的丰兰息与风惜云,再后分成左右两列,左边是王后百里氏、寻安君、诸位公子、公主及朝臣,右边是青州的太音、太律、风云四将、及随侍的内侍宫人。 按照礼制,第一层容朝臣,第二层容王族,第三层只有行礼的新人及双亲可以登上。 因此,踏上第一层时,所有的朝臣及内侍宫人止步,但青州王室仅留风惜云一人,因此便按当日提亲时的约定,风云四将及久微作为青王的亲友踏上第二层,而在雍王抬步踏向第三层时,百里氏脚下刚动,丰兰息的目光轻轻扫了她一眼,百里氏面色涨红,目光冷毒地看一眼丰兰息,然后停步,她身后四五道目光愤恨地射向丰兰息。 丰兰息如若不见,侧首看向风惜云,伸手携她一起踏第三层高台。 这微妙的一幕,风惜云尽收于眼,不动声色地与丰兰息踏向高台,眼角的余光扫一眼那些丰氏王族的成员,心头有些好笑,又有些悲怜,雍州丰氏果然比青州风氏要复杂多了! 其实按照礼制,在这样的仪式上,作为王后且作为世子的长辈,百里氏是可以与雍王同进同退。只是……此时的息风台最高处,只有雍王、丰兰息和风惜云,而楼台之下,禁卫军严严守护,万千臣民翘首以待。 第三层高台上,雍王高居当中的龙凤雕椅,丰兰息、风惜云分别立于左、右案前,右边的青玉案上置着一张琴,左边的青玉案则置一张瑟,两人静静地看着案上的乐器,不约而同地抬首看向对方,只要合奏那一曲后,他们便是定下了白首之盟,那是在万千臣民眼中完成的、至死也不能悔的婚盟! “我总是对这个兰息公子不能放心。”林玑仰首看着高台上的两人,以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轻轻说道。 徐渊回头看他一眼,以眼神告诫他不要多话。 “可是……也只有他的那种雍容高华才配得上主上。”修久容的目光落在高台之上,那两人的风华使得他们不立高处也自让人仰望。 站在后面的久微闻得此言,不由看了一眼修久容。那张脸上的神情有些茫然,有些落寞,还有一些由衷欢喜,而那张脸……从眉心至鼻梁,一道褐红色的伤疤将整张脸庞完完整整地分割成两半。但你无法说这张脸是丑陋的,那被分成两半的脸,两边却都是极为秀气漂亮的,可你也无法说这张脸是美丽的,那是一种破碎的美,那种破碎仿佛裂在你的心口,不时地扯痛着你。 久微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拍拍修久容的肩膀,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有此举。 修久容转头向他笑笑,那一笑竟如孩童般纯真,略带羞涩,仿佛是心底某个秘密被人看穿了般的不好意思。 “喂,你们看对面那些公子,我怎么就是看不顺眼呢?”粗神经的程知却将眼光瞄在对面的诸位公子身上,比之他们这边寥寥可数的五人,那边一眼看去人数十分壮观,反正是数不清的。 “虽然都人模人样的,不过比起……”林玑瞄了一眼,然后抬首看向高台,“还是主上选的那个好些。” “闭嘴!”徐渊压低声音喝道,回头各瞪两人一眼,以免这两人再不知轻重地出言丢他们青州的脸面。 林玑、程知被他一瞪倒还真的闭上了嘴,只有修久容认认真真地将对面那些公子看了一遍,然后轻轻开口道:“长得都挺好看,个个都仪表出众。” “扑哧!”久微不由轻笑。 徐渊冷冷的目光扫向修久容,虽未出声呵斥,可修久容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噤声。只有久微依然自在地笑着,而对面那些丰氏王族的人却没有关注他们,只把目光盯紧了高台,而那寻安君却面有隐忧,眉头时不时地皱一皱。 终于,高台之上飘下了琴瑟之音,时而悠扬清澈,如青峦间嬉戏奔流的山泉,时而飘逸温柔,如杨柳梢头悄然而过的微风,时而绮丽明媚,如百花丛中翩然起舞的彩蝶,时而静寒冷艳,如雪中绽放的火红梅花……蓦然琴音高昂入云,瑟音低沉如呢语;转而琴音缥缈如风中丝絮,瑟音沉稳如松立风崖;一时瑟音激扬,一时琴音空蒙……琴音、瑟音时分时合,合时流畅如江河汇入大海,分时灵动如清流分道潺潺……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沉浸于这如天籁般优美和谐的琴曲瑟音中,便是高台上的雍王也闭上双眸,静静聆听,而弹奏的两人,十指还在飞舞,目光却不由相缠,似也有些意外,又有些理所当然的欢喜。 当刀光绽现时,所有的人,一半还沉迷于乐曲中,一半却为刀光的寒厉炫目而惊住! 刀光仿如雪降大地,漫天铺下,似可遮天蔽日,掩住所有人的视线,炽阳之下,息风台最高一层已完全为雪芒所掩,已看不到雍王、丰兰息、风惜云三人。 回过神的禁卫军都急忙往台上冲去,此时已不能顾忌礼制,台上那三人任何一人受到损伤,他们都是九条命都不够抵的!只是他们才一靠近最高的楼台,那雪芒便将他们一个个扫下来,有的摔落地上断手断脚,有的当场毙命,幸运的虽未有损伤,却已魂失魄散,再无勇气、再无力气踏上楼台! “主上!” 风云四将齐齐唤道,飞身便往高台冲去,可半途中,雪芒中飞出数道冷光,如银蛇般缠向他们的颈脖,四将齐齐拔剑挡于颈前。 叮的一声脆响,那是刀与剑互击的痛呼,银蛇退去,四柄雪亮的大刀架在四将的剑上,握刀的是四名从头至脚都被一层如雪似的白衣包裹着的人,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如冰般冷厉无情! “你们……”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