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学习 世界课堂-《超新星纪元(唯一未删减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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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学习开始的这天,郑晨走出校门,去看望她的学生们。她班里的四十五个孩子,除了两个外地未归的,其中有八个经过山谷世界的考察被选送到中央,其余的孩子现在已分散到这个城市中,以他们的父母为师,开始了人类历史上最艰难的学业。

    郑晨首先想到的学生是姚瑞,在剩下的三十五个孩子中,他要学习的课程属于较难的一类。郑晨乘地铁很快来到了近郊的一个火力发电厂。在超新星爆发前,由于首都的环保要求,这座电厂已停止运转,等着被拆除,但现在它又开始发电了,仅仅是作为一个课堂。

    郑晨在厂门口见到了自己的学生,还有他的父亲——这个发电厂的总工程师。当姚总向她问好时,郑晨百感交集地说:

    “您就像我六年前一样,要第一次走上讲台了。”

    姚总笑着摇摇头,“郑老师,我肯定比你当年更没信心。”

    “在以前的家长会上,您总是对我的教学方式不满意,今天我倒要看看您是怎么做的。”

    “我们是历史上最难的老师了。”总工程师长叹一口气说,“好了,我们该进教室了。”

    他们三人走进厂门,同他们一起走进厂的,还有许多对父子、母子。

    “好粗好大的烟筒!”姚瑞指着前方兴奋地喊道。

    “傻小子,以前我就告诉过你,那不是烟筒,是冷却塔!看那边,厂房后面,那才是烟筒。”

    姚总领着儿子和郑晨来到冷却塔下面,这里正向一个圆池子中下着暴雨。姚总指着那个圆池子对姚瑞说:“那就是经过冷却的发电机循环水,那水是温的,十五年前刚进厂时,我还在那里面游过泳呢。”提到自己年轻的时候,他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他们接着来到几座黑色的小煤山前,“这是贮煤场,火力发电厂是靠煤的燃烧产生的热能发电的。我们这个厂,如果满发,一天要消耗一千二百吨煤——你想不出这是多少吧?看那列有四十个车皮的运煤火车,这么多煤大约要装满六列这样的火车。”

    姚瑞吐了吐舌头,对郑晨说:“郑老师,真够吓人的!我以前还真不知道老爸的工作这么有气魄!”

    姚总长出一口气说:“傻小子傻小子,爸爸真像在做梦啊!”

    他们沿着一条长长的输煤皮带走了好长时间,来到一台很大的机器旁,那机器的主体是一个不停转动的大圆筒,它发出的声音像不间断的惊雷,让姚瑞和郑晨头皮发炸。姚总紧贴着儿子耳朵大声说:“这是磨煤机,刚才那条长皮带运过来的煤在这里被磨成细粉,很细的,就像面粉那样……”

    然后他们又来到一座钢铁高楼下,这样的高楼有四座,同冷却塔和烟筒一样,远远就能看到。姚总介绍说:“这就是发电锅炉。刚才磨煤机中磨出的煤粉,在这个大锅炉的肚子里用四根喷枪喷出去燃烧,在炉膛正中形成一个火球。煤这样能燃烧得很充分,烧完后只剩下很少的东西,你看,这就是煤烧完剩下来的东西。”他张开手,让儿子看手掌里的一小撮东西,像是许多半透明的小玻璃球,这是在他们路过一个方形水池时,他从池边上抓的。他们来到一个小窗前,透过它可以看到锅炉里刺目的火光,“这是巨型锅炉的墙壁,它是由无数的长管子排列而成的,管子中流动着水,吸收了燃烧的热量后,这些水就变成了高压蒸汽。”

    他们又进入了一个宽敞高大的厂房,里面有四个大机器,都是躺着的半圆柱体,“这就是汽轮发电机组,锅炉的高压蒸汽被引到这里,推动汽轮机,带动发电机发电。”

    最后,三人来到了主控室。这是一个明净的地方,高大的仪表盘上信号灯如繁星闪烁,一排计算机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图形。除了值班的运行人员外,这里还有不少随父母前来的孩子。姚总对儿子说:“我们刚才只是走马观花。整个火力发电厂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系统,涉及众多的专业,要有很多人一起工作才能使它运行起来。爸爸的专业是电气,电气专业又分高压和低压,爸爸是搞高压的。”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默默地看了儿子几秒钟,“这个专业是危险的,它涉及的电流可以在0.1秒内把人烧成灰,要想避免这样的事发生,你必须对整个系统的结构和原理了解得十分清楚。我们现在正式开始吧!”

    姚总拿出一卷图纸,抽出了其中的一张,“先从系统的主接线图开始吧,它比较简单。”

    “我觉得一点也不简单。”姚瑞瞪着那张图说,他显然对有人能把那么多错综复杂的线条和符号画到一张纸上感到吃惊。

    “这是发电机。”爸爸指着由四个圆圈组成的图形说,“发电机的原理你知道吗?”儿子摇摇头,“那好,这是母线排,发出的电是从这里送出的,你看到它是三相的,知道什么是三相吗?”儿子摇头,爸爸又指着四对相互套着的圆圈说:“那好,这是四台主变……”儿子问:“‘主变’?”“啊,就是主变压器。这是两台厂变……”“‘厂变’?”“啊,就是厂用电变压器……你知道变压器的原理吗?”儿子摇头,“那最基本的,电磁感应原理你知道吧?”儿子摇头,“欧姆定律总知道吧?”儿子还是摇头,爸爸终于忍不住把图纸一摔,“那你他妈知道什么?你上的学都就饭吃了吗?”儿子带着哭腔说:“我们没学过这些呀!”

    姚总转向郑晨,“那你们这六年都教了孩子些什么?”

    “别忘了您儿子只是个小学生!像您这样的教法,孩子是什么都学不会的!”

    “我必须在未来的十个月内使这孩子接受电力学院的全部教育,还要把自己二十年的工作经验传授给他。”他长叹一声道,“郑老师,我觉得我在干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可,姚总,这是必须干的事情。”

    姚总和郑晨对视良久,又叹了口气,然后拿起图纸转向儿子,“好好好,那电流电压你总知道吧?”儿子点点头,“那电流的单位是什么?”“多少多少伏……”“狗屁!”“啊,对,那是电压的单位。电流的单位是……是……”“安!好,儿子,我们就从这儿开始吧!”

    ……

    正在这时,郑晨的手机响了,是她的另一名学生——林莎的母亲打来的。林莎家与郑晨家是邻居,郑晨与林莎妈妈很熟,这位医生在电话中说,她没法给女儿上课,让郑晨过去配合一下。于是,郑晨与姚总工程师和他的儿子匆匆告别,向市里赶去。

    郑晨在林莎母亲工作的一家大医院里见到了母女俩,她们站在医院后院的一间房子外面,正激动地说着什么。郑晨可以看到她们后面的房门上标着三个醒目的大红字——解剖室。

    “这里的味儿真难闻!”林莎皱着眉说。

    “这是福尔马林,一种防腐剂,解剖用的尸体就浸泡在这种液体中。”

    “妈妈,我不想看尸体解剖,我刚才已经看了那么多肝啊肺的。”

    “可你必须搞清这些器官在人体内的相对位置。”

    “以后我当医生,病人得什么病,我给他吃什么药不就行了吗?”

    “可是莎莎,你是外科医生,你要动手术的。”

    “让男孩子去当外科医生吧!”

    “别这么说,妈妈就是外科医生,女外科医生也有很多非常出色的。”

    问明情况后,郑晨答应陪林莎一起进解剖室,这才使林莎勉强答应去上解剖课。刚打开解剖室的门,郑晨就明显地感到林莎紧紧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在颤抖,其实她自己的状态也比这个小女孩儿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她努力克制着不让恐惧外露而已。一进门,郑晨就隐隐感到一股寒气掠过面颊: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发出惨白的光,解剖台前围着一圈小孩和两个大人——他们都穿着白大褂,加上这里的地板和墙壁也是白色的,使这个白色世界显得阴森森的。唯一的例外是,解剖台上的那个东西是暗红色的。

    林莎的妈妈拉着女儿来到解剖台前,指着那暗红色的东西让她看,“为了解剖方便,尸体要进行一些预处理,要剥掉一部分皮肤。”

    林莎猛地掉头冲出解剖室,在外面呕吐起来。郑晨紧跟出来给她拍背,她这么做只是为了找个理由走出那间屋子,她努力克制着与小女孩儿一起呕吐的欲望,同时感觉到在阳光下真好。

    林莎的妈妈随即也跟出来,弯下腰对女儿说:“别这样莎莎,看尸体解剖是一个实习医生很珍贵的机会,慢慢会习惯的。你把尸体想成一台停转的机器,你只是在看这台机器的部件,那样就会好受些了。”

    “妈妈,你也是机器!我讨厌你这台机器!!”林莎冲妈妈大叫着转身要跑,但郑晨一把拉住了她,“林莎,听着,即使不当医生,别的工作也同样需要勇气,说不定比这还难呢!你得赶快长大!”

    费了很大的劲儿,她们终于使林莎重新回到了解剖室,郑晨和她的学生站在解剖台前,看着锋利的柳叶刀带着轻轻的咝咝声切开柔软的肌肉,看着白色的肋骨被撑开,看着紫红色的脏器露出来……事后,郑晨非常惊奇当时是什么支撑着自己,更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那个以前连蚕宝宝都害怕的小女孩儿。

    ……

    第二天,郑晨同李智平在一起待了一整天。李智平的父亲是一名邮递员,在这一天,他带着儿子一遍遍地熟悉自己走了十多年的邮路。黄昏时,儿子第一次一个人走完了父亲的邮路。出发前,李智平曾试图把那个大邮袋装到自己那辆心爱的山地车上,但怎么也装不上去,于是他只好把邮袋放回爸爸那辆骑了十多年的旧飞鸽上,把车座放到最低,骑着它穿行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中。尽管孩子已经把邮路和所有的邮递点都记住了,但做爸爸的总不放心,从孩子独自上路起,他和郑晨就骑着自行车远远地跟着这个男孩儿。当这孩子骑到出路的终点——一座机关大楼的门口时,父亲赶上来,拍拍儿子的肩说:“好了孩子,你看这活没什么难的吧?我干了十几年,本来可能干一辈子的,但以后只能由你来干了。爸爸只想告诉你,我这十几年没有送错过一次邮件。这在别人看来也许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我自己心里很自豪。孩子,记住,不管工作多平凡,只要你尽心尽责去干,就是好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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