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回西河张仪葬母?返安邑庞涓救父-《战国纵横:鬼谷子的局(1-15册)》


    第(2/3)页

    翠儿点头:“翠儿也是。”

    张伯又是一阵感动:“好呀,好呀。张伯的心愿这还没说呢。”

    顺儿点下头:“张伯,您说。”

    “你俩一起长大,彼此知热知冷,算是一对苦命人了。无论命贵命贱,你俩都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张伯有心撮合你们成就百年之好,相互扶持,不知你二人可有此意?”

    翠儿羞红了脸,低头不语。

    顺儿求之不得,纳头就是三拜,几乎是更咽:“顺儿??谢张伯成全!”

    张伯看向翠儿:“翠儿,顺儿愿意了,你呢?”

    翠儿将头低得更低,呢喃道:“翠儿但凭张伯做主!”

    张伯喜上眉梢:“好哇,好哇,既然你俩都愿意了,张伯就替你们主婚。来,这就祭拜天地!”

    二人尽皆怔了。

    “来吧,今日就是吉日,此时就是吉时!”

    小顺儿回过神来:“这??张伯,怎么拜呢?”

    张伯指着前面的空场地:“既然是拜天拜地,就跪那儿吧!”

    小顺儿起来,走到场地上,跪下。

    张伯对着翠儿:“翠儿,去吧,跪在顺儿身边!”

    翠儿迟疑一下,走过去,跪在小顺儿身边。

    张伯朗声道:“一拜天地!顺儿,翠儿,先朝北方拜,然后朝东、南、西三方,各三拜!”

    小顺儿、小翠儿朝四方各拜三拜。

    “二拜列宗!”张伯略顿一下,“这个省了。三拜高堂!”又是一顿,老泪流出,“这个也省了!”

    小顺儿却是反应过来,拉一把小翠儿,双双朝张伯跪下,连拜三拜。

    张伯抹把泪:“好好好,你们这几拜,张伯收下!接下来,夫妻对拜!夫妻是平礼,互相作个揖就成了!”

    小顺儿、小翠起身,对面站了,互揖。

    张伯一脸慈爱地望着二人,给他们个笑:“顺儿,翠儿,打今日起,你二人就是夫妻了,张伯祝贺你们!”

    顺儿、翠儿双双走到张伯跟前,一人枕住他一个膝头,齐声道:“阿大??”

    张伯抚摸二人,老泪横流:“我的好儿子,我的好闺女!”

    “阿大!”

    张伯看看日头:“时辰不早了,你们该上路了!”

    二人皆是一怔。

    小顺儿不解地问道:“阿大,我??我们不是跟着您吗?”

    “阿大还有一点儿私债,得去外地一趟,不能陪你们了。”

    翠儿急切说道:“阿大,无论您去哪儿,我们都陪着您!”说完紧紧抓住张伯的手,生怕他要跑掉似的。

    张伯缓缓松开,给她一笑:“傻孩子,阿大要去的地方很远,一年半载回不来!”

    顺儿摇头:“阿大,无论多远,我们都陪着您!”

    张伯面露难色:“这是私债,阿大只能独自去偿,你们去了,反倒是无益!”

    “那??阿大要多久才能回来?”

    “需要多久,阿大也不晓得。”张伯看向小顺儿,“顺儿,你想带翠儿去哪儿呢?”

    “顺儿不知。除下张邑,顺儿实无地方可去。”

    “你晓得曲沃吗?”

    “是函谷关东面的曲沃吗?”

    “正是。阿大老家就在曲沃城西,离城三十里,叫石家硲。家中尚有十几亩薄地,几间老房。你们夫妻若不嫌弃,就到那儿安身吧。”张伯说着从胸前取出一只银锁,递给翠儿,“翠儿,你叫张伯阿大,就是张伯的女儿,从今日始,你姓石,叫石翠儿,顺儿是上门女婿。族人见此银锁,就会认下你们!”

    翠儿扑他怀里,失声痛哭:“阿大??”

    顺儿惊诧道:“阿大,您不姓张?”

    “现在姓张,十八年前姓石!”张伯看看天,“辰光不早了,你们这就上路吧!”说着拉上翠儿,“走,阿大送你们一程!”

    三人于村头告别。小顺儿、翠儿三步一回头,渐去渐远。

    张伯站在一个高坡上,目送二人成为两个小黑点。

    张伯叹口气,转回身子。

    回到破院,张伯关上柴扉,搬起两块石头,走进堂屋,掩上门,闩上。张伯从怀中摸出二金,寻出一块白布包好,咬破手指,用指尖写上“仪儿保重,张伯去也”几个血字,摆在几案上。

    张伯将一根草绳吊在梁上,又将两块石头码起,踩上。张伯缓缓闭目,眼前浮出十八年前的场景:

    葫芦谷中,张伯驾战车,张豹昂立车中,与他同车的还有一名弓弩手。战车在秦人堆里往来冲突。张豹左挑右刺,弓弩手箭无虚发。

    酣战期间,弓弩手中箭,掉下车去。车中只有张豹一人,仍旧往来冲突,秦人不是被战车倾轧,就是被张豹刺中。

    又战一时,辕马亦中箭,暴跳,战车撞向一块石头,车侧翻。张豹以枪扎地,腾空飞起,稳稳落在地上,驭手张伯却被重重地甩出去几丈开外。

    几名秦卒挺枪扑向没有任何武器的张伯。眼见一名秦卒的长枪就要扎向张伯,张豹不及救助,大叫一声,掷出手中枪,从秦卒后胸贯入。

    秦卒倒在张伯身边。

    与此同时,张豹拔出剑,大叫一声“石大哥—”,箭步冲到张伯跟前。

    几个秦卒围上。

    张豹拼命护住张伯,左抵右挡,却苦于兵器过短,又寡不敌众,被一个秦卒一枪刺中胸部。

    张伯这也腾挪开来,顺手拔出宝剑,刺入那个秦卒胸膛。

    逢此危难之际,一辆战车驰来,是张猛。几名秦卒不敌,溃退。张伯将张豹抱上战车,对张猛急切说道:“快,找医师!”

    张猛的战车向回疾驰。不幸的是,张豹气绝在张伯怀里,鲜血染红了张伯的甲衣。抱着张豹的尸体,张伯泣不成声。

    ????

    张伯思绪回来,轻声呢喃:“张将军,你的石大哥为你驾车来了!”说罢将头伸入绳套,蹬开石头??

    吴青家的宅院门外守着四个秦卒,比张仪家还多出两个。张仪学乖了,冲其中一个军卒拱手,赔笑道:“请问军士,有个叫吴青的,可在此宅?”

    那军卒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见他满脸是笑,一身士子服,客气地应道:“有这么个人!”

    “在下是他朋友,远道而来,想见他一面,烦请军士叫他出来!”

    “你是哪儿人,姓啥名谁?”

    “少梁东张邑人,姓张名仪。”

    “非常不巧,你的这个朋友出役去了。”

    张仪一怔:“出役?什么役?”

    “苦役呀!”

    张仪又是一怔:“什么苦役?他不是??”

    军卒打断他:“我们查实了,吴青于四个月前加入魏军,投在龙贾麾下,因为战功而升作魏将,前番秦魏之战,吴青血债累累。所幸大良造宽仁,颁布军令,凡是河西魏卒,凡是离开魏营回乡者,可免死罪,不咎既往,但须为大秦服役一年。这辰光他正在服役呢!”

    “哦。敢问军士,他在哪儿服役?服什么役?”

    “这个我就不晓得了,听说是开往山里去了。”

    张仪又扯出一笑:“敢问军士,吴青为什么离开魏营呢?”

    军卒迟疑一下:“冲你是他朋友,实话对你讲吧,龙贾立下军功,却让魏王免职了,龙贾手下的将士气不过,尤其是河西将士,大多脱下军装,各回各家了!”

    张仪不解地问道:“那??吴青不晓得他的家被你们??占了吗?”

    “晓得呀。”

    张仪越发糊涂了:“既然晓得,他为何还要回来?”

    “一家老小他不能不要吧?”

    张仪一怔,旋即拱手道:“谢军士!”

    “还有什么要问吗?”

    “待吴青回来,麻烦军士捎给他一句话。”

    “说。”

    “就说朋友张仪来望过他了!”张仪说完转个身,大踏步离去。

    日落西山,霞光辉映半个天空。一个老丈在前,苏秦跟在后面,走近张夫人所住破院。老丈指着柴扉:“就是这儿了!”

    苏秦深揖,拖长声音,唱道:“谢谢老丈!”

    老丈隔柴扉大叫:“张伯,张伯,有客人来了,是洛阳的!”

    没有人应声。

    老丈提高声音:“张公子,张公子?”

    仍无人应声。

    “翠儿!”

    没有人应。

    老丈转对苏秦道:“都不在家,想是没有回来呢。你先在屋里坐着,这辰光天黑了,他们应该回来哩!”说毕移开柴扉,引苏秦进院,直奔草堂。

    老丈推门,门闩着。

    老丈又推几下,惊讶道:“咦,家里有人哪!”连连拍门,却无人回应。

    老丈纳闷道:“奇怪,没有人,咋会闩着呢?不对,一定是有人。”使劲再推,门只是晃了晃。

    老丈大喊:“谁在家呀,睡也睡不了这么死!”走到灶间,寻到一把切菜刀子,拨闩。

    门开了。

    老丈一脚跨进去,喊道:“谁在家呀?天还没黑哩,咋就睡死了?”

    老丈话音未落,头就撞在一个物体上。那物体晃来荡去,把老丈吓一大跳。老丈退后一步,细审,竟然是个吊着的人,惊叫一声,跌倒在地。

    苏秦急进一步,见是一个老者吊在房梁上。苏秦上前托住,解开绳套,将老人放到地上,以手拭鼻,早无气息了。

    天色近黑,张家祖地上,张豹夫妇的坟边又添一座新坟,张仪、苏秦并排跪在坟前。

    张仪转向苏秦:“苏兄因何至此?”

    苏秦拉长声音,就如唱诗一般:“家父逼亲,苏秦不从,伺机逃婚,再至王城。为寻贤弟,一路追踪。寻到贤弟,苏秦心喜,贤弟丧亲,苏秦心恸!”

    “唉,”张仪长叹一声,“那个白眉老丈,在下真正服了!苏兄,老丈说你贵至卿相,看来亦非虚言哪!”

    苏秦唱道:“相者之言姑妄听,敢问贤弟欲何从?”

    张仪缓缓转向父母合坟,恨恨道:“秦人十八年前犯我,先父殉国,秦人今又犯我,毁我家园,屠我生民,霸我家财,逼死我母,还有张伯!国仇家恨不共戴天,仪别无他求,唯思报仇雪耻!”

    苏秦唱道:“国仇家恨终须报,不在今朝在明朝;贤弟尚无弓与箭,岂可引臂射大雕?”

    张仪一阵茫然,看向远方:“苏兄之见甚是。”转回头,看着苏秦,“以苏兄之见,在下该当如何?”

    苏秦从袖中掏出锦囊,递给张仪。

    张仪接过,展开阅读:“口欲不吃,歌唱吟咏!若欲根治,鬼谷云梦!”若有所思,“怪道苏兄出语即唱,原是得到高人点拨!”又思一时,诧异地望着苏秦,“请问苏兄,你从何处得到此书?”

    “王城寻弟未果,路遇琴师唤我,转交锦囊一个,自言受人所托!”

    “琴师?鬼谷云梦?”张仪想起什么,陡然一叹,“苏兄,你造化了!”

    “造化?”苏秦瞪大眼睛盯住他。

    “是这样,”张仪说道,“在下听琴师讲过云梦山,说是山中有个鬼谷,谷中有个鬼谷先生,琴艺出神入化,纵使俞伯牙在世,也是逊他三分。打实里说,就琴艺而言,琴师所弹,张仪已是敬服,那日所以激他,一是使性,二是试他本领。琴师艺高如此,但早晚提及鬼谷先生,他竟推崇有加,嗟叹不已,将他看作神人。只是鬼谷先生不肯收徒,琴师屡次拜他,鬼谷先生皆未允准。苏兄今得此书,莫非??”陡然止住,又怔半晌,一拍脑门,“对了,定是这般!”

    苏秦仍是一脸懵懂。

    “那个看相老人,想必就是鬼谷先生了。苏兄试想,若是寻常相士,哪有此等神功?此书也必是鬼谷先生所托。也就是说,鬼谷先生有意招收苏兄为徒。苏兄若能拜在鬼谷先生门下,自然修得一身本领,亦必然是贵至卿相!”

    苏秦恍然有悟,唱道:“怪道琴师转此信,唏嘘再三叹时运!”

    “这就是了!鬼谷先生向不收徒,今日却收,此为时也。琴师屡求,鬼谷先生皆是不允;苏兄不求,鬼谷先生反倒主动相邀,此为运也。苏兄有此时运,叫琴师怎能不叹?”张仪朝苏秦连连拱手,“苏兄在上,张仪恭贺了!”

    苏秦略一沉思,唱道:“贤弟不嫌苏秦身贱,与苏秦义结金兰;苏秦果真有此时运,又岂能舍弟独贪?”

    张仪黯然神伤:“多谢苏兄美意。可??唉,恨只恨那日有眼不识泰山,在下冒昧冲撞了鬼谷先生。在下若是进山,先生一定记恨此事,不会容我!”

    “贤弟不必灰心,你我同拜师尊;若是先生不容,苏秦不入师门!”

    张仪一阵感动,由衷长叹道:“唉,人生如梦,得一知己足矣。张仪得遇苏兄,不枉此生矣。苏兄可先行一步,待仪为先母守满五七之孝,自去鬼谷投奔苏兄!”

    “你我既为手足,汝母亦即吾母,苏秦当与贤弟,同守五七之数!”

    许多人怕是穷其一生也难觅像苏秦这样的知己,此时张仪内心之激动难以言表,只是握紧苏秦之手。二人相互挽着,共同跪向新坟。

    夕阳西下,半天红光,远远映出二人的剪影。

    按照庞涓指引,孙宾驾车由南门拐向西,缓缓驶过安邑西街。

    “孙兄,”庞涓小声道,“前面有家铺面是我家的,上面写着‘庞记缝人’,可以稍稍放慢一点,但万不可停!”

    孙宾放慢车速,在街面上辚辚而行,果然看到一家铺面,上面赫然写着“庞记缝人”四字。

    庞涓将车帘拉开一条缝,见店门开着,察看周围,并无异常,遂嘘出一口气。

    车马缓缓驰过庞记,驰至十字路口。

    孙宾问道:“龙公子,前面是十字街口,该往哪儿走?”

    “右拐,三百步,天顺客栈!”

    “好咧!”孙宾驱车拐向北街。

    车马在天顺客栈前停下。

    见贵客到来,两名仆从笑脸迎出,一人扶下庞涓,搬下行李箱,另一人接过孙宾的马缰和鞭子,将车马赶往后院马厩。

    一个管事的小二哈腰迎出。

    庞涓看向他,故意哑起嗓子:“你们当家的呢?”

    小二应道:“元亨楼里快活去了。贵客是要住店吗?”

    “废话,不来住店,到此何干?来一处僻静院子,就后院西北角的那一进吧!”

    “呵呵呵,”小二满脸堆笑,“看来客人对小店蛮熟哩,想必是在这小店住过?”

    庞涓回他一个笑:“当然住过。三年前本公子来过此处,住的就是那进院子!”

    “哎呀呀,是老熟客哩!”小二拿出账簿,递过笔砚,“请客人写下尊姓大名,何方人氏!”

    庞涓接过笔,“唰”地在账簿上写下“龙公子,宋”几字,递还小二。

    小二接过,又是一怔:“哎呀呀,龙公子是宋人哪!宋国哪儿的?”

    “听声音,你也是宋人?”

    “就差一点点儿,我老家是卫国平阳的,三十年前搬到安邑了。”

    “呵呵呵,”庞涓半开玩笑道,“算你命大,要是不搬,就站不到这儿了!”

    “是哩是哩。龙公子打算住几日?”

    “三日五日,十日八日,就看生意做得利索不利索了。”

    “好呀好呀,我们这店,就您点的那个院子最好,每天十布,公子能否付些订金?”

    庞涓摸出二金,递过去:“够否?”

    小二接在手里:“够了,够了!”拿称称过,“预付足金二两,我这儿先记下!”记过账,伸手礼让,“龙公子,请!”

    小二将孙、庞二人迎至客栈后院西北角的一处小院,打开院门。跟在后面的仆从将行李放好。

    庞涓摸出一枚布币,递给小二:“这个是赏你的!”

    小二接过,哈腰道:“谢龙公子厚赏!龙公子何时用到小人,尽可吩咐!”

    庞涓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倒是有件事情麻烦你一下。本公子此番出门,走得慌急,衣服竟是带少了,甚想再做两件,你可晓得附近哪家师傅手艺最好?”

    “唉,”小二轻叹一声,半是遗憾道,“要是龙公子去年来,小人倒能推荐一个师傅,只是眼下??”

    庞涓内心急切,面上却是镇定:“哦,眼下怎么了?”

    小二凑过来,压低声:“不瞒龙公子,那位师傅姓庞,都说是个好人,不知怎的竟是家破人亡了。小人听说,庞师傅眼下已成废人,做不成衣服喽。”

    “废人?”庞涓震惊,“这??庞师傅为何成了废人?”

    小二又是一声轻叹:“唉,这事儿小人也是刚刚听说,尚未证实,龙公子权当听个故事。听人说,庞师傅有一手做衣绝活,几个月前却突然失踪。他的儿子四处寻他,结果人未寻到,儿子倒成了杀人凶犯,被人四处缉捕。庞记店门一关数月,几天前突然开门,说是庞师傅回来了。有人见过他,说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成了个活死人了!”

    庞涓脸色煞白,愣有一时,强出一笑:“哦,有这等事呀!这么说来,本公子的服饰做不成了。小二,弄点儿吃的,本公子饿了!”

    “好咧!”小二应一声,疾步走开。

    听到小二走远,庞涓“嗵”地关上院门,身子靠在门上,两行泪水“吧嗒吧嗒”直流下来。

    好友难受,孙宾感同身受,近前安慰道:“庞兄,小二所言未必属实。令尊也许??”

    庞涓抹把泪水,更咽道:“孙兄不必说了。家父落到奸贼手中,能够活到今日,已是万幸!”

    “庞兄,”孙宾略一沉思,低声道,“你看这样如何,待会儿我去你家探访,落个实信。万一令尊真如小二所说,我们就得马上救他离开此地,寻良医救治!”

    “就依孙兄所言!孙兄务必小心,他们一直关着家父,近日突然放出,或许有诈!”

    “庞兄放心,在下小心就是!”

    一阵脚步声近,小二敲门:“龙公子,饭菜备好了,请用膳!”

    庞涓开门,小二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是几盘热菜、几道凉菜和一壶热酒。

    庞涓招呼孙宾坐下,斟好酒,夹口菜肴,刚吃进去,立马吐出。

    庞涓将几个盘中的小菜尽皆尝过,变了脸色,喝道:“小二!”

    小二诚惶诚恐,哈腰候立:“龙公子??”

    庞涓拿箸子指点菜肴:“你这炒的什么菜?”

    小二哭丧起脸:“公子息怒??”

    庞涓斥责道:“本公子来住此店,冲的就是你家的酒菜,可你??你们就拿这样的酒菜待客?你自己尝尝,要么太咸,要么太淡,要么太烂,要么不熟,这这这??让人怎么下咽?”

    “唉,”小二苦笑一声,“不瞒龙公子,小店的酒菜原本可口来着,只因两个月前换了主人,一切就都变了。新主人不知经营,一天到晚掷骰子,不到一月,就将几个厨师全气走了。小人无奈,只好临时请人支应。他们初来乍到,味道自是做得差些,还请龙公子担待!”

    庞涓半是揶揄道:“怪道生意冷清,原来是换主人了!本公子问你,新主人是何人?”

    “吴公子!”

    “哪个吴公子?”

    “就是司农大人的二公子。老主人前往元亨楼赌钱,最后就将客栈押上了!”

    庞涓震惊:“那??老主人呢?”

    “唉,鬼知道哪儿去了。自那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

    “元亨楼?”庞涓故作不知,“是个什么楼呀,本公子不曾听人说起过!”

    “龙公子是三年前来的,自是不知。元亨楼是几个月前才兴起的,里面那个排场,列国里独此一处,不是富人贵人,甭想进去!”

    “哦!”

    小二压低声:“小人听说,楼里还有一个吸钱鬼,莫说三金五金,纵是十金百金,一进门去,就连影儿也没了!”

    “嗬,你净唬人,”庞涓拧起鼻子,“本公子只听说天底下有吸血鬼,不曾听说有吸钱鬼。”

    小二来劲了,急切解释道:“当然有吸钱鬼了!譬如说老主人吧,小人晓得他从未赌过钱,可那日打元亨楼门前过,竟然是两眼发直,不知不觉就进去了。小人亲眼看着老主人进去,拉都拉不住呀,观他那眼神,血红血红的,只有活见鬼的人才有!”

    庞涓手扶下巴,若有所思:“要是这么说,元亨楼里这个鬼,倒是害人不浅哪!”

    “嘘!”小二声音越发低了,几乎是哑着嗓子,“龙公子呀,比起有些人来,老主人还不是最惨的!”

    “你且说说,谁家最惨?”

    “晓得白家公子不?满城里都说,白公子就是被楼里的吸钱鬼迷住了,天天都要提着钱袋朝元亨楼里钻。前后不过几个月,白相国府中的大金库让他输了个干干净净,眼下说是连白家大院也变卖了!”

    庞涓心头一震,看孙宾一眼:“如此说来,白公子是让小鬼迷了!小二,你这菜没法吃,倒掉吧,饭钱照算就是!”

    小二应过,动作麻利地收起几盘菜肴。

    待小二走后,庞涓压低声道:“孙兄,你这就去看下我家,就扮作来做衣服的,不可多停!”

    孙宾快步出门。

    安邑西街行人稀少,孙宾扮作无事状,晃晃悠悠地走过来,这家停停,那家站站,最后才走进庞记邻居家的豆芽店。

    孙宾在里面小转一圈,走出店门,又转到庞记缝人的铺门前面。

    门半开着。

    孙宾上前,敲几下,大声叫道:“有人吗?”

    没有应声。

    孙宾又敲几下,仍旧无人应声,遂推开门,走进去。

    铺内满目凄凉,一片狼藉,霉味弥漫,墙角、梁柱挂满了蛛网。

    裁剪台上,庞衡蓬头垢面,目光痴呆,旁边放着一把剪刀,面前是一大堆布条。

    孙宾心里一揪,走过去,在他跟前顿步,凝视他。

    庞衡视而不见,头也不抬,似乎孙宾不存在,两只巧手忙个不停,拿剪刀将布剪成布条,再拿针线将布条一针一针地缝合起来。

    孙宾看得难受,叫道:“庞师傅?”

    庞衡却似没有听见,仍在不停地剪呀,缝呀,口中还嘀嘀咕咕地呢喃什么。孙宾细听良久,总算听明白,庞衡反复呢喃的只是一个字:“涓!”

    孙宾心里一酸,回想自家遭遇,泪水夺眶而出。

    想到庞涓的交代,孙宾稳下心神,缓缓走出庞记铺门,一脸沉重地沿街向北走去。

    庞记对面的杂货店中,两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孙宾。

    是丁三与他的下属。

    丁三朝下属努下嘴,吩咐道:“你守这儿,我去去就来!”

    丁三走出店门,远远跟在孙宾后面。

    见孙宾折入天顺客栈,丁三迟疑一下,紧跟过去。

    孙宾不见了。

    小二迎上,看清是丁三,吃一惊道:“丁爷?”

    丁三招手:“你??出来一下!”

    小二急急出去。

    丁三引他走到一个偏静处,问道:“方才进去的那人是谁?”

    小二哈腰应道:“回丁爷的话,是个贵客的下人!”

    “贵客?什么贵客?何时进来的?打哪儿来?”

    “回丁爷的话,是昨儿打宋国来的,叫龙公子,几年前曾住过小店,是小店的熟客。”

    丁三松了一口气,目光征询:“哦?此人何等模样?”

    小二比画道:“个子有这么高,人颇壮实,对了,长一脸络腮胡!”

    “络腮胡?”丁三纳闷了,自语,“奇怪,既然不是,为何要去庞记?”

    “回丁爷的话,龙公子曾经问过小人,说是出门走得急,衣服带少了,想再做几件,要小人荐他一家铺子。也是小人口贱,对他提及西街的庞师傅。许是龙公子听进去了,差下人前去探看!”

    “呵呵呵,是这样啊。回去吧,这事儿到此为止,不许乱讲!”

    “丁爷放心,小人晓得长短!”

    “记住,盯住他们。要是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即刻报我!”

    “晓得。”

    “晓得我在哪儿吗?”

    “晓得!”

    “哪儿?”

    “上大夫府。”

    “晓得就好!”丁三说完转身,大步走开。

    小二走进院子,用手“啪啪”拂几下衣袖:“哼,什么玩意儿呀,狗仗人势!”耳边响起丁三的声音:“??盯住他们。要是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即刻报我??上大夫府??”皱下眉头,忖道,“不行,我得过去看看,这伙人惹不得,万一??”

    小二轻手轻脚地走到孙、庞所住小院,附在门上,歪头侧耳正要倾听,门陡地打开。小二猝不及防,身体前倾,刚好栽在庞涓怀中,被庞涓顺手一推,跌倒于地。

    庞涓盯住小二,目光冰冷:“小二,你这是做啥?”

    小二理屈:“我??”

    庞涓两眼一虎,厉声:“当真不说?”

    小二浑身颤抖:“我??”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