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还给你。”张寒梅赶忙一把接过王彩霞手里的钱，递到了余春梅手里：“这个你拿着，咱们学校每月补助是两百，你来得晚，就不能跟大家一起领了，所以你每月到我这里来，找我领生活费，记住了吗？这一百块先拿着，吃饭用，你明天再找我来拿一百块。拿好千万别丢了。下个月开始就和大家一样，同学们什么时候领生活费了，你就过来找我，我给你发生活费。”

    余春梅还没开口，眼泪又掉下来了，她朝张寒梅鞠了个躬，伸手接过了钱：“谢谢，老师，谢谢了！”

    “没事没事，别哭。”张寒梅赶紧又将老师们凑的零钱递了过去：“这些钱你拿着，先去剪个头发，剪短一段，一会儿你去看看咱们同学们的发型，照着剪就行。午饭是不是还没吃？学校食堂已经关了，等会儿你到外面去买点饭吃。都弄好后，赶紧坐车回树山民中，把你衣服行礼拿过来，手续那边你不用操心，你先过来上课，我和你们秦老师会帮你弄后面的事。钱那好，别再走路了，坐车来回。”

    “谢谢老师！谢谢老师！谢谢老师！”余春梅朝着办公室内给她凑路费的老师们一一鞠躬道谢，道谢到一半，这孩子终于忍不住咧开嘴大哭起来，崩溃一样地嚎啕，似乎是想用眼泪冲散多日积攒的委屈与走投无路的恐慌和茫然。

    终于，终于见到了曙光。终于，终于有出路了……

    张寒梅赶紧过去一把将余春梅搂在了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好了，都过去了，不哭，只要能读书就好，其他的不重要。不哭了。”

    余春梅的痛哭声让周围的老师们都忍不住红了眼圈。王彩霞揉了揉眼睛，直接拎起包站了起来：“你们都先忙吧，我刚好有时间，我带她去剪头发吃饭，再陪她一起去以前学校拿衣服。放心，晚上肯定安安全全的把孩子给你们送回来。”

    “可以吗？”张寒梅问道：“如果不麻烦，就拜托你了，我刚好不放心呢。”

    “行了，”王彩霞朝她摆摆手：“假客气什么，走了，晚上再来找你。”

    王彩霞很快带着余春梅离开了，她们走了之后，张寒梅伸出手来揉了揉眼睛，妄图遮住自己的眼泪，为了掩饰情绪，她嘴里还嘀嘀咕咕地假装抱怨着：“唉！真是麻烦！”

    “校长，”王芸老师问道：“您让她以后过来找您领钱，您……”

    “哎呀钱又不多。”张寒梅立刻答道：“一个孩子每年一万多，平均下来一个月也就是一千块。而且她在那边交了书费了，课本应该能带过来。”

    “什么不多。”王巧丽忍不住接过话头：“您一个月的工资才多少呀！”

    “我自己又花不到什么钱。”张寒梅笑了：“那钱存在银行，还能下小崽不成？反正就这些工资，大家分着花呗。得了，你赶快去给余春梅安排宿舍和座位吧。我再打个电话给秦老师，问问看手续的事，顺便问问这个余春梅家在哪，我明天去她家看看。”

    “妈，您这是什么话，您怎么就不需要花钱了？看病吃药不得花钱吗？国家也不是百分百报销，自费药不得自己掏钱嘛！”王巧丽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再说了，您都打算把她收进来了，还去家访干嘛呀。她家庭条件可以从以前学校核实的嘛！您要是不放心，我去树山民中跑一趟。医生说了，您风湿和骨质疏松越来越严重，不能总这样翻山越岭的劳累，您怎么就不听呢。”

    “我先打听打听孩子家在哪，”张寒梅赶忙朝王巧丽露出安抚地笑容：“你先别忙着操心，没准她家路挺好走呢。你去忙吧，去忙吧，快上课了，你下一节不是有课嘛！”

    王巧丽离开后，王芸老师摇摇头：“唉！我一猜就是。家访这事，巧丽从来就管不住您。不管她说什么，您总是不肯听。巧丽也是白心疼您。”

    “我好着呢！哪有那么严重。”张寒梅摆摆手答道：“就她一天到晚瞎操心。”

    “校长，”王芸老师望着张寒梅，神色认真：“我郑重提醒您一句，您的身体可得一直保养得好好的。学校的主心骨就是您，除了您，谁都撑不起这一摊。咱们逢山县要实现全面小康可还早着呢！山里头这一茬又一茬长起来的女孩子，可还指望着您拉一把呢！”

    “哪有那么夸张。”张寒梅笑了：“没有我，还有你们呢！这学校可不是我一个人撑起来的，是大家一齐努力的结果。”

    “我们那是因为有您才能拧成一股绳闷头苦干呀！”王芸说道：“您不信问问刘老师，还有小杨他们，是不是这回事儿。您要是倒了，咱们这些老师的主心骨没了，能坚持多久，可真不好说。所以您可得好好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一直健健康康的盯着我们才行。”

    “你怎么也开始威胁我了。”张寒梅笑着摇摇头：“都是跟巧丽学坏了，成天就知道吓唬人。行了，我一定好好养着，争取活成个万年龟，天天站在院子里当‘周扒皮’，帮你们挡学生的骂还不行嘛！”

    一句话，办公室里的老师们全笑了。张寒梅借此赶紧转移了话题，不想让老师们再揪着她的身体状况没完没了的唠叨。

    但老师们的担忧不是没道理的。张寒梅做过两次癌症手术，底子本来就很不好，再加上这些年为了办学奔波劳累，她的身体其实已经很糟糕了。

    她今年才五十几岁，但二十几种病痛缠身，健康状况甚至远远不如已经六十好几的李老师，也怪不得老师们担心。尤其是将张寒梅当亲妈的王巧丽，成天劝说张寒梅不要再继续代课了，不要再亲自家访了，好好养养身体，可张寒梅就是固执地不肯听。

    王巧丽没办法，只能跑到县里中药店买了许多温补的药材，煮了水给张寒梅喝。可王巧丽这样操心，张寒梅反倒还数落她浪费钱，不许她以后再这样做。

    “我好着呢！”这是张寒梅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年轻人不要乱花钱，你工资又不高，好好存起来，不要给我买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