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旧日巴黎 一、-《巴黎圣母院》
如今的巴黎圣母院依旧风采迷人,依旧雄伟壮观,可即便是这样,我们也不能忘记时间的流逝,历史的变迁,尤其是自诩为智慧的人类给予它的磨损与破坏,更不能否认今天的人们对奠定圣母院第一块基石的查理大帝查理大帝:即法国国王查理曼一世(742—814),771~814年为法兰克国王。,和安放最后一块石头的菲利浦·奥古斯特菲利浦·奥古斯特:即法国国王菲利浦二世(1165—1223)。的蔑视和唾骂。面对如今这饱经风霜的巴黎圣母院,我们不得不承认:时间是最无情的,也是最聪明的,自以为聪明于世的人类才是最愚蠢的。
如果我们有时间去仔细查看那些破坏的痕迹,就会发现一个不争的事实摆在我们面前,那就是:给予巴黎圣母院严重破坏的恰恰不是自然,而是那些自诩为“艺术建筑家”的人士,就连岁月都没有抹去他们在此驻足的痕迹。因为这些年来,取得“艺术建筑家”称号的人日亦增多。
我们可以很随便的举一些例子让大家看。当然,首先我们来看看圣母院的门脸,它可谓是建筑史上最为华丽的篇章。从正面看去,有三座尖顶拱门,精美的浮雕和镂刻惟妙惟肖,上面还有二十座君王塑像的神龛。中央是一扇巨大无比的窗户,上面有很多精美绝伦的雕刻,而两侧是两扇精巧的侧窗,而这两扇侧窗犹如祭师两侧的左右副手一般。还有那梅花拱廊,是由细小圆柱支撑着的笨重平台组成。另外还有两座雄伟的钟楼,连同他们的石板前檐,上下叠错一共为六层,和谐中透着优美。纵观整个门脸,雄伟的五个层次,上下重叠,在恢弘的整体中布局和谐,就算是一起展现在眼前,也不会给人丝毫的紊乱之感,甚至连那些难以计数的细节,比如雕刻、镂空、浮雕,无不强有力地凝聚在宁静又伟大的整体上。整个儿既浑然一体,又繁复庞杂,如同它的姊妹篇《伊利亚特》和罗曼斯罗《伊利亚特》,乃是荷马的杰作;罗曼斯罗,是古西班牙民间流传的史诗。;这也是一个时代所有力量凝结而成的产物,就连每一块石头都是千姿百态,鲜明地显示了有艺术天才统领的工匠们的奇思妙想。可以这么说,这是由石头谱写而成的波澜壮阔的一首交响乐,有波澜壮阔的最高音,有低吟小唱的最低音,此起彼伏,令人陶醉不已。毫无疑问,任何一个人都会被这千姿百态而又雄伟壮丽的建筑群深深折服。毫不夸张地说,这几乎已经是上帝赐给人类最伟大的建筑了。
当然,这样高的评价绝不仅仅适用于圣母院的门脸,就连教堂也是美轮美奂。还有那精湛的雕刻艺术,无一不在显示着这些东西给予人类的难以言传的视觉效果。这所有的有形的、无形的事物将会成为我们人类最为宝贵的财产。
可是,如今的圣母院已经大不如前了。正面的模样已经残缺不全,以往的那十一个台阶也不翼而飞;神龛的下层少了三座雕像,而神龛的上层,从希尔德贝希尔德贝一世(495—558),511~558年为巴黎王。开始到菲利浦·奥古斯特这些更早的君王雕像也不见了踪影;石阶的消失无疑是自然与时间导致的,随着巴黎城地面的不断上升,石阶也逐渐被吞噬,然而,在时间无情地吞噬掉石阶的同时,它也眷顾了这些建筑,它赋予了这些建筑沉实、秀丽的古老色彩,这样也使得它们经过时间的洗涤后,焕发出了新一轮的迷人风采。可是,雕像去哪里了?难道也被时间消磨掉了吗?还有现在中央拱窗当中那些不和谐的崭新尖拱窗户,它们又是从哪里来的?是谁胆大妄为地给中央拱门套上了一个丑陋而又笨重的木头门框,尽管上面雕刻着路易十五那丑陋的头像?而且这个该死的图案竟然刻在毕斯克奈特的蔓藤花纹旁边!
而教堂里面,昔日辉煌无比的殿堂如今却是满目疮痍,这又是谁干的呢?那尊圣克里斯多夫雕像也被推翻,而原先用来点缀殿堂用的各种金子、银子以及各式各样的人物蜡像,如今也不知去向,这些绝不是时间能够磨灭的吧?又是谁用现在这个雕刻着天使人头像和云彩的巨大石棺,代替了昔日华丽无比的圣骨盒和那古老的祭坛?又是谁在埃尔冈杜斯的加洛林王朝的石板地里,安放了一块并不搭调的巨石?又是谁剔除了原本那光彩夺目,让人惊叹不已的彩色玻璃?而又是谁自作聪明地安装了这些差的要死的白色玻璃?
我们不禁要问,这些所谓的“艺术建筑家”们,他们到底是秉承了何人的何种旨意?他们又是出于何种居心来践踏先辈们留下来的宝贵遗产?他们的勇气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如果先辈们在天有灵的话,他们看到这一切会不会歇斯底里地怒吼?会不会痛哭流涕,伤心欲绝?
顺着主教堂往上走,原来那些轻盈可爱、风姿迷人的小钟楼已经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形形色色的野蛮装饰。尤其是那座原来位于东西两翼交叉点上的钟楼,如今也是无迹可寻。
说句实话,上述的这些现象绝不仅仅出现在法国,只不过当时法国更为严重罢了。其实,中世纪的卓越艺术受到迫害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而总结这种迫害,无非是如下的三种形式:第一,便是时间。一切美好的事物在时间的摧残下,都将面临飞灰湮灭的尴尬境地。尽管时间是无情的,但又是有情的;第二就是政治宗教革命。它们来势汹汹,它们无所畏惧,所到之处,披荆斩棘;第三就是时尚。这是一种最弱智、最愚蠢的迫害理由。只要是兴致所至,它们就敢对这些古老的建筑加以改造,它们自以为很巧妙地实施了它们的行为,殊不知,它们才是真正的刽子手。就这样,这些古老的建筑接二连三地遭受到以上三种形式的迫害。于是,我们伟大的巴黎圣母院被改造了、被践踏了、被狠心地丢弃了!
遥想当年,巴黎圣母院盛极一时的时候,罗贝尔·塞那里曾一度把他比作艾法斯著名的狄安娜神庙狄安娜神庙:通称阿尔忒弥斯神庙,位于小亚细亚以弗所城,是世界七大奇观之一,建于公元前550年。以弗所人埃罗斯特拉托斯为了永世留名,于公元前356年放火烧毁神庙。重建后,公元262年哥特人入侵时又被毁,后来又重建。,不仅如此,塞那里还认为巴黎圣母院的教堂,无论是结构上,还是造型上,都要略胜后者一筹。不过,说实话,尽管当时的巴黎圣母院享有如此的赞誉,但是它依旧称不上形态完备、造型完整,因为当时它的建筑风格还不能用某种风格来概括。
原因很简单,它既不是罗曼式教堂,也不是哥特式教堂。它不像杜尔尼斯寺院那样,是以开阔穹窿为枢纽的建筑物,它不仅不像杜尔尼斯寺院那样拥有宽阔结实的肩膀,也不像后者那冷冰冰的毫无意趣;圣母院跟布日尔教堂也不像,布日尔教堂有开放的结构,而圣母院没有。圣母院的结构特点不但不属于高大、空灵,而且也不属于灵巧、多变,更不属于阴暗、神秘。总之,完全找不到跟圣母院建筑风格类似的建筑,任何以往的建筑都不足以成为它的模型。可见它完全是独具一格,独具匠心的。
其实,确切地说,巴黎圣母院的风格是一种从罗曼式罗曼式:“罗曼”,泛指被罗马帝国征服的西欧各民族。在建筑艺术上,罗曼风格兴盛期为公元五世纪到公元七世纪,是罗马式和西欧各地建筑风格融合而成。之后,被十二世纪兴起的哥特式风格取代。到哥特式过渡的建筑风格。当第一批柱子被撒克逊竖立在圣母院的时候,原来那只用于支撑开阔穹隆的罗曼式建筑早已过,而十字军给欧洲带来了更为流行的尖拱式建筑。于是,圣母院里面便掺杂了这两种建筑样式。不过,很显然,有一些设计师还无法接受这种新的建筑风格,以至于在设计时畏手畏脚,因此,后来设计出来的建筑呈现出既不是罗曼式,又不完全是尖拱式的不伦不类的风格。但是,尽管这种设计和建筑样式混杂,可这种建筑的微妙之处还是不容忽视的,仍然具有一定的研究价值。
然而,正是基于以上原因,才使巴黎圣母院成为法国科学史、艺术史、建筑史上的长廊。无论它的每一块石头,还是每一个雕塑,又或是每一个栏杆,无一不在表述着历史的印迹。就拿小红门来说,它代表了十五世纪美丽绝伦的哥特式艺术,而中堂的柱子粗壮沉重,不禁使人想起洛林时代的圣日耳曼·代·勃雷教堂。这两个艺术品之间足足相差了六百年,就连那些炼金术士都十分乐意从那种大拱门的象征中找寻最完美的奥秘,他们个个都认为屠宰场圣雅克教堂是炼金术最完善的表征符号。包罗万象的巴黎圣母院简直就是罗马教堂、炼金术教堂、哥特教堂和萨克逊教堂的集合体,这些风格迥异的艺术体被和谐有机地融合进了一个统一的环境中,彼此映衬,错落有致。
巴黎圣母院这样的混合型建筑群引起了很多艺术家、历史学家以及考古学家的关注,并对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圣母院不但让人们沐浴在原始建筑那种淳朴厚实的风范中,而且它还向世人揭示了一个哲理:任何一个最为顶尖的艺术作品,非但不是出自某一个人之手,也并非出于某一个独立的时代,而是在历史积累的基础之上,凝聚了无数代人的心血而成的艺术作品。任何一个历史阶段,不但会赋予它特有的时代面貌,而且还会再次为它添砖加瓦。在时间前进的漫长过程中,它不但成为众人关爱的对象,而且还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众所周知,蜜蜂是靠辛勤忙碌和日积月累攒积蜂蜜的,而海狸也是以这种方式存在,人更是如此。巴别塔传说中的巨塔,建筑艺术的伟大象征,就是一座蜂房。
任何伟大的建筑,都非一日之功,就像高山一样,必须经过很多年才能完成。然而,往往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当艺术发生变化时,而建筑物依然如故。然而,艺术又是需要建筑物来表现的,所以一旦某种艺术成了气候,它便会毫不犹豫地主导建筑的方向,毫不阻拦,可谓是水到渠成。不同形式的艺术的发展过渡都是以这样的方式完成的:两种有关联的艺术风格总需要一个嫁接的过程,而承接这种嫁接任务的便是不能被忽视的建筑。但是,这是一种错误的认识。在历史的长河中,无论哪一种留下痕迹的事物,都有它无可替代的历史价值。换句话说就是,时间是永不会停下来的,而任何一种艺术,任何一个建筑师都只会停留在某一个特定的历史阶段,因此,有人将整个建筑的发展过程比喻为“时间是设计师,人民是泥瓦匠”,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现在我们不妨来简单介绍一下欧洲的建筑艺术史,它主要分成三个阶段,即罗曼时期,哥特时期,文艺复兴时期。这三者彼此独立而又不可分割。罗曼式堪称最古老、最原始的建筑风格,它的主要表现形式是开阔穹窿;文艺复兴时期建筑的主要特征是圆柱形式,而哥特式的主要特征介于前两者之间,是尖拱形式。当然,它们三者都有各自的代表建筑。比如尤米埃日寺院、兰斯主教堂、奥尔良的圣十字架教堂。然而这三者又是紧密地结合在一起的,“混合建筑”也由此而生。艾达普城堡就是这种混合建筑的典型代表,它不仅完美地呈现了这三种艺术风格,还将这三种建筑的特征融合为一个整体。不过,像上面集合了三种艺术特征的建筑很少,最常出现的还是两种艺术风格融合而成的建筑,比如巴黎圣母院,它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罗曼式和哥特式风格,在巴黎圣母院身上得到最完美的呈现,巴黎圣母院也因此成为过渡时期建筑物的典型代表,当然,它也很荣幸地成为了巴黎城的地标之一。
当然,建筑风格的变化,说白了,其实都是艺术在变,只是涉及了建筑的外部特征而已,而其内部的特征还是相当稳定的。比如说基督教的教堂,它的内部构造和布局始终都是一成不变的:它的下面依旧是一个罗马式中堂,不管怎样,这里必须如此:罗马式中堂分成两个大殿,它们彼此交叉,上面顶端的圆室为唱诗场所,下侧安放祭坛,还可以列队行走。这是一个横向的通道,善男信女们可以在期间自由行走。在这个大前提下,祭坛、门拱、钟楼、尖塔这些都可以作为设计穿插其中,以此来彰显不同时期的不同艺术风格。其实,这种形式就好比一个器物,随着时间的前移,历史的变迁,无论外在形式如何改变,哪怕形状千奇百怪,但是它的本质是不会变的,它承担的功能和用途更不会改变。这种表面和内在、现象和本质之间的存在关系是永恒不变的。比如说一棵树,只要它能顽强不屈地活着,那又何必去在意它的枝叶长成什么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