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烈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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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最不缺的就是悲惨故事的原料。
初衍活到今天,尝过的人情冷暖虽不多,但也绝不算少。虽然职业要求她保持绝对的客观和冷静,可不能否认的是,每当她多看清一分人间的黑暗,心里筑起的那面墙就会高一寸。
这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
如今,初衍已经很习惯倾听陌生人的悲惨遭遇了。即便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她也无可避免地一直扮演着倾听的角色。
可对迟野这样亲密过的人,确然是头一遭。
即便遮掩得很好,她心里明白自己其实没什么底气。
迟野却很敏锐地察觉到她比自己更紧张,半晌低笑一声,拉起她出门。
“去哪儿?”
迟野没说话,把头盔给她戴上,“以后不要随便摘掉,很危险。”
初衍双眼藏在一层护目镜后,闻言用笨重的脑袋蹭了下他的肩膀,意思是知道了。
此时天黑透了,迟野带着她穿过海城最热闹的市区,在城郊的一处村庄外停下。正是秋收季节,大片的麦田在月色下显得安宁,后面连着几排都是矮小的房屋。
他们坐在车上没下来。
“小时候和叶阿姨在这里住过。”
“叶阿姨?”初衍一下就想起他户口上那个不知所踪的监护人。
“恩,不过已经死了。”迟野看着远处,目光的落点不知在哪,“阿姨身体不好,家里没什么能吃的。这村子里的小孩天天找我这个野孩子的麻烦,有一回我跟他们打了一架,然后跑了。”
他就这么离开了那个家,流浪到了城东。
初衍靠着他,“阿姨没有找你吗?”
迟野干笑一声:“她下床都要人扶,怎么找?”
初衍于是闭嘴。
混乱的底层世界自有一套运行法则。小小年纪的迟野很快找到了活下去的方法,他和流浪汉一起挤在天桥底下过夜,最开始因为“抢地盘”被揍得鼻青脸肿。可时间久了,反而混了进去。
他听他们说这城东里最大的“销金窟”,说那里的女人有多美,男人肥得流油,一偷一个准。
流浪汉里有个偷中高手叫赵钱,裤腰带里藏着一根金链子,说是几年前在“销金窟”外从一个喝醉酒的老男人那儿偷来的。链子上刻了字,因为怕被抓,也没敢去换钱,却舍不得丢,就这么一直藏着。
“总有一天我也会弄根这玩意儿挂脖子上。”晚上睡觉前,赵钱总这样说。
大家便笑他,说他不如趁早把这链子弄成钱吃一顿来得实在;话落想起他这根链子换不了钱,又大笑,让他赶紧扔了算了。
赵钱切一声,把链子揣进裤兜里放好,说:“你们懂啥。”
在赵钱心里,这不仅是根金链子,这是他大半辈子的支柱。但他不想跟这群没见识的流浪汉争辩,嫌跌份。
谁想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蹭过来,问能不能以后去那儿带上他。
赵钱盯着这小子,心里算盘打得响亮。这孩子灵、精,一对眼睛透着野气,看着像能办事的。
“叫什么名儿啊你?”
“迟野。”
“你想去那地方干啥?”
“就看看。”
赵钱咧开嘴:“那可不行,那地方进去要钱。钱,你有吗?”
瘦的皮包骨的小孩低下头,吃都吃不饱,哪来的钱。
赵钱便说:“小破孩,才多大啊就想着做梦,我看你啊不如找个孤儿院去——”
“这样行吗?”
小孩突然抬头,细瘦的手里捏着一根金链子。
赵钱一愣。
一摸裤袋,空了。
“我也可以。”
话音里有些许不服气。
赵钱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乐了,“可以啊。”
迟野把金链子还给他:“那你以后能带着我去吗?”
“看情况吧。”赵钱含含糊糊地说,卷过大衣睡去了。
迟野却一夜未眠。身边都是鼾声震天的流浪汉,他没有御寒的衣服,大冷的冬天只能紧挨着墙缩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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