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平阳城祸不单行?卫成公祭瘟事天-《战国纵横:鬼谷子的局(1-15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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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巫祝扮作瘟神模样,在巫乐声中跳大神。只见他全身赤裸,涂满红色,在四周的火光映照下,更见血红了。十二个巫女也几乎没穿衣裳,全身涂着怪色,围在小巫祝身边,随巫乐跟跳。瘟神的画像随同巫乐协动。

    见此情景,卫成公及随来的内臣等人,无不惊愕,尤其是卫成公,惊中有惧。

    祭坛旁边放着一只大酒坛,酒坛前面摆着十只大碗。小巫祝跳一圈,喝一碗。当喝完第十碗时,碗未放下,他就口吐白沫,轰然倒地。

    瘟神画像随之不动。

    巫乐非但没停,反而更紧了。

    小巫祝缓缓站起,不再跳跃。许是喝多酒的缘故,他步态蹒跚,神态宛如一个君临天下的主。

    太庙令跪叩于地,小声禀报:“君上,瘟神驾到!”

    卫成公一惊,亦忙改作跪姿。太师等众无不跪叩。

    “瘟神”声如洪钟,说出一堆怪字符。

    紧接着,大巫祝闪亮登场,叩见“瘟神”。他也是全身赤裸,涂满颜色,喝了酒。

    场地上火光耀目,酒气冲天。

    大巫祝与“瘟神”相互见礼,彼此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说有一时,“瘟神”突然声色俱厉,不停发怒,大巫祝则礼敬有加,唯唯诺诺。

    许是二人交流完毕,小巫祝再次倒地,瘟神画像又动起来,自己飞到火堆上,焚烧殆尽。

    卫成公看得目瞪口呆。

    祭祀礼仪毕,众人齐至太庙的偏殿。大巫祝坐于主席,卫成公、太师侍坐,太庙令则候立于侧。

    卫成公朝大巫祝拱手:“敢问上仙,方才瘟神说什么了?”

    大巫祝还过一礼,道:“瘟神生气了!”

    “瘟神缘何生气?”

    大巫祝苦笑一下:“瘟神正在奉命执差,小仙硬召他来,瘟神不高兴呀!”

    卫成公吸一口气:“奉命执差?他奉什么命?”

    大巫祝端正身子,翻右掌指向上方:“奉天帝之命前往平阳行罚!”

    卫成公惊愕:“天帝行罚,可有说辞?”

    大巫祝闭上眼,不置一词。

    卫成公正自尴尬,太庙令从侧旁跨出,朝卫成公拱手:“回禀君上,恕臣犯言,六月戾气上冲,慧尾扫庚,乃是上天示警。大巫祝嘱臣将上天所示奏报朝廷,朝廷却置上天所示于不顾,强力战魏,致使平阳屠城,楚丘和帝丘被围,生灵涂炭。战事完结,朝廷忙于奖功犒劳,抚伤恤孤,未曾敬天事鬼,及时化散戾气,致使冤魂怨怼,闹至上天,天帝震怒,役使瘟神下凡行罚!”

    “这??”卫成公辩道,“魏人无端伐我,我乃保家卫国,怎么就错了?”

    太庙令语塞,看向大巫祝。

    大巫祝缓缓睁眼,看向卫成公:“何为无端?魏侯约会,君上执意不去,亲植祸根哪!”

    卫成公激愤道:“魏侯约会是为南面称尊,挑衅天下,寡人堂堂周室公爵,若是去了,何以面对列祖列宗?”

    “魏侯南面称尊,为天意所使。魏侯祸乱天下,上天另有惩罚。君上未去,拂违天意,引火烧身,上天示警,是君上执意不听啊!”

    卫成公吸一口气,低下头去,良久,抬头,看向大巫祝:“是寡人错了。请问上仙,寡人若想补过,该怎么做才是?”

    “敬天事鬼,忏悔过失!”

    “怎么敬,怎么事,怎么忏悔,敬请上仙指点!”

    “自今日起,君上不可回宫,不可离开太庙,日焚香,夜咏咒,牺牲供奉天帝七七四十九日,天帝或可宽谅。天帝宽谅,戾气自散,瘟神也就离去了。”

    “寡人应允。”

    “还有,君上事天之时,须唯天命是从,任何朝臣不得觐见!”

    如此相当于将国家大权放手于他人七七四十九天,卫成公何等城府,自然心知肚明,眉头紧皱:“这??”

    “君上?”大巫祝犀利的目光射向他。

    卫成公解释道:“寡人若是四十九日不朝,百官或会不知所措,国事??”

    “未来四十九日,卫国只有一件国事,敬天事鬼。再说,君上只是不朝,仍旧可以旨令百官呀!”

    “若是疫情肆虐,万民无生,如何是好?”

    “小仙已与瘟神谈妥,只要君上举国事天,瘟神承诺不扰帝丘,只将其属民带走!”

    卫成公略怔:“属民?”

    “就是罹瘟之人!”

    卫成公闭目有顷,缓缓道:“寡人敬从!”

    大巫祝拱手:“请君上传旨,举国事天,从小仙号令!”

    卫成公转对内宰:“传旨,举国事天,唯大巫祝之令是从!”

    在卫成公摆驾太庙后不到两个时辰,十几个皂衣宫人手持令箭走出太庙,各乘驷马宫车,分驰全国各地。

    帝丘西门洞开,出入的人络绎不绝。

    两辆宫车驰至,众人纷纷让开通道。一车出城,如飞般驰去,另一车在城门处停下。传旨宫人跳下车,看向城门尉:“城门尉听旨!”

    城门尉跨前一步,叩首:“末将接旨!”

    传旨宫人朗声宣道:“平阳、楚丘瘟神肆虐。君上有旨,自今日始,举国事天,唯大巫祝之令是从!”

    “末将遵旨!”

    宫人的话音刚落,同行的小巫祝即朗声传令:“传大巫祝令,关闭城门,许出不许入,违令者斩!”一枚令箭当空抛下。

    城门尉捡起令箭,拱手道:“末将得令!”转对门卒:“关城门!”

    吊桥扯起,城门关闭。

    平阳郊外,卫魏边境一个临时设起来的关卡,成群结队的人拖家带口地聚在关卡前面。

    关卡后面,一排兵卒荷枪执弓,严阵以待。离关卡约一箭远处画着一道白线,百姓聚集在线前,群情激愤。

    几个年轻人越过白线,欲冲关卡。关上“嗖嗖”飞来几支箭矢,落在他们面前。其中一个胆大的不听,继续冲前,一矢中其左腿。那人“哎哟”一声,蹲在地上。

    一车驰至,一个年轻将军跳下车来,走向关卡。

    是平阳郡守孙宾。

    孙宾察看一下,走向那道白线。

    守关军尉见是孙宾,冲他急喊:“孙将军,去不得呀,那病咬人!”

    孙宾听若未闻,继续走向白线。白线后面,所有的目光无不盯向孙宾。

    走至白线处,孙宾朝众人深深一揖:“诸位父老乡亲,我是平阳郡守孙宾,此卡是我下令设置的。我们这里发生瘟病,这病长着腿,会咬人,大家跑得越快,跑得越远,这病也就跑得越快,去咬更多的人!所以,孙宾在此恳请诸位乡亲,各回各村,各回各家,以静制动,这病没有腿了,走不动了,也就咬不到人了!”

    一个长老模样的人走上前,拱手还礼:“孙郡守,老朽今年六十有九,将近古稀,不惧死了,”指众人,“可他们年轻,他们不想死啊!”

    众人齐跪下来:“孙郡守,我们没有得病,我们全都好端端的,我们??不想死啊!”

    孙宾看向长老:“请问长老,你们是哪个村的?”

    长老应道:“我们是大柳村,不是石碾村,我们村没有一人得病的,可??我们害怕呀,我们要到外地躲一躲!”

    “若是放走你们,其他人就会跟来,其中或有带病的人,这病就越传越远了!”

    中箭的年轻人看向孙宾,恨恨说道:“孙郡守,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出去,就是想传病的!”

    孙宾看向他,惊愕道:“壮士,此话怎讲?”

    中箭人面孔扭曲:“我们商量好了,我们哪儿也不去,只到魏地。这病是魏人给的,我们还回去,我们要跑遍魏地,让所有魏狗都得瘟病!”

    孙宾倒吸一口气,果决回道:“若是此说,本郡守就更不能放你们过去了!”

    中箭人急切问道:“为什么呀?”

    孙宾一脸严肃:“魏人也是人哪!”

    中箭人将头扭向一边,恨恨说道:“他们不是人,是恶鬼!”

    知他已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孙宾不再看他,转向长者:“请问老丈,你们到魏国后,准备住在哪儿?”

    “老朽有个弟弟住在朝歌,我们想投他去。”

    孙宾盯紧他,目光锐利:“敢问老丈,一百年前,朝歌属于哪一国?”

    长老脱口而出:“当然属于我们卫国!”

    “诸位乡亲,”孙宾再对众人长揖,“一百年前,朝歌属于我们卫国,朝歌的乡亲是地地道道的卫国人,他们与我们血脉相连!你们投到朝歌,万一将瘟病传给我们曾经的亲人,于心何忍?乡亲们哪,我们??我们不能这么做啊!”

    中箭人仍旧心有不甘,咬牙道:“那??我们就到大梁!”

    孙宾没有理他,扫一眼众人:“乡亲们哪,一百年前,大梁也不属于魏国!列国纷争,旌旗变换,没有哪一个城邑,没有哪一方百姓,永远属于哪一国,永久归于哪一君。魏人伐我,屠我平阳,不是魏人的错,不是魏卒的错,只是魏君、魏将一时意气所致!我们若为逃难,尚有情可谅,若为泄愤于他方乡亲,就是不该啊!”

    孙宾之言句句在理,众人面面相觑。

    “唉,”长老长叹一口气,“我们??就算是逃难吧!”

    孙宾摇头:“此时逃难,众乡亲四方奔走,必致疫情加速蔓延,祸殃天下,后果不堪设想啊!”

    “可??孙将军,您让我们怎么办?难道要我们必须守在死地吗?凭什么是我们?”

    “这??”孙宾答不上来了,“我也说不清,可??我还是恳请各位暂先回家,备足粮食、水,不要串门,不要乱走,斩断病魔的腿,让病魔??自生自灭!”

    见孙宾执意不肯,长老看向众人,仰天长叹。

    就在此时,一车驶至,平阳御史下车,向孙宾拱手道:“报,君上旨到,请郡守速回府中接旨!”

    “父老乡亲,”孙宾朝众人拱手,“在下再次恳请诸位,暂回家去,莫要乱跑!”

    “孙将军,我们听您的!”长老拱手回礼,转对众人,“走吧,回家去吧!”

    中箭人内心悲怆,带着哭音说道:“你们回吧,我一个人去!我的阿大,我的娘,还有我哥嫂一家,全都死在平阳,这下该我了,我??我不想死在家乡,我不想祸害亲人,我要死在魏地,我要让魏人血债血偿!”说着猛地拔出腿上的箭矢,含在口里,吃力地站起,一拐一拐地走过孙宾,走向关卡,袒出胸脯,拍打它:“射吧,射吧,你们就朝这儿射吧!”

    几个年轻人跟上他,无不裸出胸脯。更多的人跟过来。

    关卒惊呆了,拿弓箭的手开始颤抖。

    “唉,”孙宾长叹一声,向关卒摆手,“让他们??过吧!”

    关卒远远避开,让出大道。逃难车辆启动,所有的人,包括长老,浩浩荡荡地走过关卡,奔向魏境。

    孙宾呆立原地,良久,两手捂脸,不无痛苦地蹲在地上。

    待孙宾匆匆回到郡守府时,传旨宫人与传令巫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传旨宫人掏出诏书,朗声宣道:“平阳郡守孙宾听旨!”

    孙宾跪叩:“臣孙宾候旨!”

    “君上旨令,自今日始,举国事天,唯大巫祝之令是从!”

    “孙宾领旨!”

    传令巫人跟着布令:“传大巫祝令,天皇降罪,使瘟神行罚,凡平阳生民,皆为瘟神属民,生者不可游走,死者就地葬埋。凡罹瘟之家,皆不可救赎,当封其门户,待瘟神行罚之后,焚其屋舍,火祭瘟神!违令者,杀无赦!”

    府中之人尽皆震惊。

    见孙宾发呆,传令巫人道:“孙郡守?”

    孙宾缓过神来,拱手道:“臣有辩!”

    “你有何辩?”

    “魏人伐我,平阳守卒尽皆死于国难。君上降恩,赐其遗属以平阳屋舍田产。这些臣民皆是烈士遗属,来自卫国各地,尚未落根,又逢此难,若是这般听任瘟神行罚,臣??不忍直视!”

    传令巫人冷冷应道:“郡守有疑,可赴太庙向大巫祝论辩!”

    “恕臣不接此令!”

    传旨宫人颇是震惊:“孙宾,你敢违旨?”

    “臣不敢,只是,据大巫祝令,臣,还有他们,”孙宾指府中众人,“都是平阳生民,也都是瘟神属民,皆在不可救赎之列,此府门户亦当被封。若连府门都出不去,叫孙宾如何接令?如何施令?”

    传旨宫人显然没想到孙宾会有此说,看向巫人。

    “这??”巫人张口结舌,眼珠子连转几转,“孙郡守,小巫这就回去,向大巫祝禀报实情!”转对宫人:“走!”带头大步走出去。

    孙宾略略一顿,看向司徒。

    司徒急切问道:“郡守,怎么办?”

    “暂缓布令,宾这就回宫,面奏君上!”

    小巫祝回到太庙,就向大巫祝禀报孙宾不肯听令的事。

    “哦?”大巫祝嘴唇未动,声音却出来了。

    太庙令急问:“他为何不听令?”

    “他说他无法听令!”传令巫人应道,“他说,他与平阳府中所有吏员皆是平阳生民,依令皆为瘟神属民,门户当封。门户被封,他连门也无法出,怎么施令?”

    “这??”太庙令看向大巫祝,苦笑,“真是个刺头!”

    “特令,”大巫祝面部肌肉微动,“平阳郡守并所有吏员、差役、军卒,皆为朝廷命臣,不为瘟神属民!”

    “得令!”传令巫人拱手,转身走出。

    一阵脚步声急,守值巫人趋进,禀道:“西门尉急报,平阳郡守孙宾请开西门,特此请求!”

    太庙令两眼一瞪:“不开!这个刺头从疫区来,万一??”

    守值巫人低声道:“听门尉说,他有急务求见君上!”

    “见君?”太庙令震怒,“他是想把瘟神带给君上吗?”

    “开门!”大巫祝断然下令,“让他到太庙来!”

    太庙令不解地看向他。

    大巫祝阴阴一笑:“既然是刺头,他就不适宜待在平阳。”起身:“小仙这就面君去!”

    是夜,值勤兵卒一队接一队地走过大街,打更的人敲锣喊叫:“传大巫祝令,举国事天,全城宵禁,臣民不可随意走动,违令者斩!”

    夏风习习,月明星稀。太庙的大门外面,奉命前来的孙宾久久跪在台阶下面,一动不动。

    天大亮时,庙门“吱呀”洞开,内宰走到台阶上,朗声唱道:“孙宾听旨!”

    孙宾叩首:“臣候旨!”

    “君上口谕,孙宾妄解大巫祝令,擅离职守,私至帝丘,有为瘟神引路之嫌,依令当治重罪,姑念孙氏一门为国尽忠,寡人免你重罪,削平阳郡守职位,闭门思过,不可妄动!”

    孙宾心中一震,叩道:“君上,臣有奏!臣—”

    “孙将军呀,”内宰不耐烦地打断他道,“甭再说了,快点儿回家吧。”转身进门,嘚嘚的脚步声渐去渐远。

    孙宾心灰意冷,一步一步地挪回相国府门。

    老家宰闻报迎出,兴奋道:“公子,您总算回来了!”

    孙宾勉强给他个笑:“回来了。爷爷呢?”

    “在宗祠里,”老家宰悄声说道,“在那里闷坐一天一夜了,茶饭不思啊!”

    孙宾吃一大惊,疾步走向宗祠。

    宗祠门大开着。

    孙宾站在门口,看向祠里。正堂墙上挂着一排画像,排在最中间的一个身披重甲,面目慈祥,下面摆着一个牌位,上写“先祖孙武子之灵”。两边依次是仙去的列祖列宗,孙宾父母孙操夫妇、叔父孙安夫妇的牌位排在最后边。孙安夫妇牌位的前边立着两个小牌位,是他们的一双儿女。

    画像前是香案,案上摆着供品,燃着香烛。

    孙机跪在孙武子的画像前面,犹如一尊雕塑。

    孙宾站在门口,凝视爷爷。

    孙机感觉出来,沉声道:“是宾儿吗?”

    孙宾走进,跪在爷爷身边:“爷爷??”

    “说说疫情!”

    “最早是在石碾村,一个老石匠死了。老石匠的次子叫二槐,是我阿大的身边短兵,战死在平阳了。他家受君恩分到一处宅院,是宾儿带他们一家认的门户,不想次日老石匠就得暴病死了。听人说,他得的是瘟病,凡是参与葬礼的村人与亲人大多得病,老石匠一家??只剩下两个孩子??”

    孙机心里一揪:“两个孩子呢?”

    “在家里呢,我去看过,是对龙凤胎,可乖巧了!”

    孙机打了个惊怔:“你??去了瘟区?”

    “是哩,”孙宾点头,“身为平阳郡守,宾儿不能不去!”

    孙机关切道:“没有事吧?”

    “没有事儿。宾儿是前日去的,可爷爷您看,”孙宾活动一下手脚,“宾儿哪儿都是好好的!”

    “呵呵呵,”孙机松了一口气,“观你气色,倒是不错。看来这病不是见人就咬,而是选人来咬。对了,两个孩子怎样?”

    “也没事儿,就是没人照料。宾儿本想带走他们,可又怕??”孙宾欲言又止。

    孙机显然知道他想说什么,郑重点头:“是哩,谨慎为上。平阳城里如何?”

    “有病人了,我回来之前已死了一个,这辰光不晓得。我已吩咐,凡得病之家不要出门,由府中统一供应水米。”

    见孙儿年纪虽小处事却是井井有条,孙机颇为感慨,赞道:“做得好!”

    “爷爷,”孙宾不无疑虑道,“此番瘟祸,我们真的??熬不过了吗?”

    “能否熬过,要看天意!”

    “天意?”孙宾眼中一亮,“爷爷是说,我们仍然有救?”

    “是哩,”孙机点头,“上天有好生之德,从来不会给人绝路!”

    “路在何处?”

    “还记得墨者吗?”

    “墨者?”

    “墨者好生,或有治瘟之方!”

    “爷爷,”孙宾急道,“宾儿这就去寻墨者!”

    “墨者四海为家,你哪儿寻去?”

    “宾儿晓得,”孙宾应道,“前番墨者帮我们守城,宾儿结识一个叫告子的,听他说,墨者住在楚地尧山,一过鲁关就到了!”

    “可??”孙机眉头紧皱,“你若走了,平阳怎么办?”

    “宾儿已经不是平阳郡守了!”

    孙机愕然:“哦?”

    “方才宾儿前往太庙面君,内宰亲传君上旨意,免去宾儿职位,要宾儿闭门思过!”

    孙机长叹一声:“唉!”

    孙宾站起:“爷爷保重,宾儿这就走了!”

    孙机也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去吧,宾儿,爷爷在平阳迎接你!”

    孙宾怔了:“爷爷,您??要去平阳?”

    “君上免了你的职位,并未免去爷爷的。你这走了,平阳百姓谁去关照?他们都是烈士的家属,他们已为卫室失去了太多,不能再让他们无依无靠啊!”孙机泪水溢出,“唉,大巫祝这般治瘟,你也看到了。帝丘如此,疫区更将是雪上加霜。有爷爷这把白胡子在那儿飘上一飘,他们心里就有安慰,多少能起一线生念!”

    孙宾跪地:“爷爷,宾儿??恳求您,不要去了,一切交给宾儿!”

    “孩子,”孙机慈爱地抚摸孙儿的头,“快寻墨者去吧,这才是大事,疫民的生机或就系在他们身上。爷爷的这把老骨头,硬着呢,它硌瘟神的牙!”

    孙宾连拜数拜:“爷爷??您保重!”说罢起身,大踏步走去。

    祠内再入静寂。

    后院响起孙宾的车马声。

    在孙宾夜半出城寻求墨者的次日凌晨,老相国孙机坐着由老家宰驾驭的辎车,叫开西城门,扬长而去。

    消息立马传至太庙,太庙令没有直接禀报卫成公,而是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太师府。

    老太师腰疼有一段时间了,每天都要趴在榻上,接受老医师针石按摩约大半个时辰。太庙令赶到时,老医师正在为他诊治。

    “禀报太师,”太庙令哈腰站在榻前,小声禀报,“孙宾是昨夜三更出的城,孙机是今日凌晨日头初升时出城的。”

    许是按到病灶了,太师疼得龇牙咧嘴,禁不住“哎哟”一声。医师看得真切,两手紧按灶区,逐渐加力。太师咬紧牙关,隐忍不响。按有一阵,见太师神情放松,医师再度揉捏起来。

    太师的目光移向太庙令,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若是下官所料不差,这祖孙二人必是投疫区去了!”

    太师吸口长气,轻轻叹出。

    太庙令压低声音:“此时去疫区,无疑是找死!”

    太师伸手给医师,在医师协助下翻身坐起,重重一叹:“唉!”对医师摆手:“先生,您先在外面歇会儿,我们议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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