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炭生灵-《末世庸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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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进门,一大股怪臭味儿扑来。
大楼第一层没有房间,墙体发黑发霉,如同遗弃数十年的老房子。走遍全院才知道四层以内都是同样的情况,楼层的空间宽敞,相当于古代的足球场一般大,墙体的边沿全布置着绿色的塑料桶,堆起两层高,塑料桶为横向摆放,一个紧贴着另一个,一排排的全是桶,塑料桶直径有一米二,桶长可容纳高个的成年男子。
事实上,桶并不是用来装货物,它们是我们每一个病人的“病床”,也就是我们休息的地方,当然也有人用“装人桶”来形容它,具体应该用什么词汇比较恰当,关键看自己的见解。
刚踏进大门的时候,以为会受到病友们众目睽睽的眼光,事实上这儿的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情,他们都身穿透明的pvc连体衣服,五颜六色的都有,但衣服都是纯色,且几乎能瞧见衣服里面的胴体,从视界上来讲,可谓一丝不挂。
有人在大厅中央踢塑料瓶,有的在帮伴侣抓其身上的跳蚤,有的则躺在自己的塑料桶内休息,还有的站着挖鼻孔,根本没有人留心有新成员进来。这儿给我感觉并不像医院,因为在四层楼以内完全看不到任何的医疗设备,仅有身着红色布料连体服的员工。
我被护送自己过来的女员工安置在大楼第一层,具体位置在大门同一方向的其中一个“上铺塑料桶”,我换上一套蓝色的透明pvc连体服,上“病床”的时候是攀着绿色塑料桶的边沿上去,爬进去之后,女员工说明吃饭的地点和时间后便离开了。事实上这里并没有时间可言,因为找不到有任何钟表,到吃饭的时间自然会有人来打锣提醒。
从傍晚开始昏昏欲睡,但却辗转反侧。这时候,我开始眷恋汽油的味道,发现一天没有吸这玩意就浑身不自在,心率过快,且烦躁不安。于是准备“下桶”,想找找这儿有没有汽油,下到地面后,才发现下铺居住着一个戴眼镜的青年,透过微弱的月光能看到他透明制服下的干瘪体格,手臂比柴木还要细。不久之后我给他起绰号叫瘦源,问他有没有汽油,他回答说:“这儿没有汽油,不过有强力胶,但是吸那玩意你就和死人差不多了,小家伙,还是自爱点好!”
“强力胶是什么玩意?”
“工业胶水,和汽油一样吸了后使人上瘾且会中毒。”
“我怎样可以弄到它呢?”
“撅起你的屁股让院长助理爽一番就行了。”
瘦源告诉我,院长助理是同性恋者,他利用在院里为病人提供强力胶从而满足自己的性瘾。据称,他一天至少要开干三次,堪比种马。他刚入职的时候,把自己带进来的强力胶免费派送给英俊的男人们吸食。
待他们吸上半个月后就提条件,要求与其发生性关系,他们在上瘾的情况下,自然也禁不住性交易回报的诱惑,他们拿到一瓶强力胶后可以用上两个星期,院里有数十个男人都和院长助理发生过性关系。
毕竟,这里的女性寥寥无几,女性一般也是他人的妻子,并且丈夫也在院内。虽然有水性杨花的女人偶尔会与其他男人发现性关系,但毕竟不是每一个男人都能参与这种事儿,所以有部分男性来这里之后,其性取向由异性转为同性。
例如,这里的男性为了吸食强力胶,被院长助理调教过几轮后也进入到同性恋者的队伍,男性与助理性交已成为本院的一道离奇风景,他们在这儿享受着强力胶与性交的醉生欲死,也几乎忘掉自己的性别。
当然,我有着自己的节操,所以不考虑去换取一瓶强力胶解决当前的问题。我爬回塑料桶继续睡觉,转身调过头来问下铺的瘦源明天是否需要就诊,他表明进来几个月从来没有就诊过,也没有医生来观察了解过他的情况,只要病人在这里不打闹,一般都不用上五楼的诊室。
没一会儿,大楼漆黑一片。原来这里一到晚上并不会开灯,因为病人的楼层没有拉电线。这时候大楼里的人全都已回到自己的塑料桶,四面八方传来人在塑料桶里说话的声音,里面传出来的说话声音颇为低沉。
此时,我感觉痛苦难耐,并且口干舌燥,全身开始像有虫子在爬行,我用手指甲肆无忌惮地抓身体,直到指甲粘满皮肤流出的血,仍然未能消除痒痛之感。持续翻滚身体,踹踢桶的内壁,头脑变成空洞,一切虚无缥缈,仅剩下摧心剖肝的痛苦。
忽然,我半个身体翻出桶口之外,砰一声响,整个身体下坠到地面。我起身冲出一楼的后门,后院的建筑是吃饭的地方,应该有水龙头,不出所料有一排平时供人饮用的水龙头。拧开后肆无忌惮地喝水,喝入一肚子水之后才消停,感觉仍然是口干舌燥,我双膝跪在地上继续喝。不知过多久,开始又吐又泻,最后整个人都已崩溃,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深夜,医院两名员工发现后,把我带到五楼的就诊室。
就诊室的灯光明亮,照得我睁不开眼睛,一被带进来,卡特教授问员工什么情况,员工表明是毒瘾发作后大量喝水所致,卡特教授说道:“就这逼玩意,你们带上来干什么?我治精神病,不是治毒瘾,更不是治吐得像死猫一样的驴种。马上给我带出去!”
于是我被拖回到塑料桶边,二人没用到九牛二虎之力就把我抬起推进“我的专属病床”。
回到塑料桶后,在里面继续吐泻几轮,随后又一次昏迷过去。直到翌日清晨我才醒过来,毒瘾已经消解,此时的我饥肠辘辘,于是就摸黑去找东西吃,出到后门的食堂也是一片漆黑,想找灯具的按钮,终究是没有找到。
但在后门找到一些植物,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植物,但在饥火烧肠的情况下也值得冒些风险,家人曾说过,闻上去不臭且小舔后不苦的植物,一般而言没有大问题,于是便采摘一些不明的植物就地狼吞虎咽起来。
回到塑料桶,躺下去之后,意外抚摸到自己身体时,发现全身粘糊糊的感觉,呕吐在自己身上的臭味,在这儿几乎难以被辨别出来,因为从踏进大门那一刻起,整栋楼都弥漫着一股臭气熏天的味道。
2
桶底有一个大孔,透过这个孔可以望见窗外之景,日出已流露出它透明的半张红脸蛋,并且染红东边的云朵,呈现出美丽的红霞之景。
其后,阳光照亮大楼东侧窗口边的每一个绿色的塑料桶。逐渐有病友起床,一刻钟过后,一个员工走过来告知我,等下我需要自己上五楼找主治医生,去之前我得先吃早餐。
楼层的中央立着一个比人还要高大的铜锣。到用餐的时间点,食堂员工拿着大锣槌猛力敲击,那声音真不怕有人没听着,就怕靠近锣边的人耳膜没被震破,当然,敲锣者本身是一个聋子。后来我才知道,立这么大的锣主要是为了省力,因为一槌下去,没有不醒之人,仅有不醒之尸。
食堂能容纳下医院所有人员,有七百余人。而派餐员仅有两个,食堂内领餐队伍每一行都排到建筑的尽头,而尽头处会另设一排连结,形成一条绵延不绝的长队。如我这种来迟两分钟的人,得排上一个多小时才能吃上一顿饭(当然,仅是感觉一个多小时,因为这里没有钟表)。偶然,遇到派餐员心烦意乱时,或者是在派餐过程出现打闹事件时则得排更久,有时甚至连一顿饭都吃不成。
轮到我领餐时,派餐员往我的餐盘盛一勺油炸蛆、一勺野菜以及一杯清水,然而却没有水果,从进来医院到离开,一直都没有派水果。
领餐之后,我选一张没有人的桌子就餐。但是,一坐下去立即就有一名男青年坐在我的斜对面,他一坐下来即连续往其身旁的垃圾筐吐痰,吐几口后再用餐,用餐过程陆续吐痰,想来他应该是患有疾病,于是我将屁股挪远些,把餐盘也移远。他看到此举之后,对我说道:“小家伙,你躲啥呢?我啥病都没,健康得很。”
过一会儿,背后有人在喊他,他手里还夹着菜便转身过去打招呼,由于没夹稳,菜掉下到垃圾筐内。他与人打完招呼之后,从筐内夹起那条菜放进嘴巴,吃得垂涎欲滴。我说道:“这么脏,有你的痰,不要吃了吧。”
“小家伙,没事儿,痰是自己刚吐的,所以没毒。”
“那好吧。”
“小家伙,你还体验不到人间的疾苦!能吃就是福!懂吗?”
“问题是,你在垃圾筐捡起来吃真的健康吗?”我问道。
“废话!不是说了!健康得很!”
我没再理会他,继续吃自己的早餐。没一会儿,他又在酝酿一口痰,他看到我盯着他,便有意吐进自己的水杯,然后抓起杯子一滴不剩地灌下去。
“看到了吧!小家伙,没毛病!”
实在是令人作呕,我没吃完早餐即转身离去。
回到塑料桶上,想了想,精神病院还真是顾名思义,果真有精神病人,想来刚才那个人还真病得不轻。
过了十多分钟,我才想起去找卡特教授的事儿,于是便下桶,准备上五楼。一路上,张望每一层楼,都差不多的配置,一样的绿桶,一样的窗户,一样的铜锣,一样的荒诞。
上到五楼之后,楼层有五个集装箱,一个为院长室,一个为治疗室,一个为员工宿舍,另外两个不知其用途,每一个集装箱都装有空调。敲门后,治疗室的护士开了门,瞧里面的配置,医生应该是在这儿工作与居住,而全院仅有一个医生,即卡特教授。
卡特教授赤裸着上半身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他的白色大褂随意放在沙发一边,下半身仅穿一条红色的三角裤,面部戴着一个氧气罩,连接着一个大钢瓶,观察其神情可以猜测出他应该是在吸汽油。这让人出乎意料,想不到不仅是多令多流行这玩意,连这鬼地方也能见到它的身影。我站立一分钟后,他摆出一副傲慢的模样脱下氧气罩,然后对我说:“坐下来,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行。”
“还行那就打一支针就可以走了。”
其后,他在处方笺上用鬼画符般的笔法画上几笔后,便把处方笺交给护士。
一会儿的功夫,护士从药室拿出一支针,没说一句话即直接往我脖子上扎下去,我叫喊了一声,事后,被使唤退回到一楼。
3
打完针后连续三个晚上做梦都梦见杀死院长,此前并没有见过院长的面目,但其在梦里的模样使唤竟与以后见到的本人一模一样。
梦中,我手持一把偷来的匕首,捅进院长的颈部动脉,拔出匕首的瞬间,血液喷射我一脸,吓醒后才知晓原来仅是一场梦。但是,醒来却发现我手中拿着一把带血的匕首,于是立即扔出窗外,不知它是从何而来。
此外,每一轮从梦中醒来,住在我桶旁的斯斯都会跑到我桶前,他对我说着同样的话:“小子,你快逃!你杀了人!你来这儿五个月发生太多事了!”
每次他站在桶前说完,我都立即不省人事。
才来这儿几天的时间,哪来的五个月?
但是,每一轮昏迷后醒来时,我找到他,问他昨夜和我说的话用意何在,他没理会我,并称没和我说过任何话。
做梦后翌日,意外从窗口发现大楼外有一把带血的匕首。此外,每天便多一把,七日之后就没作过这个梦,也不见再有带血的匕首。七把匕首永远搁在大楼外,在住院期间,我不时会留意一下它们,它们一直都在那儿。
4
院长助理高大英俊,女人瞧一眼会动心,男人瞧一眼会嫉妒。今天,由于厨房的一名派餐员请假,助理便顶替那名派餐员的位置,为全院病人派餐。清晨,领餐的队伍一如既往排起长龙,我跟在一位老人家的后面,他步履蹒跚且听力不好。轮到他取餐时,助理问他是要意粉还是面条。他听不清楚便问道:“你说什么?”
“我问你!要意粉?还是!要面条?”
“我要。”老人家答道。
“我要你娘啊!”
“要你娘干什么?”
老人家一说完,助理立即举起长长的木勺往老人家的耳朵抡过去,导致其耳膜破裂,倒在地上手捂着耳朵惨叫。
看到此景,我主动扶起老人家,并且把他带离队伍,带回到他的塑料桶上。其后,我帮他领餐食过来,然后再领自己的一份。由于队伍太长,人山人海,所以助理没有发现我领过两轮餐,要是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有一次,就因为一名病友多领一次餐,结果被派餐员发现,助理和派餐员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该病友强行喂食大量的野菜汁,助理一边强喂一边叫道:“叫你肚子大!叫你大胃!让你吃!王八蛋!”
事后,那名病友涕泗滂沱,又吐又泻。男人的尊严,就这样被两个誉有高级机关工作人员头衔的人,在芸芸众生面前活活践踏。
老人家翌日领餐时,同样是遇上助理在派餐,再次因为听力问题被助理暴打一顿,也如出一辙被我扶送他回到塑料桶,并且帮其领取餐食。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主动让老人家排在自己后一位,每一次领餐,在老人家被问及要何种食物的时候,我都会当其翻译,靠近其耳边大声翻译一遍。
虽然,助理和派餐员每次看到此景都不胜其烦,但他们不至于因此再暴打老人家一轮。就这样,我们建立出友好的关系,我开始叫他马伯。有时,我们会卧在同一个塑料桶内谈心。
马伯是自愿进来精神病院,但这里的情况和他想象的大相径庭。他认为自己没有精神病,其行为举止也和正常人相差无几,没有极端情绪。他进来已经有两年时间,之所以这么大年纪选择自愿进来,其原因是他与妻子过去针锋相对,唇枪舌剑,有时还大打出手。其妻子性格颇为强势,是标准的悍妇,他还说:“她整天在我耳边唠叨,我上厕所上慢点都要问我是不是便秘。连在一起吃顿饭时,我认为热的时候应该开风扇,她却不让开,经常是暴流一身汗才吃饱一顿饭。”他接着道,“两个人的生活真的很难相处,年轻的时候曾一度认为我们俩再适合不过,但是……”
此外,马伯还吐露医院内的许多故事,其中提到医院后院的骇人听闻故事。马伯称后院有好几条巨大的蜥蜴,其体形有古代公交车一般大。后院设有厨房和公厕,但我上公厕的时候却没有见过蜥蜴的踪迹,也许是由于我入住的时间短,没有见过大蜥蜴也不足为奇。但在往后的日子里,我不仅与它们进行近距离的对视,且自己亲身经历发现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里每一年都有人试图逃跑,从医院的设计来看,最适合逃跑的地方也就是后院,但是从来没有人开溜成功。主要的原因归咎于后院的大蜥蜴充当着“守卫”的角色,开溜的人一踏出百米许,即会被大蜥蜴吓得魂飞魄散。据院长称,过去十年,蜥蜴生吞活剥过几十人。
后院除去两座平房建筑之外,其他都是树林,长满各色的草木,在四楼一眼望不尽后院到底有多深,抑或后院是蜥蜴的大本营?根本没有尽头?也没有人知道尽头有没有围栏,逃跑的人多半想着依靠运气,想着逃跑的过程遇到状况再作下一步打算。
进院已有两周时间,暂时觉得在这儿过得“不算太差”,有人管吃管喝。除去没有地方洗澡,除去院内散发着恶臭,其他暂时还能接受。
5
在这里,每到傍晚即是集体休息的时间,事实上,我时常难以入眠。窗外一眼望去是荒野,苍穹之景并非月夜,是星空,且像多令多一样有无穷无尽的流星划过。
此情此景,忆起我的父亲,不知他在天国是否安然无恙,星星的流逝使我惶恐不安,到底是谁创造出时间?假如没有流星,生命亦不会有消逝之时,人亦能定格在最美好的时光里,永无止境。
其后,我思乡之情涌现于心头。不知爷爷和叔叔是否安然无恙,不知家里有没有发生怪异的事儿。不知钰爽成仙之后至现今,有没有重现于荔湖,是否在等待我,这些我都无从知晓。思念终究逃不过苍蝇的滋扰,星天的亮光透过玻璃窗,穿过塑料桶,总会引发大楼内不知凡几的苍蝇往桶里乱撞,嗡嗡……嗡嗡声响,每回都搅扰到痴人们的醉梦。
6
有一个被人称为占卜佬的中年男子,他一直在我塑料桶不远处无偿为人占卜,我白天无所事事时,会趴在桶上观察他替人占卜的过程。女人找他占卜,他首先会说明,需要用他的手掌贴在其胸部才能占卜,解释说是女性胸部的构造能反射出人类命运的运动轨迹。
一位中年女性走过去找占卜佬,他对她说一番话后,她即拉下透明连体服的拉链,占卜佬无所忌讳地伸手过去,贴着“命运的反射区”,透过占卜佬的连体依,我能看到小象逐渐转变成为鳝鱼。
手贴五分钟后,他终于得出“总论”,事后他对妇女说出一些恐吓的话,好让她下次再过来。
男人找他占卜,他需要用脚掌贴着男人撅起的屁股才能占卜,男的倒是贴三到五秒钟就完事,且随口说些好听的话让他们安心回去。
没有人找他占卜的时候,他便坐在那儿打瞌睡,要么就是挖鼻孔,挖出来的分泌物放进嘴巴细嚼慢咽,吃得津津有味。我实在猜不透其属哪种菜式的味道,其后我跳下桶,走到他跟前,直接翘起屁股让他占卜,完事后他问我:“小伙子,你想知道些什么呢?”
“我想知道今晚排便的颜色。”
“黑色,准不会错。”
“谢了,占卜先生。”
当晚,如厕之后,发现并不是他所说的颜色。于是,翌日我就找他理论理论。他坚称不可能,还怪是我眼睛有问题。他还说道:“小伙子呀,你视力不好,我给你画几张符,你喝下去保证什么颜色都能看出来,不会像现在这样的色盲。”
“拉倒吧,不要。”我转身离去。
“免费送你!”
“拉倒吧!”
到傍晚时分,我和瘦源谈及关于女人的话题。询问他是否已婚,他表示没有结过婚,他如同多令多大多数人一样不会考虑结婚,他来自波斯望河小镇,离多令多有数百公里远。
“你遇到想和她结婚的女人吗?”他问道。
“曾有一个,不过她已经去世了。”
“那很遗憾。”他继续道,“我想你也许并不是真的想娶她。”
“为什么这么说。”
“你再爱一个女人,也不过三五年时间,待你和她相处一定的时间后,或者婚后,才会发现,原来自己是多么想逃离这一切,多么盼着不羁去探索这世界所有的神秘与未知。但是,目前还有不少人因袭古老习俗,犯老一辈所犯过的错误,迷信极少数人设计且流传下来的生活模式。”
他继续说道,“生活本来很简单,一个人可以没有钱,可以不结婚。人想要快乐,但金钱和女人却带不来人们所期待的终极幸福。快乐也许只是默默帮助一位处于水深火热的人,或者是人与人之间纯洁的丝丝关爱,快乐就在平淡无味中散发出香味,只有幸运的人,才能体会得到。”
虽不能完全听懂他所说的话,但却开始明白多令多因何比比皆是的单身老男女。就我们家族而言,我们是因袭旧思想的家族,每一代成年人几乎都有自己的家庭,连叔叔都与一个神志异常的女人成亲。
此刻,我产生一种联想,假如父亲当年没有结婚,没有生下我,那么我就不会进这种鬼地方。也许,他期待的是一个有出息儿子,但我终究成为不了他的期盼。
瘦源讲述一些关于波斯望河小镇的特色风俗,虽然其小镇名带有波斯的字眼,但他们与波斯二字并没有直接的关系,而是他们镇东面有一条河,对岸是古老波斯后裔的聚居点,即伊卜镇。
两镇虽相隔一条小河,但两地两个民族却有霄壤之别。古波斯后裔的男人戴帽子,女人戴头巾。而波斯望河小镇不管男女,富人留长发,穷人则留短发。
波斯望河小镇有自己一套衡量富人的标准,即要求有房产四处以上,或者是有一栋五十层以上房产。衡量标准与留发标准并不属于社会的硬性规定,而是一种已传承三百多年所约定俗成的风俗。
波斯望河小镇的建筑越建越高,有的家族建出一百余层的大楼,里面通常是一个家族上百人居住。实在住不完的情况,他们也不会租赁出去,因为小镇几乎没有商机,没有投资者,也没有租客。
每年的地震一来,也总会震倒不少的高层建筑,死的几乎是富人,根本原因在于建筑成本极低,且质量粗劣,盲目攀比高层也是其中的原因。
相比对岸,伊卜镇却是极具民族特色的一二层式小建筑。早晨的祈祷声清脆悦耳,回想波斯望河小镇,建筑工地里的3d打印设备正在搭建高楼,抑或是高楼正在被爆破,发出劈劈拍拍、嘣嘣的噪音。
我问他:“富人不是应该更快乐吗?”
“这个也不是绝对的,你看在地震中丧失亲人的人快乐吗?那么我问你,人一生下来的目的是为了成为富人吗?”
“我也不清楚我生下来的目的是什么。”
“对于我这种凡夫俗子,觉得生命中重要的是快乐,是求知,是健康。”他继续说道,“但是,我家乡对岸的波斯人认为通过今世的修行,后世将有机会进入‘天园’,享受无尽的欢乐,而今世却只是一道桥梁。”
“你相信所谓的‘天园’吗?”我问道。
“这个我给不了你答案,但我尊重每一个人的合理信仰。”
7
迩来,占卜佬的行为有些稀奇古怪,每当我用餐回来经过他的塑料桶时,总能瞧见他躺在里面,一动不动。今天,我停下来观察许久,所幸他还会翻身,不然还得怀疑他是否已去世。几天之前,有一位丰韵的妇女找他占卜,他不再感兴趣,直接打发她走。见过一次他到后门喝水,但没有见他进过食堂。
马伯与占卜佬有些交情,于是我把占卜佬的古怪行为告诉马伯。我好奇他为何禁食,也有些担心他是否卧病在床。
我尾随马伯来到占卜佬的塑料桶前,马伯叫醒他,并且询问情况,占卜佬表示没有生病,并且拿出一本古老的《六曜历法》,是古日本国用假名撰写成的图书,他解释道:“老马,我没事!《六曜》里面说了,这几天忌吃饭……要过三天后才能吃,不用担心我,没啥事。”
他说话的声音如人奄奄一息,没有往日占卜时的那种“把活人说成死人”的油滑腔调。
五天之后,有人发现占卜佬死在自己的塑料桶内,死因是“自愿饿死”。在医院管理层未处理之前,我如其他人一般围过去观察去世的占卜佬,他“死不瞑目”,两只眼珠已经被蛆虫钻出数个小黑孔,其嘴巴微张,偶尔从嘴巴内飞出几只苍蝇,周旋几圈继而飞回去。稍微靠近观察时,隐约能闻到一股腐臭味,但是,对于我们早已习惯医院的恶臭味而言,尸体腐烂在这儿确实很难被嗅出。
8
卡特教授近期在召集女病人组成演唱团。教授计划教她们进行合唱,学会后她们将到治疗室为教授进行独家演唱,女病人们得到的奖励是每餐可以享受与医院管理层一样的待遇,她们仅需学会一首古基督教的圣歌《
amazinggrace》,并且每星期演唱三至五轮即完成任务。
召集活动开始之后,有二十余名女性踊跃报名,卡特教授选出六名思想比较开放的妇女为最终人选。六名选手每天吃完管理层级别的早餐后,就到后院的树荫下学习演唱《amazinggrace》,最先卡特教授用播放器给她们做示范,她们坐在草地上每人手持一本歌词围着洗耳恭听,聆听完数十轮之后,卡特教授开始带着她们跟唱。
大楼后侧所有的窗口都能见到人脸,因为院里的人已太久没有聆听过音乐,这是他们进来以后听到的最优美的声音。她们练习四天之后,已经唱得和播放器里的不相上下,大楼后侧窗口依旧挤满人在聆听,神圣的旋律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飘荡于医院的每一个角落,可这圣洁的声音与医院的风格可真是格格不入,我认为这样的旋律应该飘荡于优雅或神圣的地方,例如多令多的荔湖。
妇女们终止练习之后,开始每天吃完早餐后上到治疗室,为卡特教授进行独家合唱。六人排成一字,站在教授办公桌的前方,教授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女人们开始演唱,他则开始摆弄裤头,她们一开始并不晓得他这是何种举动。
女人们在合唱,他则紧闭眼睛在意淫,不到30秒钟他则流露出令人作呕的淫笑,开朗的妇女们见状后都露出微笑。其后,他开始睡觉,女人们则坚持唱完这首圣歌,因为这是教授事先约定的内容。合唱完毕后,她们相继离开,最后一位离开时则会轻轻拉上门把手。
医院里流传一种说法,声称卡特教授14岁那一年创下人生首次意淫记录,地点是在一个小教堂,信众在教堂聆听唱诗班的演唱,当时演唱的圣歌即为《amazinggrace》。
卡特教授当时瞧见一名盛年丰韵的妇女,忍不住在最后一排完成年少气盛的冲动,并且当场聆听着圣歌入眠。从此,他无论是与女人性交抑或是自己动手时都需要播放《amazinggrace》才会达到高潮,之后这种奇特需求就变得愈加强烈,造就着医院成立淫秽合唱团这种荒诞事情。
演唱团成立一段时间后,有一天的独家合唱卡丽没有到场,卡特教授咬牙切齿直接奔到一楼找卡丽,她住在上铺,其丈夫住在下铺。一来到桶前,教授叫嚷道:“你呀你!你怎么不过来!不过来也不提前说声!”
“不好意思,教授,我先生不让我去演唱了。”
“您好,教授。”卡丽的丈夫爬出来解释道,“我不希望夫人这么辛苦,所以就不让她去了,实在对不住。”
“少废话,我辛苦训练她这么久,不是说不来就不来的。”转而对着卡丽说道,“你明天一定得过来,就这样!”
他说完便回到五楼去。
卡丽的丈夫过后开始大骂教授:“我操他妈的!亏他妈能生出这种怪胎。”
“老公,看到了吧,之前并不是我想去演唱,是实在没办法的事。”卡丽说道。
“明天你也不要去。”
“不行,我得去。”
“你去试试!我让你好看。”
“我就去。”
他不让卡丽去演唱的原因是有人揭露出真实的情况,他肯定不愿意自己的女人为了享受管理层饮食,而观赏另一个男人意淫。
翌日,卡丽依旧上楼去演唱。回来之后,她和丈夫大吵一架,随后还大打出手,就在推搡的过程,有人意外身亡。
她推倒自己的丈夫,脑袋摔在地上一个尖尖的岩石上,其丈夫当场身亡。
事后,院长过来简短处置此事,借此机会我第一次见到院长的庐山真面目。院长是一个畸形人,身材瘦小,两只手臂长得与青蛙的前腿如出一辙,连手掌也如青蛙般的自然张开,其面目也与青蛙的神似。
据说,院长的母亲在五十年前是科研人员,她搞科研的地方正是这座精神病院,主要的研究方向为基因编辑工程,她利用院内的真人进行基因编辑试验,以研究人类的抗高温能耐。被研究的另一种对象为撒哈拉银蚁,它有耐高温的特殊能力,将其特殊的基因融入人类胚胎中结合便能孕育出耐高温的人类。
但是,其技术并不成熟,要么是转基因人胎死腹中,要么是转基因人长出与银蚁一模一样的四肢,且在短短几周到几个月的时间便夭折,期间四十余名转基因人出生后不久身亡。
科研项目停止后,他母亲随之怀上前院长的孩子,现在的院长一生下来就长一副青蛙的模样,没有人知道其内因,但可以肯定他母亲并没有在自己身上进行过类似基因编辑的行为。小男孩跟随父亲在医院内成长,母亲早已回到自己的国度,且杳无音信。
卡特教授在现场向院长解释卡丽丈夫被杀的原因,他举证的内容与事实相悖,但没有人敢站出来提出异议,他声称卡丽丈夫企图谋杀卡丽,所以才推倒其丈夫致死。院长了解情况之后,吩咐院内的工作人员搬移尸体到医院大楼前远处的荒地上。现场的尸体被移走之后,那块尖尖的小岩石染上暗红的血迹,并且沾上一小片脑浆。
院内数以百计的人目睹着尸体放在荒地上,但是傍晚之后却不见其踪影,可以肯定并不是医院内的人把它搬走,有人声称望见过如同古代小轿车一般大的蜻蜓在荒地上飞行,有人推断尸体可能与大蜻蜓有关。
9
医院出现一个秘密组织,自称为“神殿之舟”。该组织目前有十几名成员,头目自称为“舟长”。组织成员不断拉拢其他病人加入,他们秘密宣称加入神殿之舟即能上天堂。这个世纪人人都想上天堂,何况是困在院里的人,因此,发展两周即拉拢近六十名成员。
加入他们的组织需要经过千锤百炼,这些并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比如,每名成员加入前需要利用匕首自划身体十刀,可以选在身体的任何部位,划入的深度要足以留下重疤。他们坚称此举为进入天堂的第一节课,通过考验即代表成员有脱离肉体的信心。
但是,有几个成员由于划得太深,导致伤口重度感染而去世,医院一如既往地草率处理掉尸体,扔到医院大楼前的荒地。
二楼的大坉已经加入神殿之舟,有一天他在午餐后来找我,鬼鬼祟祟走到我桶前。他的体格粗壮,嗓音粗犷,因而得名大坉。但是,加入组织几天,即见人变化一番。今天,他的声音却显得低沉,并不是单纯因为他所说的事不宜大声,而是身体机能的自然表现。同时,他脸色惨白,一副“死相”。我问他来此何事,他问我是否想进天堂的圣殿。
“进天堂有什么好?”我问道。
“小朋友,你觉得在这里痛苦吗?”
“痛苦。”
“那你觉得痛苦会中止吗?”
“现在看来是不会。”
“那就对了,加入我们吧,咱们到时一起上天堂,脱离人世之苦!”
“对了,你的声音怎么变得这么低沉了?”我不相信他们那玩意,所以转移话题。
“因为我最近开始蹲着尿尿了,人也没欲望了,说话自然优雅了。”他继续说道,“废话少扯,要加入吗?”
其后,我正言拒绝,并且劝阻他退出组织,他不听劝阻且黑丧着脸离去。我百思不得其解,到底他所说的这几天开始蹲着尿尿何意,直至有一天我和瘦源去听完他们的免费讲座后,才知晓其中的内幕,大坉所说的含义即是自愿阉割,已成“太监”。
讲座在食堂内举办,食堂门口以及主楼的各楼层都有组织的人员在监视,发现医院工作人员有风吹草动立即通风报信,因此,他们一直在此开会都没有被发现与打击。参加讲座共有一百余人,当然有一部分是未加入组织的成员。舟长在讲台上讲话,当他讲到阉割话题时最引人入胜,他其中说道:“人,是因为有欲望才会痛苦,所以你们才会在精神病院受苦,也因为你们有欲望才上不了天堂,我们的神‘迪克撒’才不会接引你们进入天堂。”他接着道,“人想祛除欲望,就必须要阉割,欲望的根就是你们的小鸟。有人会问,女人能不能上天堂,不好意思,不能!”
其后,他表示要当场阉割一名新成员给我们看。
两名老成员在讲台上铺一块白布,一名中年病人心潮澎湃地走上台,脱掉透明连体服躺在铺开的白布上,老成员往他的阴部注射麻醉剂。
此时,轮到舟长上场,其用自己赤裸的左手抓起中年病人的“命根子”,右手抓起未经过消毒的刀子,直接一刀割下去,命根子被舟长扔到人群之下,意外砸中一位老奶奶的脸部,鲜血染红老奶奶的左眼及周边皮肤。
“欲望没了!这位新兄弟!九天后将登陆我们的船!一起飞往天堂!”舟长叫嚷道。
老奶奶不知是出于尊重还是其他缘故,她捡起那个新成员曾经的“宝物”送回到他身旁,此时,老成员们正手忙脚乱帮新成员包扎伤口。
听讲座期间,坐我身旁的瘦源不断摆弄他手腕戴的智能手表,由于过程动魄惊心,当场也来不及问他关于这个怪异的举动。傍晚回到塑料桶,天已昏暗,平时瘦源在这个时候总会有许多话要说,现在他却变得沉默寡言。
寻思他在桶内干些什么,我悄悄将头部垂到他的桶口,他背对着桶口正忙着些什么。过了一会儿,瞧见他脱下手表,并且从手表内取出一块很小的物体,转而拿出如同纸一样薄的屏幕设备,将那块物体贴到屏幕设备的正上方。其后,他戴上一只透明的球体无线耳机,屏幕里很快就显示出今天我们听讲座的内容,录下来的全是今天在食堂发生的一切。
我退回自己的桶内,此时,开始对瘦源的身份感到迷惑不解。如果说瘦源因精神病而被送进来,按道理是不可能,因为他的神智一切正常。这里不让持有这种拍摄和屏幕这类的电子设备,被查到会被院长判间谍罪而直接处死。关于这种高端的设备,三角国已经限量生产,它们一般掌控在统治阶级手上。
瘦源有这样的设备,难道他也是官僚?绞尽脑汁,想尽半夜始终想不出答案。对于他,我开始有戒心,他到底拍这些视频有何用,我始终不敢问。
在不久之后,他拍摄涉及到医院管理层的视频。
10
老奶奶于两天后正式加入神殿之舟,她从今天开始忙着拉拢病人们加入组织。我百思不解,舟长声称女性不能上天堂,那么为什么老奶奶加入组织呢?带着疑问,待她“布道”经过我桶前时,我叫住她:“老奶奶!”
“嘿,干嘛呢?”她凑过来问道。
“老奶奶,女人上不了天堂的呀,你干嘛加入组织?”
“不就为了做善事帮组织宣传嘛,对了,你加入了没?”
“没。”
“那你赶紧加入吧!”
我没有表达出要不要加入,其后我跳下桶,坐在地上和她攀谈。原来,老奶奶也是多令多人,她进入医院已经有11年,今年79岁。整整11年的时间,医院不让其亲属过来探望,她一直没有机会与亲人见上一面,与自己唯一的妹妹天各一方。
老奶奶于11年前硬挺着衰老的身躯,在多令多雅派服饰工厂担任生产线的管理人员,由于其表现一直良好,上层瞧见她68岁“还会动”,还有压榨劳动力的价值,所以不让她下岗。直到有一天,她犯下一个错误,没有把一个客户的订单如期赶出,延期两天时间,因此,高层一气之下让她下了岗。
但是,她并不愿意下岗,赖在工厂继续工作,最终却被保安撵出工厂。其后,她每天高举牌子在工厂门口抗议,牌子用鲜血写着“血汗工厂,资本家的走狗”,工厂高层二话不说,并且买通关系让官府命令精神病院将她带走,并且欺骗她唯一的亲妹妹,谎称她姐姐因得癫狂病被强制送进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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