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苦水村-《山中明灯照前程》

    苦水村有四个失学的适龄女孩子,其中三个只上到初二就辍学了,另外一个上了初三,是张寒梅教过的学生。

    张寒梅一大早从镇上雇了摩托车,往苦水村赶。从镇上到苦水村的路的确不算远,但苦水村在山顶,需要走好长一段盘山路才能到村里。这段盘山路是村里自己集资修的,很窄,张寒梅雇来的摩托车司机死活不肯再往上走。

    “你自己看看么,”司机指着窄窄地山路抱怨道:“这路有半米宽么,么有吧?这摩托速度快着么,一个不小心摔下去,那我不得陪着你丢了命么,还不如你自己走上去么。你咋早也不说是去苦水么,早说了咱也不接你这一趟活么。”

    “师傅,能不能想想办法。”张寒梅仰头看了看高高的山,有些无奈地问道:“这山路要是自己走上去,得五六个小时才能到山顶,我约了家访,真要走着上山,到了山上都几点了?我多加钱给你。”

    “想啥办法么,那再多钱也不是用命赚么!”摩托车司机一口拒绝了张寒梅的要求:“你嫌路远干啥要来?费时间你走快些不就完了么,关我啥事么。”

    “那你……”张寒梅又抬头看了看山上崎岖的盘山路,最后叹了口气问道:“能不能在拉我回镇上,我再找人帮忙。”

    “行么。”摩托车司机立刻转头发动了摩托车:“但是么,回镇上要加钱。”

    张寒梅赶时间,也没工夫和雇来的摩托车司机计较,她匆匆赶回镇上,直接去了镇政府。镇政府的工作人员对张寒梅都很熟悉了,一听说她要去苦水村家访,立刻有个负责扶贫工作的小伙子伸头表示响应。

    “张老师,张老师,我陪您去。”小伙子一边揣起自己的手机和工作笔记本,一边急急忙忙的去摸摩托车钥匙:“以后这种事,您就到咱镇政府来找人,还上集上雇人干啥呢。”

    “哪能老麻烦你们。”张寒梅摇摇头:“我要家访的学生挺多的,学校差不多七月底能竣工了,九月初就要开学,新学校,人家也不认,得一家一家的做工作。”

    “那这事情咱们本来就该帮忙么!”办公室的另一名同志笑着答道:“张老师您办的是公立学校,又不是私人招生。再说了,小周负责扶贫相关的工作,本来也是要经常下乡入村的么。”

    “是么。”拎起车钥匙的小周点点头:“上头来扶贫工作组,都是我陪着进村,我跑惯了。苦水村那地方,我知道么,没法走路上去。这我最知道么,咱们镇上逢山四中开学生住宿以前,苦水村都没有人读过初中。村上一个小学,一个老师,教六个年级,幸好学生也少。”

    “是。”张寒梅点点头:“我刚到平安镇的时候,出去家访,以为王家坪是最远、路最难走的村子,也是后来才知道,还有个苦水村。四中有学生宿舍之后,苦水村来镇上上学的孩子一共八个,四个男孩,四个女孩,男孩子现在都还在学校,女孩子全部辍学了。”

    “张老师,您可真厉害。”小周一脸崇拜地望着张寒梅:“哪个村有多少学生来镇上上课,您张嘴就能说出来,都心里有数,这比我们这些专门下乡入村的扶贫干部还强呢。”

    “那不一样。我是老师呀。”张寒梅微笑着答道:“学生都是我的孩子,当妈的怎么能连孩子都记不住。”

    因为摩托车司机的原因,张寒梅耽误了些时间,到苦水村一定会有些晚,因此她先拜托小周给苦水村的村支书打了个电话,免得人家苦等。

    沟通过后,小周用摩托车带着张寒梅,一路往苦水村走。那条山路是真的很崎岖危险,也怪不得镇上雇来的司机不敢走。细窄的土路,一边靠着山壁,另一边就是万丈悬崖,摩托车只要稍微歪一点,就会跌入悬崖粉身碎骨。

    张寒梅坐在车上,双手紧紧抓着小周腰两侧的衣服,一动都不敢动。她甚至都不敢低头往下看路,只敢紧紧盯着小周的后背。

    “这路早就该修了。”小周拐过一个急弯之后,忍不住心有余悸的唠叨:“出过好几次事了,去年镇上挤了点扶贫专款下来,给苦水村铺路,研究了半天是从上往下修,还是从下往上修。从山上修吧,大型机械上不去,材料工具都得靠人往上背。但是从山下修吧,距离山上又远得很,这钱不够把路修通,只够修一截,那还是解决不了村民出行的问题。”

    “后来呢?”张寒梅忍不住问道。

    “后来咱征求了一下村民的意见,”小周答道:“村民希望从村口开始往下修,山顶上的路以前更窄,坡又陡,他们想先把村附近的路修平了。所以张老师,您别担心,咱这都已经爬到半山腰了,再走一段路就宽了。”

    果然,又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靠近山顶的路稍微宽了些,还是没有铺柏油的石子路,一面临悬崖,但山壁被凿开了一些,路比较宽。

    远远地,张寒梅看见有个人影正在路旁,瞧着有些眼熟。她仔细辨认了一下,才发现这是她的学生,是那个上完初三后辍学的女孩子。

    “何金花!”张寒梅立刻扬声招呼道:“金花!”

    女孩子听到张寒梅的招呼,立刻向前走了两步,朝他们招了招手。小周驾驶着摩托车朝女孩的位置靠了过去,张寒梅这才看清楚了自己的学生。

    何金花穿着件袖口都磨破了的红色秋衣,外头套着一件又脏又破的夹棉背心,一条肥嘟嘟的裤子,挽着裤脚,露着一截脚脖子,脚下的布鞋上沾了不少泥巴,一看就是下田干农活的打扮。

    “你!”张寒梅一下车就立刻扯住了何金花:“怎么突然就辍学了,也不跟我说一声。你为什么要回这儿来啊?你怎么还老想回这儿啊?这地方你怎么回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