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晚来天欲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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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很冷,连一双鞋都没有。甚至等起身后宗辞才发现,就连自己身上的衣服也依旧还是那件单薄里衣,只好歹把血迹给除了,不至于身穿血衣睡下。
偏偏这座黑铁宫殿里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不一会就让宗辞胸口生了一层细细密密的疙瘩。
起身后,他余光瞥见墙角放着一处铜镜,便赤脚走了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属于宗辞前世的脸。
凌云的脸属于青年样貌,宗辞的脸属于少年样貌。前者面容深邃,轮廓冷硬,薄唇轻抿,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后者却是面容昳丽,线条柔和,一眼看上去便泛着慵懒似的病容和冷倦。
这两张脸,有着十分明显的区别,甚至就连气质也有所不同。
看着铜镜里那张曾经属于自己的脸,他伸手摸了上去,眼神冷冽。
太像了。
但无论再像,也绝对不是真正属于凌云的脸。
没有人比宗辞更清楚,凌云的身体早就被他亲手毁去。如今摆在面前的这张脸再像,在他这个主人的辨别下,依旧能够在眉眼处窥得一两分陌生。
这具身体原先属于谁,或者是厉愁用什么制造而出的,宗辞不得而知。
但毫无疑问——
他低头拨开胸口。
在这具身体左边的胸口处,隐隐约约出现一条浅红色的龙形印记。
宗辞清楚地记得,在他第一次从这具身体里醒来的时候,胸口是空荡荡的一片。也正是这点,佐证了他确定这不是他原本身体的猜测。
可如今......心口上竟然出现了龙印。
这只能说明,这具身体已经开始属于他了。
沉思间,男人喑哑的声音突兀地从他身后传来。
“师兄,你醒了。”
宗辞一惊,下意识将敞开的衣襟拉好,警惕地回头。
不远处的阴影里,身披黑袍的鬼域之主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神情喜怒难辨。
宗辞这才想起,在上次正道同鬼域的大战里,在清虚子和容敛双人的绝境压迫下,厉愁在生死一线间突破了渡劫期,如今已经能够做到悄无声息地撕裂空间。
渡劫期......距离飞升也不过一步之遥。不过是一个心境的感悟罢了。
如今修真界三位渡劫期里,一位是天道代言者,终其一生无法得道成仙。而清虚子......宗辞想起上次在洞府里看到对方眼眸里一闪而没的红色,心底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和清虚子师徒一场,自然知道这位师尊是一位怎样冰冷无情,心性坚固之人。若是上次他看到的并非作伪,那除非清虚子斩断魔障,不然他距离感悟天道,得道飞升便是又生生远了一大段距离。
这么看下来,反倒是厉愁这位新晋入渡劫期的,最有飞升希望。
算起来,凌云不到千年成仙,其中还有不少身为天命之子被天道气运眷顾。而他这位曾经的师弟,也不过千年出头就晋入了渡劫期。即便是放在整个修真界古今来看,也绝对是万里挑一的绝佳天赋。
“你三番五次将我的灵魂拉到这具身体内,究竟意欲何为?”
既然上次已经交涉过一番,宗辞便直截了当地问,“我想,我上次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
他的话说得太绝对,让男人面容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
“果然......师兄还是不肯相信我么?”
厉愁声音沙哑,眉宇快要低到地上的影子里去,“我只是想帮师兄修补魂魄而已。”
不知为何,就在此时,宗辞无端从这张阴郁莫测的脸上看到了曾经少年凌愁的影子。
以前若是两人有分歧,凌愁便会一反原先那副沉默的模样,露出这样可怜兮兮的表情来。即便他什么也不说,只是这副表情站在面前,不管宗辞心里有多少怒火,都得悄无声息的熄灭,只余下一副无可奈何。也算是认下师兄应当大度,多多宽谅师弟的道理。
当初凌云和凌愁一起结伴同游时,凌云是青年模样,而凌愁那时不过金丹的修为,眉眼间依旧带着少年未脱的稚气。这也是为什么在落日森林里看到青年模样的厉愁时,宗辞一下子只感到无比陌生。
而现在,厉愁露出这个表情,就像是骤然把宗辞扯回了当初一般。
恍惚过后,他将视线从男人脸上移开。
虽说误会已经解除,但是隔阂已经造成,再想让宗辞如同曾经那样毫无芥蒂,那是不可能的。
见他如此,厉愁眼眸幽深几分,“师兄,我已经找到了修补灵魂的方法。如今也是不得已,修补魂魄必须如此,不然皆是空谈。”
“若是师兄不愿信,也可以归咎为当初我犯下错事的愧疚......那些过去我早已不在意,如今惟愿师兄活着......别无所图。”
说话间,男人朝前数步,那袭不掺杂其他颜色的如夜玄袍也出现在了宗辞的视野范围。
不知是不是错觉,宗辞只感觉对方的脸色似乎比上一次见要更加苍白几分,就像彻底失了血色一般。
鬼修原本就是活死人,脸色苍白,身体冰冷,应当是自己多想。
宗辞这般想着,却也信了厉愁的说辞。
上次他故意激怒对方,把话说到死地,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只是原本宗辞以为治疗或是不治疗的决定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可如今看来,虽然合了宗辞的心意,主动权却依旧不在他手上。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治疗可以。但你得给我一个确切的时间。”
厉愁眼里闪过一丝喜色,“每三日一次,一次一日。”
三日一次,一次一日。
“那意思是,我此次得在鬼域待上整整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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