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案-《龙凤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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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小江去做事以后,寇凛望向窗外越飘越紧的雪,略略失神片刻。

    忽然听见楚谣的声音:“夫君,你在看什么?”

    她冷不丁出声,将沉浸在思绪中的寇凛吓的眼皮儿重重一跳,转头瞧着她慢慢从床上坐起身,微微笑道:“没看什么,只是这雪才晴一日,竟又下起来。”

    楚谣望向窗外簌簌落雪,正欲张口,寇凛指了指满案台的卷宗,“天时、地利、人和,有时也是凶手的思维,暴雨暴雪大雾这类天气,最适合杀人。”

    楚谣:……

    她见雨会想起雨打芭蕉,见雪会想起踏雪寻梅,见雾则会想起云深不知处。

    寇凛阖上窗子,讪讪笑道:“是不是觉得我很煞风景?还是和柳博士更志趣相投。”

    “没有。”楚谣招招手,示意他过来身边,“你让小江去查老师,是觉着老师有哪里不妥么?”

    “你听见了?”寇凛心头微窘了下,解释道,“你莫要多想,这不过是我的习惯,对于每一个入侵我领地的、令我感觉不安之人,我都得掀一遍他的底儿才放心。”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敏锐的触觉?”楚谣静静凝视他,又招招手,“说白了,就是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以保护自己免受其害。”

    “差不多吧。”寇凛走去床边坐下,回望她,“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

    “不会。”摇摇头,楚谣淡淡道,“防人之心不可无,锦衣卫其中一项职责,本就是监察百官。”

    寇凛见她面色无虞,倒是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会怪我调查你老师。”

    “你想查谁就查谁,是你的公务,我怪你做什么?”楚谣笑了笑,旋即眉目微凝:“查一下也好,我也想知道老师这些年遭遇了什么。”

    寇凛被勾起了好奇心:“怎么说?你刚在他房里,可是发现了什么?”

    楚谣绷着朱唇,半响才开口:“其实老师的画境,连年来变化极大。”

    “恩?”

    “诗是直抒胸臆,画同样是表达内心的一种方式。老师刚来京城那会儿,教我画画时,总会不厌其烦的与我讲意境。我不是说了么,他爱画莲花和菩萨,莲代表至纯,菩萨代表至善,即使在开封周王府遭逢不幸,他依然豁达乐观,保持着高洁的情操。”

    “后来呢?”

    “后来入了国子监,他不再与我讲意境,只教我一些绘画技巧。偶尔见他的画,莲图不再着重于莲花本身,更注重水下的暗涌和污泥。而菩萨,也从观自在菩萨,渐渐偏向于地藏王。”

    寇凛露出茫然之色:“你……能不能说的简单一点?”

    楚谣知道他听不懂,已是往通俗里说了,纠结着道:“就是……画意其实是种心意,我能看懂老师的画……”

    这句寇凛听懂了,脸色一刹阴沉:“你是说,你与他心意相通。”

    “我只是看得懂。”这大概也算知音的一种,但楚谣自认比起柳言白的境界,自己还差得远,“画境亦是心境,随着年龄与经历,我的画与从前也有所不同。可三年多未见,我见老师画的怒目金刚……怎么说呢,充斥着暴戾之气,令我觉得很不舒服……”

    又拉着他补充,“不过,这代表不了什么,许是只代表他一时的情绪。但你与我提起‘反常’,我认为这就是处反常,应该告诉你。不过,我不信老师会是坏人,你估摸着查不出什么结果。”

    寇凛垂眸思忖良久,抬眼时捏捏她的鼻尖,笑道:“我发现,你真是明事理。”

    楚谣认真道:“我不想明事理,只想明白你。”

    寇凛微微一滞,笑容有些凝固在脸上。

    这才知道她要学查案,并不是对查案本身有兴趣,只是想了解他的思维习惯,想试着从他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寇凛将她揽在怀里,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

    翌日清晨,大雪。

    前五桩凶案未破,红叶县境内死了第六个人。

    楚箫和袁少谨一大早就跟着柳言白和阮霁乘坐马车出了门,抵达一条窄巷后,前方早已围了不少百姓。

    但被红叶县的捕快拦住,尽量保持现场完整。

    下了车后,楚箫根本不敢看过去,生怕看到什么血淋淋的场景。

    红叶县韩捕头来迎,点头哈腰地道:“阮大人,柳大人,死者是本县刘篾匠,住处离此地并不远。仵作已候着了,未免破坏现场,小的还没让他去验尸。仵作远远瞧着,这刘篾匠应是醉酒冻死的。”

    阮霁不放心当地仵作的水平,对柳言白道:“我亲自去验吧。”

    柳言白点了点头。

    冻死的人应不会流血,楚箫透过人堆儿罅隙望去,只见现场有厚重积雪,一具男尸依着枯井周遭呈仰卧位,一身短打装扮,褐色布鞋完好无损的套在脚上。

    一刻钟后,阮霁回来,边摘手套边道:“的确是醉酒冻死的,死亡时间为昨夜子时之前一段时间。周围只有一行足迹,虽被大雪覆盖一些,依旧可以比对出,正是死者的足迹……看来与近来的连环凶案无关。”

    韩捕头走过来,跺跺麻木双脚,恭敬道:“两位大人,既排除他杀,仵作签完尸格之后,是否让家属带走安葬?”

    柳言白却转过头,朝着左侧房顶上望过去:“寇指挥使以为如何?”

    一行人这才看到寇凛蹲在房顶上,正从高处看向井边的尸体。

    “是冻死的,但未必是自然冻死的。”寇凛得出结论后,从房顶跳下来,踱步走到柳言白面前,“自然冻死之人,在临死前不可能动也不动,毫无挣扎,他们或脱衣,或去鞋。但这死者衣帽整齐,双眉紧蹙,现场又没有任何挣扎痕迹,几乎倒地便死,不太符合自然冻死的模样。”

    阮霁自认在验尸上是一把好手,讷讷道:“寇指挥使确定吗?”

    “确定,本官的诏狱冻死过不少人,本官两只眼睛看的十分清楚。”寇凛伸手对阮霁做出插眼睛的动作,“更何况……阮少卿,你的功力退步了,这明显就是别处强行冻死,再扔到此地的。”

    阮霁呆了呆,看向柳言白。

    柳言白裹了裹大氅:“初来时,你可曾注意到死者身上覆盖的雪?”

    阮霁旋即恍然大悟:“积雪厚度不对,倘若是昨夜子时之前冻死的,一夜过去,不可能身上只落了这么浅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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