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在考虑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沈独心里已经为和尚找好了一万种冠冕堂皇的理由。 比如,他破了空色戒,他日肯定会受罚; 比如,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瞒着所有人救下自己的事情必定东窗事发,届时天下的麻烦都会找上来; 比如,天机禅院外面还有更多苦难的众生等他去渡; …… 只是在这一句话真正说出口了之后,这原本准备来说服和尚的种种理由,竟一下都变成了铁砂冰渣,卡在他的喉咙里,一个字也出不来了。 好像再多说任何一个字,都会打碎他心里的某一样东西。 于是沈独一下就意识到了。 纵使这一万种理由都不假,可真正促使他发出这般惊世骇俗邀请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想。 对这哑巴僧人动了一点本不该有的心思,所以希望他能背弃自己原本的宗门,与自己一道,浪荡江湖。 风也好,雨也罢。 天气好的时候,可以一道泛舟湖上,赏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天气坏的时候,可以趁夜往湖心亭,红泥火炉,听雪煮酒。 即便他只有三脚猫的功夫也不怕。 他修炼了**神诀,是妖魔道的道主,有他在,谁敢动他?他可以护着他,从生,一直到死。 只不过,这一切一切的“比如”和“他想”,目前也都是“比如”和“他想”,在这僧人给出自己的答案之前,谁也不知道会否成真。 沈独便坐在那块刻有“小自在天”四字的山石上,用那种强自镇定的目光注视着僧人,脑子里却一下有些纷乱。 像是有风过,又像是有云过。 僧人似乎也没有料到他竟然会发出这般的邀请,正转动着佛珠的手指,便慢慢地停了下来。 飞瀑流泉,映得天光四散。 那碎玉似的光影,倾泻在他面上,指尖,让他看起来好似端坐在佛国莲台之上,干净而悲悯。 沈独的心一下就悬了起来。 第一次,他觉得每一刻都像是一甲子那样漫长,时光被拉长成了一条仿佛没有尽头的去路,可终究还是尽了。 在僧人将那悲悯的目光转向他,轻一摇首的刹那。 有无声的叹息,散入了微微润湿的空气,然后被那骤然响彻的瀑布的轰鸣砸碎,与那无数在潭面上乱溅的水珠一般,坠回了潭中,归于不见。 沈独的世界,恢复了喧嚣。 他有一点奇怪的眩晕,就像是站在间天崖的最高处往下望时候一样,怕自己一步踏错,便重新跌下去。 僧人是什么时候走的,他已然没了印象。 只知道自己从那种奇怪的眩晕之中醒过来的时候,这小自在天里面,已经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那种感觉,像极了从一场幻梦中醒来。 有那么一瞬间,沈独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又如何到来,更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又将要去做什么…… 一切都在一种失衡的混沌里。 眼前摆着的饭菜,已经失却了所有的温度。 僧人将食盒留下了。 他就这么盯着看了许久,慢慢地一垂眸,终于还是将这些盘碗一一收好放了回去,然后起身拎着那食盒,慢慢循着来时的旧路出去了。 午后的日光,出奇地有些炽烈。 周遭所有的山石都白晃晃地,闪得人眼晕,就连周遭的竹海,都在沉默的风中失语。 沈独觉得很闷。 待走到了他来时所站的湖岸边,他才一下恍惚地想起,垂虹剑还落在小自在天那个地方,于是又折转回去取。 在重新摸到剑的那一刻,他想—— 现在可以给顾昭回信了。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