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公孙贾振奋不已:“这还用说,定是商鞅、景监和车希贤!” “呵呵呵,”甘龙捋一把飘须,“明白就好。新主继位,旧臣功高而不退,当是大忌。商鞅精明一世,却在关键时刻糊涂,真是天佑我辈啊!” “可是,”杜挚仍不乐观,“眼下不是穆公时代,不行人殉了,商鞅若是不生二心,君上他??纵使有心,也不能戕杀功臣呀!” 甘龙敛住笑,点头道:“这也正是老朽召请诸位来此密室的因由。”扫一眼众人,“大家议议,如何才能让商鞅生出二心?”一眼瞥到门口站着的老家宰,冲他叫道,“什么事儿?” “禀报主公,”老家宰应道,“魏使陈轸到访!” “陈轸?”甘龙捋须有顷,对众人打个拱,“诸位稍等片刻,老朽去去就来!” 甘龙随老家宰走到前院西厢,冲陈轸拱手揖道:“没想到是上卿驾到,老朽有失远迎,抱歉,抱歉!” 陈轸拱手还礼:“惭愧,惭愧,这么晚了,晚辈还来相扰,真是冒昧呢!” “上卿是远客,不必客气,”甘龙指向客席,“请!” 二人落席。 甘龙直入主题:“上卿乃百忙之人,至此更深夜静躬身寒舍,必有指教,老朽诚敬恭听!” “前辈此言,折杀晚辈了!今宵天空晴好,皓月当空,晚辈贪吃几盏,竟是困不去了,就叫上戚光巡街解闷,刚好路过太师府,干脆进来讨盏茶喝!” “哈哈哈哈,”甘龙笑道,“好一个悠闲之人。”击掌,“来人,上茶!” 侍女端只托盘上来,在几案上摆放茶水。 甘龙端起一盏,双手递给陈轸:“上卿,请用茶!” 陈轸接过,细品一口:“嗯,老太师的茶果然迥异于大良造的茶呀!” “听口气,”甘龙应道,“上卿是喝过大良造家的茶了!” “也算是喝过几次!” “滋味如何?” “苦甘酸辣咸五味俱全,每每饮之,荡气回肠啊!” “呵呵呵,上卿好口福啊!”甘龙笑过几声,盯住他,“敢问上卿,老朽的茶怎么个迥异了?” 陈轸话中有话:“太师的茶,清雅古朴,朗朗上口,只是茶中滋味,单了点儿!” 甘龙听出话音,倾身道:“老朽愚钝,有心使其五味俱全,却不知该加何味,还请上卿指点!” “指点不敢。依晚辈浅见,老太师只需添加一味,就可镇过大良造的茶了!” 甘龙拱手:“请上卿赐教!” 陈轸亦拱手:“请借太师金耳一用!” 陈轸起身走至甘龙身边,附耳。 陈轸低语。 甘龙倒吸一口气:“你说的当真?” 陈轸阴阴一笑:“如果在下没有料错,就这辰光,公子疾当在商君府上!” 甘龙又吸一口气,拱手谢过。 夜已深。 除去水漏时不时地滴答一声之外,四周一片死寂。 商鞅盯住匆匆赶来的公子疾。 公子疾神态静穆。 二人相视良久,商鞅憋不住了:“公子,你考虑得怎样了?” 公子疾淡淡应道:“考虑好了。” “请讲!” 公子疾苦笑一下,抱拳道:“疾谢商君抬爱。疾虽生于宫闱,却没在宫中长大,自三岁始,就随母妃住在宫外。公父移都咸阳,母妃不肯随移,与疾居留于栎阳,直至十六岁为国驱驰。” 商鞅心中咯噔一响:“公子,你这是??” 公子疾干脆将话说白:“疾是说,疾自幼逍遥,不习惯于宫中拘束,商君美意,恕疾不能接受!” “唉,”商鞅长叹一声,语气恳求,“公子,非鞅强勉,实为情势所迫。先君临终再三托鞅守护新法,而对新法耿耿于怀的不是别人,正是新君。鞅早晓得是这结局,是以拒不受托。先君知鞅心思,亲口嘱鞅,新君若守新法,就辅助他,若对新法不利,就让鞅在诸公子中择贤而立。诸公子各有贤能,但在鞅的眼中,唯公子是尊。公子既为秦公血脉,就当以公室为上,以国事为上,为守护新法计,为秦国未来计,为臣子尽孝计,都要当仁不让。至于宫城约束,公子住久也就习惯了。” “君上新立,万事未举,商君怎知君上不守新法呢?” “近日诸事,公子想必看见了。甘龙、杜挚、公孙贾之流皆登大堂,列于朝,外加叔父,已成朝中大势。自鞅入秦,秦国朝堂表面熙熙攘攘,实际只有二党:一为变法党,以先君为首,鞅为辅;二为废法党,以殿下为首,叔父、甘龙为辅。二力相较,此消彼长。君上得鞅,变法成功,秦国一举收复河西,威震天下。不幸天不作美,先君归天,殿下继立,旧党猖獗,实让鞅心忐忑。鞅非怕死,鞅忧心的是前功尽弃啊!” “秦室立长,何况君上身为太子多年,朝野无不认同。疾为媵出不说,贤能也远不及君上,商君若是让疾强行南面,秦室必乱。乱则弱,弱则前功尽弃!” 商鞅急了,搬出旧事:“公子差矣。先君初行新法,殿下带头违抗,于国是不忠,于子是不孝;为君不党,殿下与甘龙、杜挚、公孙贾之流沆瀣一气,是不君;身为殿下,不以国事为重,玩虫斗蛐,是不立。反观公子,智、勇、谋、仁、义、信、谦??种种美德聚于一身,秦得公子,必大治也!” 见商鞅执着,公子疾迟疑一下,略略让步:“商君偏爱,疾不敢当!至于商君所求之事,容疾斟酌三日,可否?” 商鞅重重拱手:“鞅恭候佳音!” 深夜,车氏宗祠里,车希贤久久跪在车氏三祖的牌位前,宛如一尊雕塑。 车希贤思绪万千,商鞅的声音在耳际鸣响:“??你有三位光耀大秦的先祖,车氏三雄,伯曰奄息,仲曰仲行,季曰针虎,他们为秦立下汗马功劳,也终因为此功而‘临其穴’??先君昨日走了,头顶今日突然冒出三只黄鸟,其意昭然若揭??秦有今日,在鞅一人,鞅有今日,在二位鼎持??十几年来,我三人抱作一团,休戚与共,福祸同当??先君撒手,新君厌恶新法,该我三人‘临其穴’了??君要臣死,臣有一百种死法,为什么一定是人殉呢??宫城在嬴驷手里,咸阳却在我们掌握中。俟机缘成熟,我们以护新法为由,先捕获旧党,再进宫废立,兑现先君遗言??” 商鞅的声音不断加强,重复:“??君要臣死,臣有一百种死法,为什么一定是人殉呢??” “先祖啊,”车希贤默默祈祷,“你们显显灵,指给希贤一条活路吧!希贤不是商君,商君也不是希贤!商君的根扎在卫地,他是只身来秦,不娶妻,不生子,了无牵挂啊!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今日的打算啊!他的心中只有法,他是无忧无虑啊!他扯希贤废立,说是先君的临终口谕。不是希贤不想废立,是??是他口说无凭啊!先君若是真有废立之心,为什么只给他一个口谕呢?再说废立,即使成功,秦国也生内乱,若是不成,就是谋逆大罪,是要诛九族啊,我的先祖!还有,还有,自从河西战后,自从封君之后,商君他??似乎变了个人,再也不是之前的那个大良造了,他??唉,希贤苦啊,希贤??这被逼到墙角,走投无路,希贤不得不走先祖走过的路了??” 车希贤泪水模糊。 整整一夜,车希贤就在这宗祠里,思前想后,与祖宗对话。待天色发亮,鸡鸣鸟啭,车希贤方将三个儿子唤至宗祠,令他们依序跪在列祖牌位前,叩首。 案上香火缭绕。 车希贤看向牌位,带头誓道:“列祖列宗在上??” 车氏三子,车卫君、车卫法、车卫国,跟着宣誓:“列祖列宗在上??” “车氏一门永生永世效忠秦室,效忠君上??” “车氏一门永生永世效忠秦室,效忠君上??” “生为秦室人,死为秦室鬼??” “生为秦室人,死为秦室鬼??” “如有悖逆,天打雷劈!” “如有悖逆,天打雷劈!” 誓毕,车希贤坐到主位,满怀深情地看着大小不一的三个儿子:“卫君、卫法、卫国,来,也给为父磕一个!” 车氏三子相视一眼,依序给车希贤叩首。 天色大亮,远处鸡鸣。 灵堂里,公子疾趋进时,惠文公仍在打盹。 公子疾叩首:“君兄!” 惠文公惊醒,睁眼:“疾弟?” “君兄,臣弟有奏!” “疾弟请讲!” “臣弟奏请栎阳一行,请君兄恩准!” “栎阳?” “昨日得报,公父仙去,母妃伤心过度,茶饭不思,臣弟欲回栎阳一趟,一是看望母妃,二是如果可能,就请母妃赶赴咸阳,为公父守灵!” 惠文公点头:“疾弟既有此愿,这去就是。代寡人问媵姨安!” 公子疾叩首:“臣弟代母妃叩谢君上问候!”叩毕起身退出。 公子疾前脚刚走,嬴虔、甘龙即着孝服趋进。 几人坐定,甘龙不由分说,将商鞅与车希贤、景监等谋立公子疾一事详说一遍。 嬴驷神色严峻,两眼一眨不眨地盯住二人。 “这是谋逆呀,君上!”甘龙痛斥道,“先君尸骨未寒,还在这儿看着呢!” 惠文公朝二人略略拱手:“叔父,太师,商君谋逆一事,或为讹传,不足取信!” 甘龙急了:“君上??” “不要再说了,”惠文公摆手止住,“商君贵为列侯,寡人事其为国父,怎么可能谋逆呢?” 甘龙看向嬴虔。 “君上,”嬴虔拱手,“人心叵测。虽说割地封君,贵为国父,但人心是无底的,尤其是商君这样的贪婪之人。就叔父所知,太师一向光明磊落,为人实诚,断不会栽赃陷害,更不会冤枉无辜,请君上明察!” 惠文公看向甘龙:“商君谋反,太师如何晓得?” “臣在商君府中放有耳目,是以得情。” 惠文公两眼一亮:“如此说来,太师拿到商君谋逆的证据了?” “昨夜商君与车希贤、公子疾、景监密谈谋逆,君上若是不信,可召公子疾询问!” 惠文公苦笑:“疾弟已赴栎阳探母,是寡人允准的!” 甘龙、嬴虔皆怔。 “这??”甘龙回过神来,急切说道,“君上可召国尉,审他便知!” 惠文公摆手:“寡人晓得了。” 甘龙、嬴虔肩并肩走出,一人迎头撞上,刚好撞在甘龙怀里。许是劲头过猛,甘龙打个趔趄,幸亏嬴虔及时扶定。 二人定睛一看,居然是一身丧服、一路更咽的车希贤长子,再后是两个比他略小的孩子,走在最后的是公子华。 嬴虔见车家长子仍在更咽,不解地看向公子华:“华儿?” 公子华声音哀伤:“国尉大人??殉身了!” 嬴虔、甘龙震惊,几乎是同时叫道:“啊?” 车家长子呜呜咽咽地悲哭起来。 甘龙张口结舌:“殉??殉什么身?” 公子华应道:“约在凌晨,国尉大人将三个儿子叫到宗祠,要他们宣誓效忠君上。待三子誓完离开,车大人就??拔剑自刎了。家人在车大人身上找到遗书,是写给君上的,说他决定效法先祖,身殉先君??” 甘龙、嬴虔互望一眼,各自惊愕。 公子华引车氏三子来到偏殿。三子跪叩于地,哭成三个泪人儿。 公子华将车希贤身殉之事一五一十地禀报惠文公。 惠文公沉思有顷,看向三个孩子:“抬起头来!” 三子抬头。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车卫君拱手:“我叫卫君!” 车卫法拱手:“我叫卫法!” 车卫国拱手:“我叫卫国!” 车希贤竟然给三子取下这样的名字,足见其忠诚! 惠文公眼里泛出泪花:“告诉寡人,你们年岁多少?” 车卫君率先报上:“回禀君上,卫君十九!” 车卫法紧跟:“卫法十七!” 最后是车卫国:“卫国十三,能上战场了!” 惠文公转对内臣吩咐道:“拟旨,国尉身殉先君,赐楠棺一,与先君同穴,车氏一门忠烈,赐金百镒,田五十井,绫绸三十匹,另,卫君入寡人侍卫,卫法入司刑府,卫国入黑雕台!” 内臣拱手:“臣领旨!” 车氏三子泣拜:“谢君上??恩宠??” 惠文公朝内臣摆手:“带他们去吧!” 内臣带车氏三子出去。 惠文公看向公子华,苦笑道:“看来,甘龙所言不虚啊!” 公子华早已觉出事有蹊跷,忙问道:“敢问君兄,甘龙说什么了?” “说商君昨晚与希贤、景监谋议废立!” 公子华震惊:“废立?立谁?” “疾弟。” 公子华倒吸一口凉气。 “今日凌晨,疾弟辞行,赴栎阳去了,国尉这又??”惠文公略顿,又是一个苦笑,“这几人中,还剩一个景监!” “景监密折在此!”公子华从袖中摸出一函,“方才我在宫门巡视,刚好遇到景氏门人呈送此函,嘱臣弟亲手交给君兄,臣弟正要呈交,远远看到车氏兄弟,就带他们来了!”说罢呈上密函。 惠文公接过拆开,看毕,递还公子华:“这下齐了!” 公子华接过,拆看,眉头微皱:“景监要告老还乡?” “景老的乡在楚国,景氏一门利在宛城,商君占了他家的地盘,这又拉他图谋大事,唉,我们的国父火烧心了!” 公子华拱手,激动不已:“商鞅谋反,证据确凿,臣弟请命抓他归案!” 惠文公苦笑:“先君尸骨未寒,商君又是国父,怎么能抓呢?再说,证据又在哪儿?疾弟去栎阳是尽孝,国尉自裁是自殉,景监是告老,没有一字言及谋反。再说,若抓商君,定谋反罪,如何处置国尉?如何处置疾弟?如何处置景老?他们虽然没有同意,但也没有告密呀。按照新法,不告密者与罪犯同罪,处腰斩!还有,商君谋反罪定死,他行的新法,是废还是不废?” 公子华咂舌。 车希贤殉葬、公子疾辞行、景监告老还乡,噩耗接二连三地传来,针一样扎在商鞅心上。晓得大势已去,商鞅关照冷向闭门谢客,由早至晚奋笔疾书。 甘龙回府,使人请到陈轸,将宫中情况大致述说一遍,末了叹道:“唉,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不想却功亏一篑!” “呵呵呵,”陈轸笑道,“老太师一生沉稳,这辰光怎么性急起来?” “非老朽性急,是??君上新立,先君尸骨未寒,老朽信誓旦旦地告发奸贼,却??却又拿不出证据!拿不出证据,就坐不实奸贼的案子。坐不实案子,叫君上日后如何看待老朽?说轻了是谗言,说重了就是诬陷。无论是轻是重,老朽都是承担不起呀!” 陈轸诡秘一笑:“老太师若想坐实,倒也不难!” 甘龙盯住他:“哦?” 陈轸缓缓捋须:“听闻老太师有召,晚辈一路赶得慌急,有点儿口渴了!” “呵呵呵,”甘龙赔笑道,“慢待了,慢待了,老朽慢待了!”亲手斟茶。 陈轸接过,咂几口:“好茶!” 甘龙眼巴巴地盯住他,等待下文。 陈轸环顾四周,刻意岔开话题:“今日天气晴好,心旷神怡,晚辈来棋瘾了。老太师,能否把先君赏你的玉棋拿出来,与晚辈手谈一局吗?” 甘龙急了:“这??坐实??” “呵呵呵,”陈轸扬手打断他,“那桩小事儿,犯不上费老太师的心,老太师只管坐等就是!” 夜深了,嬴虔伸个懒腰,正欲入睡,忽觉窗外有异,便敏锐地竖起双耳:“谁?” 话音落处,一道黑影飞身进来,一把明晃晃的宝剑直抵嬴虔胸膛,动作快得使人心颤。 嬴虔躲闪不及,闭目受死。 黑影却不杀他,反而退后一步,瞄见墙上挂着一剑,拿剑挑下,掷他面前:“拿起剑来,在下不杀束手之人!” 嬴虔睁开眼,捡起剑,抽剑出鞘,二目直盯刺客。 二人对视。 嬴虔拱手道:“在下嬴虔,从来不杀无名之人,敢问好汉尊姓大名?” 刺客拱手还礼:“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卫人朱佗是也!” “卫人朱佗?”嬴虔吃了一惊,“嬴虔与朱壮士无仇无怨,亦与卫人向无瓜葛,敢问壮士,为何行刺嬴虔?” “你是旧党之首,乃主公大敌,佗代主公清理障碍,维护新法!太傅大人,请受死吧!”话音未落,朱佗一剑刺来。 嬴虔以剑相迎,二人你来我往,殊死格击。 朱佗剑术了得,但也显然小觑了嬴虔,因为嬴虔的剑术在秦国也是数一数二的,用的又是从越地特购的吴钩,丝毫不落下风。双方由厅中斗到院中,来来往往,越战越勇。朱佗削去嬴虔一只袍角,嬴虔挑下了朱佗的帽子。 兵器相撞声响自然惊动了仆从。一阵脚步声急,众仆各拿器械,赶过来。 朱佗纵身跳上屋顶,消失在黑夜中。 嬴虔捡起地上的帽子,嘘出一口气。 翌日晨起,嬴虔匆匆来到复兴殿,将昨晚之事禀报惠文公,末了呈上刺客的帽子。惠文公接过帽子,端祥一阵,闭目自语:“不杀束手之人,自报姓名,朱佗??” 嬴虔激动道:“臣叔查过了,朱佗就是商鞅的贴身侍卫,剑术着实了得。我与他斗有一刻,虽不输他,却也没占上风。更难得的是其轻功,我那屋檐少说也有丈高,他只轻轻一纵,人已站在屋顶!” 惠文公转对内臣道:“传商君觐见!” 公子疾、车希贤、景监皆已不在,惠文公突然传召,商鞅已经猜到是何结果,顿觉万念俱灰,缓缓闭目,端坐于席。 冷向神情紧张地盯住他。 商鞅睁眼,指着案上捆扎好的一捆竹简:“这捆东西归你了!” 冷向愕然:“归我?” “这是鞅毕生心血,有朝一日也许对你有用!” 冷向跪地,涕泣:“主公??” “拿去吧,寻个地方藏起来!” 冷向悲哭,叩首:“臣??臣不敢受啊,臣??受不起啊,我的主公??我的君上??” 商鞅泪水亦出:“在鞅身边,也只有你受得起了,拿去吧!” 冷向双手接过:“向暂收下,为主公代管!” “备车,我这就进宫去!” 冷向大急:“君上,不能去呀,你去不得呀,君上—” 商鞅长吁一口气:“大势既去,去得去不得,都不重要了。备车吧。” 商鞅来到复兴殿,与惠文公见过礼,同入灵堂参拜孝公。 拜毕,惠文公转对商鞅,伸手礼让道:“国父,请偏殿小坐!” 商鞅还一个礼,瞄到内臣已经守在偏殿门口,遂大步走去,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惠文公略略皱眉,跟在身后。 殿中并无刀兵。 商鞅嘘出一口气。 惠文公在主席就坐,指下客席:“国父,请!” 商鞅拱手:“臣鞅谢君上赐坐!”在客席坐下。 “驷召国父,是有几件大事请教!” “教字不敢,君上吩咐就是!” “第一件事,国尉心系先君,殉身去了。国尉一职,事关重大,何人堪当此任,驷不敢独断,敬请国父举荐!” “君上想必已有人选了!” “没有。” “太傅可任。” 惠文公略怔:“太傅?” “举国之兵,咸阳卫戍,皆系国尉一身。希贤既去,除去太傅,无人堪当此任!” “叔父年岁已高,这??” “君上可暂命太傅兼任,待觅到合适人选,相信太傅自会让贤!” 惠文公微微点头:“好吧,就依国父所荐。第二件事,”拿出景监辞呈,“上大夫景监奏请返乡归楚,颐养天年。嬴驷新立,百业待举,万事待理,朝中正值用人之际,景老却于此时请辞,实出驷之意料。就驷所知,上大夫最听国父的。驷恳请国父劝劝景老,即使颐养天年,秦地也是不错的呀!” 商鞅淡淡应道:“叶落归根,景监思乡,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国父既有此说,驷就允准他了。自入秦以来,景老尽忠职守,单是三番五次举荐国父,就是大功于秦啊。”惠文公转对内臣,“拟旨,准允上大夫景监返乡归楚,颐养天年。赐辎车十辆,足金三十镒。” 内臣拱手:“臣领旨!” 惠文公看向商鞅:“还有最后一件!” “君上请讲!” “国父府中可有一个名唤朱佗的壮士?” 商鞅心中咯噔一下,点头道:“有。他是臣数月之前招募的侍卫。” 惠文公从案下拿出朱佗的帽子:“这个可是朱佗所佩之物?” “正是。”商鞅瞄一眼,怔了下,“它怎么会在君上这儿?” “是太傅拿来的。昨晚人定时分,此人潜往太傅府,行刺太傅,太傅与之搏击,挑下此帽!” “臣鞅??”商鞅震惊,脸色白了,“确实不知此事,请君上查证!若是朱佗,臣鞅同领死罪!” “是否朱佗,又如何行刺,皆为太傅一面之词。国父既不知情,朱佗又为国父家臣,还是烦请国父亲自查证为好!”惠文公将帽子递过来。 商鞅双手接过,拱手道:“臣鞅领旨!” 回到府中,商鞅急召朱佗。 朱佗显然晓得自己做了错事,头垂着。 商鞅将帽子扔给他:“朱佗,是你的吗?” 朱佗轻声:“是。” “说吧,昨晚干什么去了?” “杀太傅!” 商鞅脸色阴沉:“谁让你去的?” “没有人,是我自己想做的。” 商鞅全身颤抖,指他道:“你??为何擅自去杀太傅?” 朱佗目露凶光:“不仅是杀太傅,佗还想杀太师,杀杜挚,杀公孙贾??凡是旧党,凡是主公不喜之人,一个不留!” 商鞅气得跺脚:“你??你在害我!” 朱佗震惊:“主公,佗??佗??”跪地,“佗??”叩首。 商鞅指着他,手指颤抖得越发厉害了:“太傅已经告到君上那儿,君上召本公,要本公处置!” 朱佗抬头:“是佗自己的事,与主公何干?” 商鞅渐渐平静下来,苦叹一声:“唉,你有所不知,按照新法,私械杀人,是不赦之罪,何况你要刺杀的是当朝太傅,君上的叔父!你是本公的人,本公就有连坐之罪,亦是不可赦啊!” 朱佗不假思索:“若此,佗死即是!”一个起身,拔腿就走。 商鞅厉声:“你去哪儿?” 朱佗边走边回答:“进宫,向君上自首!此事与主公无关,是佗一人所为!” 商鞅喝道:“站住!” 朱佗站住,回头。 “唉,”商鞅长叹一声,“一切都是天意,是天要灭鞅啊!” 朱佗跪下,悲哭:“主公??” “你不是有个朋友叫陈忠吗?”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