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我会尽我所能,守护你的骄傲与尊严,也守护你的伤口。} 傅清时来接霓喃时,她仍旧伏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可他刚坐到她身边,她便感觉到了,伸手将他拦腰抱住,脸埋在他胸前,一言不发。 他摸摸她的头:“怎么了?” 一个小时前,她在电话里说,清时,你可不可以来接我,我实在没有力气回家了。他从未听她用这么无精打采的语气说过话,还以为是宁潮声出了什么事,幸好不是。 她仍然不说话,只摇摇头,显然没心思谈。他虽然担心,但也没追问,只是将她拉起来:“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霓喃也不问去哪儿,任他牵着手走,上了车,她就闭上了眼。她实在太累了,也不想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迷蒙中她听见他说:“到了。” 她下车,走了大概一百米,就见眼前出现了一大片璀璨的灯火。 她讶异地看着他:“星光游乐场?” 她没想到他竟然带她来了夜间游乐场。 “来过这里吗?” 霓喃摇头:“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来游乐场。” 他吃惊:“第一次?你小时候都没有来过游乐场?” “没有。我爸太忙了,根本没空带我来这种地方。” 他摸摸她的头:“有没有觉得遗憾?” 霓喃说:“倒也没觉得,自从跟阿婆学习了自由潜之后,我一到假期就一门心思想跟她出海。” 他们买了票后入园,这家星光游乐场刚开不久,地理位置稍偏,又不是周末,所以这会儿园内人不多,三三两两的都是像他们一样的情侣。 傅清时低头看手中的手绘地图,找到跳楼机所处的方位,然后拉着霓喃直奔那里。 跳楼机前只有工作人员,一个游客都没有。霓喃仰头望了望这个九十米高的机器,又看了眼傅清时,她觉得他说得对,她对自己的男朋友真的不够了解。她怎么都没想到,他竟会喜欢玩这种刺激的项目。 为他们绑好安全带后,工作人员启动了机器,两人缓缓升向高处,傅清时握住了霓喃的手。两人升得越来越高,视野也越来越开阔,整个星光游乐场都被他们尽收眼底,这里灯光璀璨,流光溢彩得如同梦境,更远处是整个岛城的阑珊夜色,万家灯火。机器升到最高处后,做了片刻的停留,他对她说:“霓喃,从现在开始,把心里所有的不痛快,都尽情地喊出来吧!” 然后,“轰隆隆”一声,两人的心脏像是陡然失重。开始下降了! 霓喃紧紧握住他的手,闭上眼,在疾速吹来的风中,她痛痛快快地大喊出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刻,她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空间,所有的纷纷扰扰都不存在了,什么也想不起来,唯有耳畔的风声以及身边人掌心的温度是真实的存在。 速度消失了,风声止,心跳如雷。落地了。 霓喃睁开眼,大口大口喘气,她望向傅清时,他也正侧目望过来,问她:“还好吗?” “清时,我们再坐一次好不好?” 他笑:“当然好,想坐多少次我都陪你。” 第三次落地时,霓喃让工作人员给她解开了安全扣,她跳下机器时脚步轻盈,胸中那团沉沉郁结的低气压散了大半,世界清晰了,空气清新了,风也轻了,就连这夜色都变得格外柔和。 他们往回走时,路过了一辆冰激凌车,有两个小朋友正跟着妈妈在排队,霓喃跑过去买了两支,一支薄荷味的,一支香草味的。两人走到一棵大树下的长椅上坐下来吃。 “我小的时候,特别爱吃冰激凌,大冬天的也每天都吃,有一次吃太多了,拉了一晚上的肚子,闹成了肠胃炎,被送到医院去打点滴。我爸爸一直问我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我不敢讲,到了医院,医生一问我,我立即老实招供了,我爸脸都绿了。回家后,他将冰箱里的冰激凌全部扔掉了。” 他抢过她手中还剩一半的冰激凌,咬了两大口。 霓喃抗议:“喂!” 他眨眨眼:“会拉肚子的。” 霓喃:“……” 他不再逗她,将自己的那支递给她,她吃了一口,嫌弃地说:“还是香草味的更好吃。” 那支冰激凌又被他抢了回去,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脑袋,低头吻上她的唇,迅速在她嘴里游走了一圈。 他放开她,在她耳边轻笑道:“香草味。” 霓喃:“……” 忽然有音乐响起,原来是不远处的旋转木马转了起来,五颜六色的木马在彩色灯光下美极了。 他指着那边:“霓喃小朋友,想不想去坐?” “不想,傅叔叔。”她将头靠到他肩膀上,抱着他的手臂,“我更喜欢这里。” 暗淡却温柔的灯光,一棵树,一张椅,两个人,一段静谧的小时光,她的心变得安静下来。 “清时,你知道我爸爸有好几本考古笔记吧?” “嗯,我在船上见过,他宝贝得不行。”他笑了下,“我向他借过,他不给,说那是只给女儿看的。” 霓喃低下了头:“今天我将它们卖了。”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什么?” 霓喃简短地讲了前因后果。 傅清时伸手将她揽入怀里,摸摸她的脸,心疼地说:“你做得对,你父亲会理解你的。” 霓喃抬头,今夜夜空中依稀可见零散的几颗淡淡的星星,阿婆曾说,我们失去的亲人,都会化作天上的星辰,当你想念他们时,就抬头看看夜空。 爸爸,你会理解我的,对吗? 秦艽做好了心理准备,预想中的风暴却并没有降临。她不会天真地以为是朱明艳良心发现放过了自己,联想到霓喃消失了一整晚,她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她一大早就找了过去,她有霓喃家的钥匙,开门进屋后,发现霓喃还在睡,枕头边散着厚厚一叠复印纸,有几张飘落在地了。她俯身捡起,看见上面的内容后,她愣了下,然后心思急转,对于那个猜测更肯定了几分。 “小九?”霓喃睁开眼,不太确定地喊了一声。 秦艽坐到床边,目光灼灼地问她:“你做什么了?” “真的是你来了啊。”霓喃起身,从秦艽手中拿过她捡的那几张复印纸,将它们归入“大部队”里,才回答她的问题,“谢斐一直想要我爸爸的考古资料,我给他了。” 她知道隐瞒不了,索性坦白相告。 秦艽看着她,很久很久,心里有很多话想说,想骂她,想打她,可最后,千言万语全化作了一个拥抱,紧紧的拥抱。说什么都显得见外,说什么都多余。如果换作是她,她大概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她们是彼此最重要的朋友,也是亲人。 稍后,霓喃收到了一份同城特快,里面是一沓照片与一个u盘。谢斐的短信随之而来,他说:霓喃,没有下一次了,如果你跟你的朋友再敢动翔盛,我不会再念及旧情。 霓喃心里想,这样也好,儿时的那点过往,他救过阿婆一命的恩情,就这样一笔勾销吧。而往后,他们势必会持刀相对。 霓喃将那些东西如数交给了秦艽,秦艽坐在地板上,一张一张照片看过去,全是她与周商言的。每看完一张,她就用打火机点燃一张,扔进铁皮桶里,熊熊烈火吞噬的,是她已逝去的那段爱情。十七岁的少女,从小渔村进入了那个有多浮华便有多复杂险恶的世界,因为耿直骄傲的性格,身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孤苦无依的她觉得那只伸过来的手是那么温暖,更何况他还英俊、风趣、体贴,要让她爱上他,真是太轻而易举了。他们在一起两年,他亲手将她从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捧成了国内数一数二的超模。他给了她最华丽璀璨的梦,却也是他亲手将她自云端狠狠拽下,让她的一颗心跌得四分五裂。她从不知道,他跟妻子根本就没有办离婚手续,那个女人一直在国外养病,她是模特公司另一半股权的持有人,是个非常强势的女人,这口气她又怎么可能咽得下去。那之后的故事发展,就像电视剧里的狗血套路一样,秦艽被那女人设计,被人下了药,虽然最后被及时赶来的周商言救下了,没有造成最可怕的后果,但还是被拍下了身体裸露的视频,那女人以此为筹码,威胁她离开周商言,退出模特圈。其实那时候周商言已经将一切压了下来,她完全不需要惧怕那个威胁。可对秦艽来讲,那个世界是因为有他才值得留恋,如今,她的爱如浮华一梦,梦醒了,心碎了。她的爱与恨都非常激烈,决定了离开便绝不回头。今日,她一把火将过往岁月烧成了灰烬。 再见了,那些炽热的爱,那些噬心的恨。 挥别了过去,才能看见此刻与未来。 过了两天,傅清平来到了宁潮声的病房,带来了一个坏消息——翔盛出动了公司三个最厉害的律师跟他打这场官司,他们极力主张伤人是员工的私人行为,与公司无关,他们已经将姜闽开除,朱明艳显然是放弃了这个表弟。 “虽然姜闽亲口说了朱明艳吩咐过他们要这样做。”傅清平说,“但从法律层面上来讲,如果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姜闽打人是受朱指使的话,确实很难胜诉。” 这个结果,霓喃其实已经预料到了,但傅清平也没有白忙活,至少姜闽将付出应有的代价,而翔盛的那个仓库也被相关部门查封了,翔盛旗下的货轮也将被海关重点盘查。因为诚信问题与暴力丑闻,翔盛的股票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大跌。这次事件虽然没让谢氏伤筋动骨,但也已元气大伤。 霓喃送傅清平出去,向他道谢:“辛苦傅律师了。” “不客气。”他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语气,清冷的神色。 霓喃看了他一眼,那张脸与傅清时的有六分相像,两人的气质却是截然不同的,一个温润柔和,一个严厉冷酷。她想起傅清时说过,他哥以前不是这样的,虽然也不怎么爱讲话,常年装酷摆一张冷脸,但脸上还是有笑容的。然而,自从景色出事后,傅清平心中最柔软的那部分也跟着消失了。 七年前的一场事故,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傅清平想起什么,停下脚步,说:“哦,对了,霓小姐,张正清的妇产医院与谢氏的关系查出来了。朱明艳有个从小照顾她的保姆,关系亲如母女,而保姆的女儿,正是张正清现在的妻子。妇产医院的实际出资者,应该就是朱明艳。” 这关系可真够曲折的。谢氏也真是费尽了心思利诱张正清,同时还监控着他,如此看来,他手中绝对掌握着当年事故的重要证据。只是,就算知道了这些,‘知远号’案件仍无实质性的进展。海洋事故查起来本就困难重重,茫茫公海上,没有任何监控设备,仅有的线索就是那批消失的瓷器,以及两个人——张正清与余润德。张正清与谢氏有着巨大的利益牵扯,这艘船没有那么容易打翻,而另一个人,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霓喃心里涌上深深的无力感,前路漫漫且迷雾重重,他们这些人一直靠着心中的那一丝信念在往前走,可何时能走到尽头?就算走到了尽头,等待他们的,会是真相大白吗?那些长眠于深海的冤魂,能否终得告慰? 傅清平看了霓喃一眼,从她黯然的神色中他也能猜到她心中所想,也许是因为他们都在同一天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忍不住对这个女孩多说了一句:“我与胡警官这些年一直在追查谢氏,翔盛的财务很有问题,幽灵公司,做假账,还有境外非法黑渔船……霓小姐,再等等,等时机成熟。” 霓喃点点头,心里生出一点暖意,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她。 “再联系。”傅清平微微颔首,转身。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