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42.40.9.6-《大明武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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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出门时还是好好的,归来的时候就变了副模样。王府中的下人们都被陆长亭这副凄惨的样子吓得不轻。

    程二跟在后头,小声问道:“主子,我……我去请个大夫?”

    朱棣沉着脸,径直往里走,吐出两个字,“废话。”

    程二摸了摸鼻子,实在摸不透朱棣的心思。不过转念一想,主子的心思若能被他摸透,反倒是奇怪了。

    程二是一路跑着出去的。

    朱棣将人抱回到自己的屋子,立即令下人打来了热水。下人被挥退在一旁等候,小心地看着朱棣将人放在床上,连忙端着热水递上去,另外的下人又给递上了面巾。

    朱棣捏着面巾蘸了热水,亲手给陆长亭拭擦脸上的血迹。

    下人们见帮不上忙,就只能排排站着了。

    擦干净血污之后,陆长亭那张脸总算显露出了原貌。

    不过陆长亭觉得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能充分感觉到脸上肿胀撕裂的疼痛,他这张脸要是没变形,那才奇怪了。

    陆长亭扫了扫旁边的下人,他很准确地从他们的眼眸中,捕捉到了惨不忍睹的情绪。

    唯有朱棣倒是面不改色,等他擦干净之后,程二也带着大夫回来了。

    大夫走上前来,一见陆长亭的模样,不由瞪圆了眼,“这是和谁打架去了?”大夫大约是没在燕王府见到过这么野的人,也没见过燕王府里谁被揍成这个模样。

    朱棣淡淡道:“习武呢。”

    大夫咋舌,谁家习武习成这么个鬼样子啊?

    大夫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这万一要是燕王揍的,他能说什么呢?

    大夫坐下来,低着头认认真真地开始给陆长亭检查伤处。

    “身上有伤么?”大夫低声问。

    “有。”出声回答的却是朱棣。

    陆长亭瘫在那里,也确实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有朱棣代劳出声自然是好的。

    大夫伸手便去脱陆长亭身上的衣衫,这会儿陆长亭想起了一件事,他艰难地转头问旁边的程二:“我的棉衣呢?”

    程二哭笑不得,“你这时候都还记着棉衣呢?”

    当然了。陆长亭心说。那才是陪伴他过冬的好伙伴啊。

    “你放心,棉衣我已经给你取回来了。”程二无奈地道。

    陆长亭点了点头,放松地躺平了。

    如果此时不是被脱去了衣衫,实在还有些冷的话,陆长亭会更放松的。

    随着衣衫褪下,陆长亭身上的痕迹也就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朱棣的眼皮不自觉地一跳,看着陆长亭的目光沉了沉。

    那大夫陡然觉得身上的压力一重,额头上不自觉地渗出了汗来,他小心地按了按陆长亭的肚皮。

    朱棣又看得眼皮一跳,抿唇道:“轻些。”

    大夫僵了僵,点点头,动作还真轻柔了不少。谁让此时燕王身上传达来的情绪,让人觉得万分不妙呢?

    但就算再轻,受了伤的地方,也还是会疼。

    大夫在陆长亭身上摸索了一会儿,主要是确定是否有骨头断裂的地方。良久,大夫才收回了手,陆长亭已经冻得鼻子发痒了。

    朱棣赶紧扯过被子将陆长亭整个人罩住,温暖兜头罩来,陆长亭觉得身上的疼痛似乎都缓解了不少。

    大夫直起身子,低声问道:“他腹部那块儿拳头大的淤伤是如何一回事?这是之前的伤了吧?”大夫一眼就能看出那不是新伤。

    朱棣脸色又沉了沉,点头道:“是。”

    “既然有伤还打什么架?”大夫一个没忍住怒道。

    朱棣脸色更沉了。

    程二在一旁装作什么也看不见。

    第一次受伤是锦衣卫害的,第二次受伤是王爷亲自送过去的。这两次都跟王爷脱不了干系啊。

    “这伤很重?”朱棣抿了抿唇,出声问道。

    大夫低声道:“那块淤青有点严重,也不知伤到脏腑没有,不管如何,现在都先需静养,若是不养好了,这日后还得疼的。”大夫眼里写着满满的不赞同,隐晦地指责了燕王纵容其打架的行为。

    朱棣突然伸手将被子又撩开了。

    陆长亭的肚皮就这样被迫袒露了出来,陆长亭勉强地抬起发软的手,想要将被子抓回来,但是他才刚伸出手,便被朱棣又按了下去。

    朱棣盯着他肚皮上那块淤痕瞧了会儿,道:“怎会如此严重?”

    陆长亭抬起另一只手啪地抽在了朱棣的手背上,“我冻死了。”

    朱棣赶紧收回了手,收回手之后他愣了愣,忙又想起来什么似的,伸手将被子重新给陆长亭盖好。

    陆长亭这时候都已经被看得有些麻木了。

    反正大家都长一样,也没什么好看的。

    大夫又再三强调了那处伤的严重性,而后才说他身上其他地方,都只是皮外伤,养一养,擦些药便能好了。

    朱棣和程二都免不了惊讶,他们常年与军营打交道,知晓那王老六下手是个什么程度。朱棣其实都做好,陆长亭受伤较重的准备了,他一直等在旁边的营帐里,等到陆长亭撑不下去的时候,他便出来将人带走。可谁知晓,最后的结局竟是两败俱伤,还是靠周围的士兵上前,方才将两人成功分开。

    此时听大夫说只有皮外伤,朱棣就更觉得惊讶了。

    陆长亭比他想象中还要坚韧厉害。

    朱棣打发了程二跟着大夫去开方子抓药,他则是就这样在陆长亭身边坐下了。

    陆长亭忍不住道:“有镜子吗?”他也该知道,他现在被揍成了什么模样。

    朱棣令下人取来了镜子。

    丫鬟捧着镜子到了陆长亭的跟前,然后还忍不住偏转过了头。

    陆长亭:“……”难道真的被揍得破了相?

    陆长亭将镜子往前拉了拉。

    “……”

    他的脸庞肿胀青紫,眼角出血,嘴角也有撕裂,连嘴唇都是撕裂开的,上面还结起了血痂。

    除去这些之外,陆长亭从中看见了自己凶狠的眼神。

    他自己都不由得一怔。

    “怎么了?”朱棣见他半晌都不说话,不由得弯下了腰,伸手夺过了镜子。

    那丫鬟脸红红地忙退到一边去了。

    朱棣知道年经越是轻的少年,便越是容易爱惜外表,他只当是陆长亭接受不了被打成了这个模样,于是心底一软,抬手抚了抚陆长亭的头发。

    陆长亭忍不住躺得更为放松了。

    察觉到陆长亭的放松,朱棣觉得心底有股说不清的滋味儿,仿佛被一双手温柔又缓慢地揉开了。这种滋味,从来没有人能带给他。

    大夫那头很快开好方子煎了药,药碗端上来以后,朱棣也不假手他人,反而是选择了亲手给陆长亭喂药。陆长亭也就心安理得地享受了,毕竟这个罪,是朱棣带着他去受的啊!

    用过药之后,朱棣还是取来了蜜饯塞到陆长亭的手里。

    陆长亭一下子就被勾起了回忆。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在朱棣的心底,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他能感觉到偶尔朱棣对他的心疼和心软,就像是对待真正的孩子一样。可有时候朱棣对他要求又格外的严厉,像是全然将他作同龄人对待一般。

    从前朱棣便有给他喂蜜饯的嗜好,现在也依旧不改。

    陆长亭抿了抿唇,甜滋滋的味儿从舌尖一直蔓延到了舌根,伸直往更深的方向传达着这股甜美感。

    陆长亭暗道,难怪历史上都爱说朱棣有两副面孔呢。

    吃过药之后,朱棣又扶着陆长亭给喂了些食物,而后药劲儿上来,陆长亭便觉得困乏无比了。

    他勉强撑着眼皮,低声道:“四哥,我先睡了。”

    听见一声四哥,朱棣的心一下子就落了回去。没记仇就好。

    朱棣抬手戳了戳陆长亭的脸颊。

    陆长亭累极困极,半点反应也无,这下朱棣才确信他是真的睡着了。朱棣便起身出去吩咐除夕事宜了。

    是的,除夕将要到来了。

    程二得到了朱棣的授意,有意无意间地将消息传达给了张行瑜,好叫他知道,陆长亭因他而受的伤,不轻。

    张行瑜说好听点儿叫粗直,说难听点儿就是一莽汉。听程二如此说起,他立时便急了。这时候他的身上,哪里还有半点不耐烦呢?若是当初他也肯放下急躁,耐心地救人善后,陆长亭自然也不会记仇。

    张行瑜让程二带着他进了内院,只是刚进内院,便被朱棣给打发走了。

    “他睡下了,你便不必去看望了。”

    张行瑜想想也是,他也不愿好心办坏事,将陆长亭得罪得更狠,于是便也只得先行退去了。

    只是有些东西欠着欠着就久了,心底的愧疚难免就更大了。

    程二看着张行瑜这般焦灼的模样,心里似乎明白了点儿什么。

    小长亭这……莫不是故意的吧?

    朱棣用过饭之后,早早地就回到了屋中,他洗漱过后,书也不看了,当即便掀开被子,要帮着陆长亭挡风。可是床就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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