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命如此-《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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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安正笑道:“真是笨啊我是说你等会儿便能。不是要你等。”张贩子跳了起来大喜道:“真……真的么?”吴安正点了点头又道:“不过这件事有些奚窍你这回虽是交上大富运只是千万记得万万贪不得人心不足蛇吞象无论有多少金银珠宝取足了便走。倘若贪了八成会有……”他顿了顿迳把下半截话说了出口:“麻烦。”

    哪知“麻烦”两字说出却没听到惊诧之声吴安正抬起头来眼前风声潇潇对座早已空无一人。看这张贩子好急一听自己要居然一溜烟走了连银两也没付清。吴安正摇了摇头这等市侩人等他可是见识得多了倒也不以为意。

    吴安正缓缓起身自行走到街口抬头眺望远处的嵩山。此时朝廷大军封锁道路纵然再想知道局面变化却也苦无门路。吴安正眉心深锁想起那日见到的魔火降世又想到那双九纹丹凤眼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

    说起张贩子这人倒也没范麻子那般倒楣。此人自小身强体健平日里做些小买卖过活整座少室山的白米白菜全是他送的。少林寺两千名和尚照外人看大师傅们耕地不足食粮外买张贩子自是招财进宝财源广进其实张贩子经手生意多年深知这桩买卖仅仅面子皮好看里子里全是一蹋糊涂。先看和尚小气香积房火头刻薄整车白菜上去东挑西捡之后倒有半车退回?每十日辛苫押上一车利头却不足三两银子虽不算舍本生意但也沦得一穷二白、两袖清风三月不知肉味四壁一片萧然。再看前日更是倒足大楣赶着官兵封锁道路前上山哪知才到香积房还没来得及下货火头硬说什么怒苍大魔头上山今日无暇收货便将他轰出门去。听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张贩子给人赶出山门下山不足半里路偏又遇上官军退却三十里骡车财物硬生生给人扣了下来。

    一股霉气冲天直上九重云霄怕连嫦娥都闻到了。张贩子平日本就辛苦现下少了骡车生财日子恐怕更难熬他本想找个安静地方上吊自尽哪知绝处逢春无意间竟然听了要心头暗暗生出希望寻思道:“大是不敢想了先能把骡子拿回来那便是上上之喜啦。”他鼓足勇气一路朝山脚行去走不半里便见前方营寨鳞次栉比层峦叠嶂正是朝廷大军驻扎之地。

    此时贼匪与官军前锋正自激战杀声震天自远而近不绝传来听来自是惊心动魄。张贩子手脚软一路念佛疾走。他这人自幼日子辛苦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不关心白米油盐酱醋茶件件都努力纵然天下大乱只要火没烧到自己头上哪管什么怒苍、朝廷?他—路想着自己的生计不知不觉间便已来到营寨大门。心思恍惚间猛听一声暴喝:“来人是谁?怎敢擅闯军营?

    难道不知正在打仗么?”

    张贩子见了门口守卒心中只是害怕登想掉头逃走但想起吴安正的预言却又生出无限勇气他做足了苦脸低声下气道:“这位大哥小人是做买卖的先前骡车给军爷们扣在营里我想……我想取回来……”他大著胆子说出这几句话低头缩手间只等挨几个耳光哪知等了半晌却没听到声响张贩子咦了一声斜目一看那守卒竟已中箭死了。张贩子又惊又怕又慌又疑吞了两口唾沫左右瞧瞧无人便鬼头鬼脑地往军营里走了。

    才入营中便听远处震天价响潮水般的杀声中夹杂着朝廷人马的喊叫:“来人!贼匪要劫粮了大家死守栅门!”张贩子见大批兵卒全数往营寨后方奔去偌大的营地竟是空无一人他没料到竟有这等好事儿一时喜出望外忖道:“照这局势看说不定老天赏脸真能把骡子拿回来。”他搓着手、低着头心头怦怦跳着自在营中四处探询。

    正察看间猛听一人喝道:“你是干什么的?”张贩子回过头去心中叫苦连天只见一名军官横眉竖目手提大刀正自恶狠狠地瞅着自己张贩子低头缩手苦着脸道:“爷……小……

    小人来拿骡……骡……”那军官见他来历不明连句话也说不明白登时怒吼道:“怒苍贼匪!”二话不说大踏步地走来便要朝张贩子砍落。

    张贩子吓得屁滚尿流跪倒在地口中哭道:“不是啊!小人不是匪啊!”

    泪眼汪汪中心中千百遍地咒骂吴安正:“什么算命仙纯是骗人的哪里要?

    难不成是纸钱么?”那军官哪来理他刀光闪动便要将张贩子就地正法张贩子大哭道:“我不要死啊!饶命啊!”

    便在此时轰隆隆地声响冒出眼前窜出大批马蹄那军官钢刀不及斩落身子便已飞上半空已然身异处。听得四下喊声大作到处冒出火头延烧有人喊道:“大家别急着杀人赶紧去烧粮草!”张贩子目瞪口呆只是跪在地下不敢动弹忽然间一匹白马朝自己奔来马蹄狂震便要踩到自己头上张贩子吓了一跳慌忙中急急闪躲脑袋碰地一下不知撞上了什么硬物登时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贩子终于醒转他眼望四下只见营寨全给焚毁也没见到半个步卒不知人都上哪儿去了。张贩子摸着头上的肿包疙疽哎哎叫疼心道:“给算命仙骗了哪来财?

    不过头顶个大肿包而已唉……我可倒楣了。”此时已是午后看这模样营里大概没什么财物剩下自己的骡车八成也给毁了张贩子苦着一张脸自在营中穿梭寻找出路离开。

    正走间忽然背后挨了一记闷腿张贩子扑地倒了他没料到有人隐伏在侧慌忙便喊:“饶命啊!大爷饶命啊!”还没哭得两声便听背后传来咕噜噜地叫声似是什么畜生所张贩子惊疑不定撇眼看去只见背后一只骡子又瘦又干撇着一双眼珠瞪着自己看那狂傲模样背后还拖着一辆板车赫然便是自己养的那只死硬东西。

    张贩子放声大哭抱住那骡子喊道:“老天有眼咱爷俩终于团聚啦!哈哈!哈哈!”此刻营中残破好似随时都会冒出军官杀人张贩子也不敢多哭便急急驾车走了。

    连着赶出三里路已然逃离战地张贩子自也慢慢松懈下来。忽见天边乌云阴霾竟是下起雨来了。张贩子苦着睑忍不住又唉声叹气起来。这趟载了满满一车米粮出门却又载了满满一车回家这趟生意算是白做了。屋漏偏逢连夜雨那雨下得好大张贩子心中着慌就怕白菜淋雨腐烂赶忙加催缰绳便要赶回丹阳镇去。

    连着催了几下缰绳那骡子却是懒得理会反而走得更慢了。这骡子吃得多睡得多睥气又凶又拗张贩子每日里跟这畜生斗气早已恨之入骨。一看这家伙又来威登把先前喜相逢的心情扔到天边去了心里暗暗着恼:“那吴半仙说我一会儿要却哪里是财了?原来不过是火而已。”他这人最大的心愿便是要将骡车换成马车早些把这死硬骡子踢出家门只是马儿一匹五十两银子自己每月不过挣个三两白银看来这个美梦还有得熬。

    淋了满身雨苦苦支撑着走忽然骡子脚步一颠直把张贩子震下地来张贩子摔得满身烂泥实在气愤不过爬起身来指着骡子怒骂道:“混蛋东西!

    今晚不给你吃饭了!”那骡子打了个饱嗝斜目看了张贩子一眼好似不太希罕想来是在军营里吃得饱了。张贩子神疲力乏连咒骂的气力也没了待见车上米包翻落下地只得冒着大雨将米包抱回车上。

    白米好生沉重却换不到几文银子张贩子愁眉苦脸使着干瘪肌肉将米包扛上了肩一一往车上送去忙了半晌正要反身驾车忽然间眼睛一眨见到地下黄澄澄地滚着几只东西。

    世上黄澄澄的东西可多了那骡子边走边拉一天少说掉个三五斤臭屎下来张贩子每日捡回家做柴火烧自是看惯了只是此刻的黄澄澄玩意儿却不是烂泥般的臭屎而是两边棱角的金元宝!

    张贩子慌乱间狂叫一声飞身扑地去捡他将小小金元宝捧在手里大哭道:“了!真了!”当时金贵银贱一只金元宝值得二十来两银子看地下足足躺着三只少说能换上六七十两龙银这下非但买马的钱有了恐怕连房子修缮的钱也有着落。

    张贩子又喜又悲伸脚便朝骡子踢去骂道:“死东西!看我今晚什么不吃偏吃骡肉!”

    那骡子挨了一脚鼻中冷气—喷后足倒踢过来直直蹬上了板车。张贩子拿起鞭子骂道:“死家伙脾气好大啊!看老子今日怎么教训你!”

    正想提起鞭子乱抽乱打忽然后头传来声响好似有什么东西滚落下来张贩子心头忽起异感慌忙间转了回去猛见地下滚了十来只金元宝黄澄澄的满地都是。

    张贩子大喜欲狂当下再次飞扑过去不顾满地烂泥将金元宝全数抱入怀里看这黄金足有十来只足足值得百两银子有了这笔钱非但买马修房的钱有了怕还能讨房媳妇度日。想起邻村阿花饱满丰腴的身材张贩子自是乐不可支只在地下打滚。他凑嘴过去亲吻元宝赫然之间只见元宝上打着印记上书:“武英通宝。”

    张贩子满头雾水不知武英这两个字是何意思。他眨了眨眼想道:“对了这金元宝是哪里来的?总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吧?我可得查上一查。”他茫然摇头伸手翻动米包上下搬动一阵便见下头压着一只布袋看袋子破了个角不太像是自己的东西张贩子就着破孔凑头看去猛然间倒抽一口冷气只见里头堆满了金元宝足有数百只之多!张贩子大哭大笑叫道:“有了!全有了!

    盖祖祠、当员外的本全有了!老天爷!我真了啊!”

    他哭了一阵慢慢静下心来却也把事情看得明白:“看这模样敢情是官军爷爷放错了东西却把军饷扔到我车上来。今天可了一笔横财。”他把东西抱了出来看这包黄金五十来斤勉强扛得动他怕后头军士追来便想解下板车套锁骑着骡子急急奔逃。

    脚步方动他回头望着满满一车货物贪念陡生:“我可傻了既然军爷们弄错了搞不好车上还有别的宝贝我可别错过了。”好容易入得宝山岂能这般离去。张贩子顾不得手上的宝贝便掀开油布爬到车上翻看。蓦然间见到了一只大木箱。

    看这木箱好生巨大足足可以放上几千只元宝张贩子惊喜不定料来里头必有奇珍异宝那非但可以当个员外恐伯还能富可敌国、雄霸一方了。他深深吸了口气伸手将木箱打开凝神去看这回不见满心喜乐反而是悚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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