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后宫佳丽心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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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摸了一把,竟然是湿漉漉的。
——曾经依靠并信赖的温暖,就这样被瓦解了,露出其下森森的冰寒。
他茫然地走了几个时辰,才回到了紫宸殿。
那里正等着他最不想见到的人——派去大理寺提审刑讯的官员回来了,同时带回来了厚厚的口供。
“陛下,长安监察卫送来的名册,应该还有缺,不是全本。
朝廷伏在陈留王那里的探子被他策反,臣下将其家人扣押,据说陈留王还安插有其他人。”
那官员说了半天,他们连夜逮捕人,上的是铁刷子梳洗的大刑,那些探子受不得痛,几乎全招了。
但萧怀瑾似乎没听进去,那官员问他:“陛下?”
萧怀瑾回过神:“啊。”
那官员很不习惯一向热血激进的皇帝陛下,变成了这副浑浑噩噩的傻样子:“昭容娘娘……”
萧怀瑾翻着口供,其实口供提到白婉仪的很少,毕竟探子也是各司其职,彼此不知。
但说起后宫里发生的一些事,都对的上。
他将人挥退了:“你下去,此事不得传扬出去,否则朕拿你是问。”
那官员忙领旨告退。
待他离开后,萧怀瑾又出了半天的神,才轻轻道:“把她叫过来。”
“她”是谁,底下人自然是知道的,忐忑地退下。
——
从仙居殿到紫宸殿,路程不算长。
白婉仪没过来的短暂时间里,萧怀瑾心中把一切串了起来。
陈留王有二心,倘若白婉仪的身份查实,那么毒杀皇后一事,最大的可能,便是白婉仪所为,是陈留王的指使。
谢令鸢虽有罪证,却无动机,兴许只是代罪了。
毕竟当年,韦氏投毒害大皇兄,就是栽赃了郦贵妃。
他想明了这一切,竟然没有再落泪,兴许是心头太重了,坠得哭不出来。
他想,幸好太后是不在他面前,否则,大概又要落她耻笑了。
少倾,白婉仪在门外请安,聘聘婷婷走了进来。
萧怀瑾抬眼望过去,她背对着门外的天光,有些看不清容颜,但那微笑却映在了他的眼里,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他喃喃道:“婉娘呀……”
白婉仪很少来紫宸殿——御前之处,后妃不允许擅入。
大概人对于即将到来的不幸,总有些莫名的直觉,她的脚步渐渐凝固,停下不动。
她跪了下来:“陛下,叫臣妾来做什么?”
萧怀瑾反问她:“你跪什么啊?”
他从不叫她跪的,不舍得她行礼。
又问道:“你怎的不叫朕的名字了?”
偌大后宫之中,只她敢叫萧怀瑾一声三郎,也只有她被允许这样唤。
白婉仪温柔地笑了笑,倘若这时,她还看不出萧怀瑾的不对,兴许也不会从地方上的教坊司,活着一路爬上高位妃嫔的地位。
“因为陛下……心里生分了臣妾呀。”
——
——她控诉他生分了。
这恶人先告状,萧怀瑾简直要笑了。
他也真笑了出来,伴随着眼泪滑落,他将一份羊皮纸书,迎头掷在了白婉仪的头上,重重的。
白婉仪的脸,被这突兀袭来的羊皮纸书扇红了。
萧怀瑾从未有,对她如此冷绝过。
她面色依然是镇静的,微微敛目,没有去拾那份纸书。
她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她投靠陈留王时写的亲笔书——萧嗣运此人生性多疑,怕他们出卖背叛,所有投靠他的人,都要留一份手书,以做留证。
萧怀瑾抱着绝望的希望问:“这是真的吗?”
白婉仪沉默了。
聪慧如她,自然知道该怎么控诉冤屈,可面对此时的萧怀瑾,竟有些不知如何说。
“不是,臣妾不知道这是什么。”
她淡淡道。
萧怀瑾嘴角一勾:“可这是你以左手写的字,朕见过一次,认得出。”
白婉仪想起来,那次她弹琴,右手伤了,以左手写下工尺谱。
萧怀瑾对着工尺谱哼唱,她没想到他的记忆如此好。
“你写的字,说的话,喜欢的曲子,讲过的故事,朕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萧怀瑾望着地上那卷羊皮纸,上面小楷的字:“你落笔转折时会重一些,很硬。
那时朕曾诧异,往往武将的折子,字锋才有锐利的味道。
心地如钱昭仪这般软绵的人,字才是圆溜溜的。”
“您既然不信,方才又为何要问我呢?”
白婉仪叹了口气,明白萧怀瑾已经是有了充足的罪证,她也就没有必要推脱了,好歹给彼此一个好看。
“因为,我希望你……最后一次,”萧怀瑾轻声细语道:“对我说一句实话啊……”
白婉仪心中一痛。
“我不知该先问你什么,皇后和她的孩子是你杀的吗?
去岁重阳宴的刺客和你有关吗?
入宫七年了,一直替陈留王做事吗?
为什么……”萧怀瑾盯紧她的脸,她飞扬的娥眉,眼角殷红的泪痣,一寸一寸都全是背叛的影子:
“为什么?
!”
为什么替陈留王做事?
——因为陈留王答应过,待他得登大宝,为她翻韦不宣的案啊。
萧怀瑾见她不作声,依旧不肯承认,他追问着:“你即便怀着那心思入宫,可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要听他们的,为什么不能好好活在宫里,朕究竟哪里对不住你?”
为什么还要听他们的?
——不,曾经,她也动摇过的。
不想再替陈留王做事,想要依附萧怀瑾,只做他的宠妃。
她曾充满天真地想,大概对萧怀瑾说出韦不宣的冤屈,他会愿意替他平反的。
她讲了很多玉隐公子的故事,然而每每提到韦氏,萧怀瑾的口吻却是憎恨的。
后来她想,若为他生下长子,将来孩子能继承大统,也许就可以翻案了。
可是——后来被皇后灌了避子药,她甚至不能向萧怀瑾告状。
那段时日,她沉浸在此生无子的绝望中,他却和皇后有了骨肉……一想到这里,白婉仪心中的痛楚,尖锐地弥漫上,刺得心口生疼。
“陛下问我为什么……我也想一心一意只为了你,可你给过我任何保证吗?
你让我安心过吗?
!”
萧怀瑾被她问住,白婉仪嘴角弯了起来,眼中泛起了泪光:“您口口声声说爱我,却根本保护不了我!我被皇后灌了避子汤的时候,你在哪里?
你说你不爱皇后,却把本该给我的孩子——真正的隆恩和荣宠,都给了她。
……她让我终生不孕啊,陛下,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说为我做了什么?
你其实什么都做不了,除了你苍白的甜言蜜语——这甜言蜜语也鄙薄得很,因为你转头还要把应该给我的情意,分给其他你说着不爱的人!”
她的一通控诉,句句如刺刀,将萧怀瑾全身捅出无数个窟窿,他一句也无法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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