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优昙婆罗花(修)-《嫁给一个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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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时辰后,天色渐暗,一名近卫返回复命。

    “王!文昭公主和各国公主在城外对峙。”

    “文昭公主说,她真心仰慕王,梦中被神佛惩戒,受火刑、木捶、水淹之苦,生不如死,但她仍旧对王一片真心,各国公主想要和她一样留下来,必须经历和她一样的刑罚。”

    “文昭公主的亲兵在城外设了法坛,坛中烈火熊熊,公主说,谁敢从大火中走过,谁才有资格说仰慕王。百姓们听说,全都跑去看热闹。”

    “其他国公主试着往火坛里扔了一块纱巾,纱巾烧成了一缕黑烟,公主们畏惧不敢上前。”

    说到这里,跪在禅室外的近卫语气陡然拔高。

    “众目睽睽之下,文昭公主踏进火坛里了!”

    “公主的衣裳立马烧着了起来,有公主吓哭了……”

    禅室安静了一瞬。

    下一刻,响起一声佛珠摩擦的刺耳声响,昙摩罗伽睁开了眼睛。

    ……

    暮色深沉,晚霞漫天。

    一辆马车驶到王寺角门前。

    毕娑和瑶英一前一后跳下马车,缘觉跟着下马,三人说说笑笑,踏进王寺,刚穿过长廊,迎面几个近卫匆匆赶来,看到瑶英,二话不说,拦在她跟前。

    “王召见公主。”

    毕娑道:“你们等等,公主要回去换身衣裳。”

    近卫不近人情,道:“请公主恕小的无礼,王吩咐,不管公主在做什么,我们必须立刻将公主带到禅室,一刻都不能耽搁。”

    毕娑眉头轻皱。

    瑶英想了想,道:“没事,法师寻我,一定是有要事。”

    说着,看一眼毕娑身上的披风,“将军的披风借我一用。”

    毕娑脱下披风递给她,她接过,罩在身上,随近卫去禅室。

    禅室已经点起烛火,近卫掀开毡帘,带起一阵清风,摇曳的烛火照在蒲团上端坐的昙摩罗伽脸上,那双总是无悲无喜的碧色双眸里似有涟漪起伏。

    “法师?”

    瑶英走进去,轻声询问。

    昙摩罗伽抬起眼帘,视线扫过她身上的披风,“解开。”

    语气淡淡的,不带一丝感情。

    瑶英一愣,手抓着披风不放。

    昙摩罗伽双眉微皱,下巴朝他身边的蒲团点了点。

    瑶英走过去,坐在蒲团上,仰起脸看他。

    他低头俯视她,目光威严,“解开。”

    语调透出种不同寻常的严厉。

    瑶英知道他可能知道火坛的事了,只得低头解开披风。暖黄的烛光映在她身上,照亮她的衣裳,窄袖袍破烂不堪,袖摆袍摆已经烧得焦黑。

    昙摩罗伽看着她,耳畔响起近卫的那句话。

    文昭公主踏进火坛里了!

    衣裳烧着了,人呢?

    凡夫肉胎,如何能经受得住烈火焚烧?

    他俯视着她,眸光深沉。

    落在身上的目光仿佛化成了实物,力道千钧,一寸一寸地切割着瑶英,她心头一阵乱跳,手心里慢慢沁出冷汗。

    “法师?”她硬着头皮唤他。

    昙摩罗伽不语。

    瑶英哽住,就在她几乎要浑身冒汗的时候,昙摩罗伽垂眸:“伸手。”

    语气恢复平时的温和。

    瑶英松口气,伸出手。

    昙摩罗伽看一眼她烧焦的袖口,卷起烧焦的部分,探出两指,为她诊脉,动作轻柔。

    “有没有烧着?”

    他忽然问。

    瑶英摇摇头:“法师放心,火坛是我的亲兵亲自布置的,以前他们在长安的时候,行走江湖,常用这种法子唬人,看着吓人,其实都是故弄玄虚,根本不会伤着人。我今天特意穿了这种特制的布制成的衣裳,头发也绑起来了,这些烧着的地方……”

    她举起另一只袖子,对着昙摩罗伽晃了晃。

    “只有这几块没用特制的龙布,所以遇到火时会烧着,不过烧不坏。”

    她笑得狡黠。

    “总得冒出点火苗,才能吓走其他公主。”

    之前,她逼问朱绿芸的时候,故意引来各国公主的探子,放出谣言,让公主们心生畏惧。今天,她先施展幻术迷惑人心,再以优昙婆罗花让众人折服,公主们才会对她梦中被神佛惩罚的事将信将疑,最后她舍身入火坛,其他公主吓得动弹不得。

    此外,献上优昙婆罗花,昙摩罗伽会更受百姓爱戴,她希望以此来弥补自己给他的声誉带来的损害。

    优昙婆罗花其实是一种生长于天竺的树种,因为佛经上记载它只在神佛现世时盛放,加上各种牵强附会,才会被当成举世罕见的灵异之花。她让匠人打制的金花几可乱真,见过真花的天竺人也辨不出真假,王庭人更看不出端倪。

    瑶英娓娓道来,语气轻描淡写,最后道:“这样一来,以后再没人敢提起效仿摩登伽女的话了。”

    谁敢再提起此事,王庭百姓会先跳出来,要求她们踏进火坛烧一烧。

    瑶英看着昙摩罗伽,皱了皱鼻尖,歉疚地道:“我为法师带来了很多麻烦,本来我可以在典礼上告知众人,我受到法师点化,已经断绝绮思,从此以后绝不会再出现在法师面前……可是海都阿陵还没失势,我心中有顾虑,只能另辟蹊径,用这种法子断绝其他人的念头,以后法师就能彻底清净了。”

    昙摩罗伽沉默不语。

    瑶英声音压低了些,接着说:“请法师放心,一年期满,不论局势如何,我一定会离开圣城。”

    昙摩罗伽仍旧不作声。

    瑶英心想他可能不愿讨论摩登伽女这件事情,不说话了。

    半晌,昙摩罗伽收回手指。

    她脉象平稳。

    瑶英收回手,放下衣袖。

    昙摩罗伽抬眼看她,沉默了许久,问:“你梦中可有被神佛惩戒?”

    瑶英怔了怔,摇摇头:“没有,那些话是吓唬其他公主的,我没梦见神佛。”

    昙摩罗伽嗯一声,“公主以后别说这种谶语。”

    瑶英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让法师见笑了,我明天抄写几卷经书,向佛陀请罪。”

    在他这个出家人面前,她扯了太多谎,他心里肯定不赞同。

    昙摩罗伽看出她的不自在,挪开了视线,凝望颤动的烛火。

    他不是在指责她。

    不让她说这种谶语是因为……他会当真。

    烛火晃动。

    他心中也跟着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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