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很久后,才听到风惜云略有些低沉的声音。 “当然。”久微闭目,似被那耀目的雪光刺痛了眼,“我们盼了六百多年……六百多年了,世世代代……那已不单单只是一个愿望,那里面承载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我明白。”风惜云目光温柔地看着久微,不曾错过他脸上一闪而逝的深沉痛楚。 “你明白,可是你却不愿意做!”久微睁眼,那目光犀利明亮且夹着一抹责难。 风惜云垂眸一叹,那声叹息幽幽长长,仿如有许许多多深深沉沉的东西随着那一声叹息倾泻而出,以致闻之恻然。 “夕儿,我……”久微顿时心生歉意。 风惜云微微摆手,看着久微的目光沉静而温和,“雍王如此待我,或所有人都认为我该与他反目。凭我青州的国力与十万风云骑,我若要争夺江山,或许真的可以做个开天辟地,独一无二的女皇。只是……久微,那一番辉煌又需多少鲜血与生命来成就?那一顶女皇的皇冠又是多少家破人亡,多少妻离子散,多少哀嚎心碎来融筑而成的?这样的东西我不要!” 久微哑然。 风惜云转身,直直地看向前方,眼眸明亮而坚定,“战争从来带给百姓的都是苦难与悲痛,我与雍王结盟,已可保两州百姓免受战乱之苦,若为一己私怨而拔剑相对……那我风惜云何配为青州之王!为王者,非为一己之私欲,该是为普天百姓谋求安泰,这才配称之为王!” 久微看着风惜云,心底轻轻叹息,似是欢喜,又似失落。 “久微,我也有愿望的。”风惜云的声音极轻极淡,仿如风一吹就散,以致久微不自觉地全神贯注,可那一刻他却看不清她的神情,那张清逸的脸上似乎涌上一层淡淡的薄雾,雾后的那张脸朦胧缥缈,“虽非我愿,但既生王家,既已为王,那便要担当一个王者应有的责任。所以……有一些虽很重视,却必须舍弃,有一些虽然不喜欢,但必须摆在首位!” 她说着那番话时,微微抬起右手,五指轻拢,似握住了掌心某样无形的东西, “夕儿,”久微看着她,目中是敬重与怜惜,“与你相比,我却是太过自私狭隘了。” “你也不过在尽你的责任罢了。”风惜云摇头,目光从山坡望下,前方是茫茫雪地,“人心总是变幻的,这一刻我是如此肯定我的责任,可是……时日久了,便如这白雪覆盖的大地,或许我也会辨不清最初的方向,而到那时……战争是最残酷的,血火之中,会有很多东西消失的。” 久微心口一窒,沉默半晌,才道:“这一月来你避居行宫,未插手帝都任何事,这也是你的舍吗?” “这里环境清幽,而且还有这么美丽的梅花,久微不喜欢吗?”风惜云侧首道。 “嗯,喜欢。”久微只能如此答。 风惜云淡然一笑,目光落在那一簇簇红艳艳的花瓣上,怔怔地看着出神,良久后忽然道:“你看这梅花,红艳艳的,是不是显得喜气洋洋的?” “嗯?”久微疑惑地看着她,不知她为何突然冒出此言。 “这梅花一夜绽放,说不定是预示着某件喜事。”风惜云伸手,指尖拨弄着梅蕊中的雪,然后看着它静静融化在手心。 “喜事?”久微眉一皱,可片刻后似想到了什么,不禁怔住。 “凤姑娘才貌双全,更兼情深一片,他能有这样的佳人相伴,也算是幸事。”风惜云指下用力,摘下一枝红梅,手腕一转,梅瓣仿如红雨,纷纷飘落雪地。 “夕儿,你……同意?”久微凝眸盯着她。 “凤家从威烈帝起,至泰兴、熙宁、承康、永安、延平、弘和、元祯,八代帝王皆娶凤家女子为后,是以凤家缔造了‘凤后’的传说。在大东人心中,凤家是后族,凤家女子的丈夫理所当然是皇帝,若他能娶凤家的女子……”风惜云的话没有继续,只是看着手中光秃秃的梅枝,目光有些迷离。 久微却道:“并不是所有的东氏皇帝都娶了凤家女子为后。” 风惜云轻叹,“崇光帝就是打破凤家‘凤后’传说的人,也是史上唯一一个娶平民为后的皇帝,从那以后,一直在凤冠荣光笼罩下的凤家开始从东氏王朝的最顶端慢慢滑落,可也是从那时起,强盛的大东帝国也开始衰落。在那些有着‘凤氏后族’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的人心中,就觉得是因为崇光帝未娶凤家女子为后而致使国运衰败。所以,此时若出现一位有着‘仁君’之名的男子,娶了凤氏女子,你说他们会作何感想?” 久微并不在意凤家的传说,他伸手握住风惜云折着梅枝的手,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却无法从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出丝毫情绪,“夕儿,你同意?” “这是一举数得的事,他岂会错过。”风惜云抬手甩开手中的梅枝,似要甩去手心纠缠着的某些东西,“这桩婚事于任何一方都有好处,又岂能不成全。” 久微无言。 梅坡上霎时又陷入一片静寂,寒风吹过,梅瓣和着雪绒,在空中飘飘荡荡,落得远远的。 久微一直看着风惜云,没有错过她眸中闪过的那抹怅然与憾意,他抬手拂去落在她肩头的梅瓣与雪花,温柔地揽她入怀,“夕儿,真的放弃了吗?你与他……”他声音一顿,张开五指,温柔地插入她浓密的发中,将那颗脑袋安放在自己的肩头,“夕儿……”想要说什么,却是无从开口,末了只能微微用力地抱紧她,无言地传递着关怀。 “久微,你不用担心。”风惜云倚在他的怀中,脸上浮起一丝微笑,淡得有如那轻轻飘落的雪花,“我是凤王的后代,我们风氏女子血液里……”后面的声音已淡不可闻,抬眸,目光望向碧蓝的天空,蓝得那样的澄澈,映着雪光,又明亮得刺目,她垂下眼睑,将头依在久微的肩膀上,轻轻舒一口气,不再说话。 久微无言地收紧双臂。 这一刻,两人相依相偎,没有距离,没有暧昧,这寒天雪地中,只有彼此给予的一份温暖。 十二月二十六日,青王“病体康愈”,回到了帝都。 因不想惊扰百姓,所以风惜云只是乘着一辆普通马车悄悄入城。 车中,久微掀起一角车帘,看着街道上,不禁轻轻感叹,“看到如今这番面貌,不得不佩服他。” 当日入城之时血肉蹀躞,到处皆是狼藉一片,城内人心惶惶。可现今不过短短一月时间,已焕然一新。街道齐整干净,屋宇修葺完好,街道上的人来人往,叫买吆喝,声声入耳,人人脸上都洋溢着一份安然,早不复当初城破时的惊惶。 “他的治世才能,我从未怀疑过。”风惜云瞟一眼车外的景况淡然道。 “所以才能放心的舍?”久微回头看她一眼。 风惜云不语,手指扣着腕间的一枚玉环,轻轻转动着,眼眸湛亮如镜,隐透光芒,“年尾了,新的一年又要开始了。”声音冷静利落,透着金质的铿然。 久微看着她,虽有疑惑却不再追问,马车一路往皇宫驶去。 而皇宫里,因为临近年尾,已被宫人们按节气装饰得喜气富丽。 任穿雨一路走过,看着那些华灯彩缎,也颇有些欢喜。 过年了啊,百姓们是非常盼望着这一天的,这是团圆喜庆的日子,可他们这些人似乎都忘记了,往年在雍王都时,宫中虽都大摆庆宴,但是主上……却是从未出席过雍王宫里任何一次团圆庆宴。 东极殿前,侍者禀报后轻轻推开门,请他入内。 “穿雨拜见主上。” “起来吧。” 丰兰息合上手中的折子,抬眸看向案前立着的人,“帝都的事已处理得差不多,你那边准备得怎样了?” “随时都可以。”任穿雨毕恭毕敬地答道。 “嗯。”丰兰息满意地颔首,“通知乔谨、弃殊、穿云、文声,未时于定滔宫议事。” “是。” “下去吧。” “臣告退。”任穿雨躬身退下,只是才走几步忽又回转身,抬眸看着丰兰息,略有些犹疑地开口,“主上……” “还有什么事?” “快要过年了呢。”任穿雨的语气尽量淡然。 “嗯?”丰兰息的目光冷冷扫来。 “过年是百姓们最记挂的节日,帝都百姓都盼着和主上一起迎接新年呢。”任穿雨隐有深意地提醒。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