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深情-《女帝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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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题外话------

    明晏安端坐,俯视景横波,微笑自得。

    “如此,一段佳话!足可史册流芳!”

    “女王主动献媚于大王,大王当赏!”

    那史官看也不看景横波,刷刷刷提笔便写,众臣摇头晃脑,大声道:“女王之舞精绝天下,自当为大王舞!”

    果然还没等她答应,已经有人将舞衣等物捧上,也没给她,直接往明晏安面前地上一摆。一个老臣对一个貌似史官的老者大声道:“速速记下。庚申年十一月十一,天泰殿上,黑水女王自请为玳瑁大王献舞。”

    景横波鼻子里“嗤”地一声,这似乎是“赵王为秦王鼓瑟”的前奏?

    大殿内尴尬地静了静,随即有人细声道:“先前女王说咱们的舞尚可。我等忽然想起,传说中女王才是舞蹈大家,舞女既然已经退下,要么便请陛下让我等瞻仰瞻仰您的绝世舞姿?”

    不信任,也是一种伤害。

    所以刚才她并没有立即阻止柴俞,实在是有心看他怎么做。然而此刻这胖子一脸的泪水,淹得她心中一痛。

    她和穆先生,对柴俞的身份来历,都还存疑。此人形貌痴愚,却可以看出内心灵秀,但似乎受过什么伤害,十分沉默藏拙,这种人多半心思深。他出现在曲江之上,又自动请缨引路,又熟悉上元形势,诸般巧合,让景横波不防备也难。

    景横波手颤了颤,一时竟有些心虚惭愧。

    柴俞神智似乎还不清醒,头却微微一动,片刻,两行泪滚滚而下。

    柴俞软软地倒下来,景横波赶忙扶住,见他满脸汗水,不禁心中不安,在他耳边低低道:“先生为我受辱,景横波日后定有回报。”

    景横波心中一撼,转头看穆先生,穆先生眼底也有深思之意,一甩袖,一道劈空掌力震晕了柴俞。

    那边景横波仰头看着柴俞,他疯狂的抖动,眼角却有细细的水流流下来。

    “够了。”明晏安忽然沉声一喝,众臣愕然住嘴,有些不解地看着明晏安——嘲讽的是敌人,不是应该越恶毒大王越高兴吗?大王转性了?

    “……瞧那胸都能甩起来,和女人似的……”大臣们得意忘形,越说越不像话。

    明晏安看着丑态毕露的柴俞,目光微闪,脸色有些沉郁。

    “这分量,我家过年时祭祖的三牲之一,都没这个扎实啊……”

    “瞧这一身的肉,悠然起伏,皱褶如山,油脂似水啊哈哈哈。”

    “果然不愧是重臣,忠心耿耿,重量也傲视群雄呢。”

    “陛下驾前重臣,果然风范不同凡响……不同凡响!”

    众人先是震惊,随即反应过来,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和刚才那舞女一样,眉梢眼角,泛着微微赤红,微眯着眼睛,神情似陶醉似痛苦似迷乱,他不会跳舞,肉太多也跳不动,就举起双臂拼命抖动,这一抖,从脖子到胸口到肚腹,浑身的肥肉都在抖,似一大坨起伏的白肉,惨不忍睹。

    景横波此时注意力却不在发难——她身边,柴俞忽然砰地一声,推开桌案,站了起来。

    立即有侍卫上前,快速将人拖了出去,明晏安自知计谋败露,为免景横波发难,动作极快。

    未等她发作,明晏安勃然将杯子一摔,铁青着脸抢先道:“放肆!煌煌大宾之前,怎可作此疯癫之舞?拖下去!”

    那舞女只被她灌了一口,就变成了这德行,这要她自己喝了……

    明晏安存心要她出丑来着!

    景横波倒抽一口凉气,顿时明白了刚才酒里到底是什么玩意,确实不是毒,但是却是乱性的药!

    “但如此粗陋之舞,亦有伤我上元风范……”明晏安还在絮絮叨叨,忽然场中一声尖叫,声音嘶哑奔放,众人一惊抬头,就看见场中舞女,忽然变得有些癫狂,舞姿凌乱,步伐歪斜,又猛力甩头甩乱了发,头上的黄金璎珞花冠落在地下,她踉踉跄跄踩上去,薄薄的花冠边缘割破脚趾,她似乎也毫无所觉,一边甩头旋转,一边发出娇痴呢喃之声,忽抬手“嗤”一声,撕破了薄罗衫的领口,白花花一片肌肤,刺得人目眩眼花。

    “跳舞我才是内行,我说好看就好看。再说舞是跳给客人看的,客人满意就行,对吧?”景横波笑眯眯一步不让。

    “如此笨拙舞姿,不堪污贵人之眼。”明晏安犹自坚持。

    “何必。”景横波立即笑道,“我觉得跳得很好看啊,继续继续。”

    这么闹了一场,明晏安当然无法再敬酒,已经趁着刚才那场喧闹,一边皱眉一边回了座位,回座之后他似乎心绪还不好,皱眉看那舞女跳舞,忽然重重一顿酒杯,道:“这舞怎地如此轻浮!不必跳了,下去吧!”

    景横波也不装生气,笑吟吟托腮看着他,笑道:“好忠,好忠!”

    好容易大家才把沉重的胖子弄回他的座位,柴俞犹自眯着眼,醉态可掬地和她挥手,“陛下……好酒……好酒……”

    有宫人上来,将柴俞从她席上拖走,柴俞犹自抓着桌子不放,宫人们死拽硬拖,景横波怕弄翻了桌子,也起身帮忙,柴俞似乎真的把自己灌醉了,手臂挥舞,差点抓破了景横波的手背。

    景横波被抢了酒杯,才惊道:“柴俞!你怎么这样!太失礼了!”

    干光了,也醉了,他趴在景横波桌上,如一座肉山,肥墩墩地散发着酒气,醉眼朦胧地一把抢过了景横波的酒杯,咕咚一口就咽了。明晏安连阻止都没来得及。

    景横波这才发现他桌上酒壶已空,御宴饮酒,自然不能任人尽兴,一人一壶而已。柴俞一个人一桌,一直在喝闷酒,左一杯右一杯,竟然将一壶都干光了。

    景横波转着酒杯,盯着那舞女,正要说话,忽然一边的柴俞,向前一冲,趴伏在她桌上,醉醺醺地道:“……呃,好酒……果真好酒……陛下……这杯……呃……也赐了我吧……”

    她“忘记”,明晏安却忘记不了,又笑吟吟冲她举杯:“女王请。”

    “好说好说。”景横波看舞蹈一脸入神状,抓住酒杯似乎也忘记喝。

    明晏安脸色变了变,勉强笑道:“女王神技!”

    身后景横波忽然笑道:“何必劳烦这位姑娘端过去,打断舞蹈呢?我给大家变个戏法儿。”不由明晏安等人反应过来,手一挥,那酒壶从托盘上飞起,飞到那舞女上方,那舞女正宛转作歌,一个仰身抬脸的姿势,她嘴刚张开,那酒壶悬空向下一倒,一股酒液倾入她口中。那舞女吃了一口,下一个动作低头甩袖,酒壶已经飞回了托盘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舞蹈甚至都没打断。

    “女王说的是。”明晏安转身,吩咐宫女将那酒端去给舞女,转身的时候,对宫女使了个眼色。

    “人家跳得辛苦啊,又如此美妙,不该赏赐么?”景横波眼波流转,看得明晏安都晕了晕。

    明晏安一怔,问:“为何?”

    “那倒不必了。”景横波笑道:“我只希望族长,将这壶中剩下的酒,赐给这场中舞女一杯。”

    景横波一笑,随手取了一杯,明晏安拿了剩下一杯,笑道:“或者陛下可以再和我手中这杯换一换。”

    他示意宫女将托盘奉上,由景横波自己取酒,以示坦荡。

    明晏安实在不想和她斗嘴,女王那张嘴的厉害,他有所听闻,何必自取其辱。他干脆下座,命人取了两个全新酒杯,各自斟满,用托盘端了上来,行到景横波面前,笑道:“此酒名‘一醉休’,春潮乱雨梨花白,掷卷敲棋一醉休。说的正是我上元三大名酒。春潮乱雨、梨花白、一醉休。此酒入喉醇厚下腹灼烈,后劲绵延却令人耳聪目明,最是奇特,女王来我上元,如果一口不尝,未免让人笑胆量不足了。”

    他终究忍不住,淡淡刺了景横波一句,景横波嘿嘿一笑,道:“防小人不防君子嘛。”

    但有时候直接让人更难以招架,连一直沉稳谦和的明晏安,脸色都变了变,不过他调整得很快,随即便笑道:“女王快人快语,最是直爽可亲。只是女王误会小王了,小王再无耻,也不屑于在这堂皇大殿公开宴饮中下毒。或者如果是女王行事,此时正是下毒良机?可惜小王不屑于如此。”

    见惯了虚伪言语,粉饰遮掩,像景横波这么**裸说话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满殿一静,连舞女都似差点一个踉跄。

    景横波筷子敲敲碗,毫不客气地答:“是啊。”

    她不肯吃喝,明晏安却不肯放过她,忽笑道:“女王如何不曾饮酒?是怕小王这酒有毒吗?”

    虽然一边的柴俞,和她说愿意为她尝酒,一直在喝闷酒,也没什么事,但景横波却依旧不肯动筷。

    菜上五味,酒过三巡——当然景横波没吃菜也没喝酒,她不会傻到在别人的地盘吃喝。

    前殿里却丝竹悠扬,歌舞嘹亮,锦绣华堂夜流光,一派热闹喧腾景象。

    凝雪阁三个回合,不动声色暗藏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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