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魅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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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切,有如梦中,只有他手中的温暖,切切实实地从衣料外传到她身上,漫到四肢百骸。

    让她舍不得离去。

    男子似乎察觉到她异常的沉默,轻抚她的脸蛋,湿滑滑的,又在哭泣,他轻叹:“你乖乖回去,以后长十二分的心,我留在这山上一月,你午后得了空闲,就从那条小径上来学武功,别让人发觉了。”

    舒仪破涕为笑,用衣角抹抹脸:“师……师父,你有名字吗?”

    对着她的叫唤,他不置可否,对她的问题却现出些惊讶。

    山下隐隐飘来一道稚嫩的童音,唤着“七姐”,这声音片刻前还离得远,此刻却好像已经望小径上靠近。

    男子静听着,惊诧的道:“怎么年纪这么小?

    卢昭挑的徒弟……是骨骼清奇的习武天才吗?”

    听他叫唤舒仪七姐,莫非他是舒家子弟?

    心头转过种种念头,他面上露出一丝厌恶,仿佛是对舒家与生俱来的反感。

    轻轻呢道:“要让卢昭教下去,十年后,舒家又会多出一个天才高手,这江湖朝堂,又要多一份防范了,不如让我现在毁了去。”

    舒仪拉拉他的袖子:“师父,你在说什么?”

    灰衣人手腕一转,把舒依抱起来:“舒老把你立为下代家主,就是一招抛砖引玉。

    舒家历代子弟为争权夺利无所不用其极,内部争斗,最伤家族的元气。

    拿你这血缘不相干的孩子放到家主位子上,其他各房的兄弟姊妹必然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目标一致地对付你,而他们利益冲突少了,自然争斗就少,多有损伤也只是你一人而已。

    你成了箭靶,对付不了舒老的人会把主意打到你身上,舒家其他孙辈也暗中记恨你,所幸老天有眼,今日让你知道这事,免得你日后在这火深火热的位子上糊涂地丧了命……”他一口气说了这么许多,忽而拿那双沉着一片死寂的双眼瞧着舒仪,口气越加温和,“孩子,你可明白?”

    他原以为舒仪会泪眼汪汪地摇头,谁知她微微蹙起眉头,脸皱成一团,思索了片刻,重重点头,娇软的道:“我知道。”

    答案远远出乎他的意料,心中暗喜,不由朗笑:“好,好!”

    笑声浩荡,惊起林中飞鸟,树叶簌簌作响。

    舒仪贴在近旁,两耳鼓噪,隐隐生疼。

    他忽而面色一正,道:“好孩子,不要怕!”

    舒仪张开口,正想问害怕什么。

    身后衣襟倏地一轻,那男子拎着她的后襟,凌空提起,眉头深锁,手上用了些力,往着小径来处掷去。

    腾空飞出,她大声惊呼。

    耳旁呼呼的风窜声,身子却不断下落,骤然若失。

    这时却听见那灰衣人清润的声音:“好孩子,为师姓名连自己都忘怀了,你且记‘柳下舟’吧,明日再来学武。”

    这声音近在咫尺,又恍如幻觉。

    她无暇思考,眼前一花,“砰——”的一声已经撞上一团淡淡光晕,摔倒在地,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有些温暖,一双手臂在匆忙中抓着她,倒好像是一个人。

    “七姐!”

    来人轻呼。

    舒仪撞地两眼发昏,抬头看。

    她撞上的原来是个年岁相近的孩子,粉扑扑的一张小脸,皎皎如玉,眉目清丽不同一般。

    虽是稚龄就已经显露出非凡样貌。

    她凝神看了半晌,才认出他是家中排名第八的舒轩。

    这个孩子是舒家二房在外所生,时至三岁,母亲亡故,才被舒老带回舒家,名字未入族谱,因其体格清奇,被舒家第一高手卢昭收为徒弟。

    平日里与众兄妹衣食起居都不相同。

    故而舒仪对他颇为陌生。

    “是你。”

    舒仪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手触到他的衣裳,竟不是平滑的素绸,而是普通的布衣。

    她一怔,想起对方的身世,又想起今日所遇,心头似有触动,呆呆的不语。

    “七姐你怎么了?”

    舒轩见她目光呆滞,以为撞痛了哪里,左手在地上撑起,就要上前察看。

    手上这一用力,痛地锥心,脊椎处冷汗淋淋。

    他呼吸一窒,心里暗惊,仰脖看向高处。

    在一个时辰前,寻不到舒仪,院中慌乱,他因自幼习武,有些功底,也被派来寻人。

    舒家寻了个遍,依然找不着人,他便进了梨园,寻到一条小道,道通后山,他手持灯笼一路寻来,听得有笑声,又突然听到女童惊叫声,正是舒仪。

    隔着八九丈的距离,看到舒仪坠了下来。

    他急中生智,扔了灯笼,脚踩马步,使出“铁板桥”,他习武三年,功基极深,自信能接住人,谁知一碰及身体,却从舒仪身上传来一股暗劲,窜进他的手臂中,瞬时麻痹了半身,他又慌又惊,情急之下,抓紧舒仪的衣裳不放。

    两人一同跌倒,就在碰上地面的那一刻,他又在舒仪身上接到第二重力,这一道力却是绵长的柔劲,化解了他身上的麻痹感。

    刚才那阵笑声……莫非这山上还有个武学高手?

    他看着上方,山上刚才还有光亮,现下却已经灭了,黑黝黝的林头连绵成一片,好像一头栖息在黑暗中的怪兽。

    他自然不知道,柳下舟知晓山下来人,存心想废了来人的武功,把舒仪掷下,用上暗劲,第一重内力刚猛霸道,伤其经脉。

    他原想舒家之人自私无比,手上吃痛必然放手,这第二道劲却是让舒仪安全着地,谁知舒轩身上麻痹,仍不放开舒仪,这第二道温和的力道也一并接受了,两重力出自一脉,伤势立时轻缓。

    正是由于这一下紧抓不放,舒轩虽受轻伤,却没有因此累及经脉。

    他甩甩手臂,等痛感稍缓,立刻坐起,凑到舒仪面前:“七姐,你受伤了吗?

    山上可是有人?”

    舒仪摇头:“没有。”

    对上舒轩的眼,琥珀色的,浅浅地流溢着光彩,她死死地盯着他,心中害怕他会有所怀疑,却在目光碰触的一瞬,为那漂亮的眸色所惑,一阵目眩神迷。

    舒轩毫无所觉,夜色沉重,虽是初夏夜,山上寒气依然伤人,他急欲带着舒仪回家,忙小心翼翼地扶起她,却发现她脚下踉跄,迈步艰难无比。

    跌落在地的那只油纸灯笼在地上燃了起来,火焰随林风翩然起舞,顷刻之间燃烧殆尽,两人唯一借助的光明化为了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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