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道出身世-《江北女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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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男子趁郑纶未到,又低声说道:“小人主人姓贺,单名一个臻字。还请谢姑娘看在他为您不远千里而来,出城与他一见。”

    辰年只觉得脑子一空,恍惚片刻才能回神。

    郑纶这时已是走近,看也不看旁边那男子,只与辰年说道:“天色已晚,还请谢寨主回去,以免王爷担心。”

    这个时候,辰年绝不会与他斗气,闻言只是缓缓点头,转头看向那青袍男子,笑道:“眼下正是战中,若是他扣住我充作人质怎么办?你回去告诉他,若想见我,那就进宜平来。他既然是不远千里而来,那我定然会好好招待。”

    那男子微微弓腰,无声退走。待那人身形远了,辰年这才看向郑纶,冷声问他道:“怎么?你羞辱我还嫌不够,非要追过来再骂几句?”

    郑纶并不理会她言语中的讥诮,只问她道:“你真是贺臻之女?”

    辰年冷冷一笑:“此事与你何干?”

    郑纶又问道:“你要以芸生之名嫁给他?”

    辰年抬眼看他,一字一句地答道:“你放心,我绝不会抢你芸生小姐的身份,你瞧着它千好万好,在我眼中却一文不值。”

    这个回答叫郑纶疑惑不解,他皱眉看向辰年,问道:“为什么?”

    当年那赐婚的圣旨上写的就是贺家嫡女嫁封君扬,若真是如她所说,她也是贺臻亲女,那她用贺家嫡女之名嫁封君扬最是名正言顺。纵是封氏夫人反对,可芸生此刻人在拓跋垚手上,封氏夫人也无可奈何。

    辰年是一时激愤,才会向郑纶说出自己身世,此刻心绪渐平,哪里还会与他说自己生父生母的过往。她冷声道:“郑将军管得也太宽了些。当初你我二人成亲时便有言在先,一切不过是做给人看。你现在却出尔反尔,好似我真嫁了你却与人偷情,对你不住一般!”

    郑纶心中怒气又生:“无论是真是假,你现在都是郑纶之妻,不该再与王爷不清不白。”

    辰年听他这般说,气得反而笑了,反问道:“你这般揪着那场婚礼不放,对我肆意辱骂,到底是恼我所谓的背叛,还是为了你的芸生小姐打抱不平?”

    郑纶一时被她问住,那答案分明就在舌尖,他却不敢往外吐露,就好似那是一只被他禁锢了许久的怪兽,放出来便要食人。他不敢,也不能放它出来。

    辰年见状讥诮一笑,又道:“你喜欢芸生,是大胆追求也好,是默默守护也好,你爱做什么就去做什么,那是你的事情,我管不到。同样,我嫁不嫁封君扬,是我的事情,轮不到你管!只是你别以为自己的感情就纯洁高贵,别人的就低贱无耻。郑纶,我今日言尽于此,日后你瞧着我是贞洁烈女也好,是淫娃荡妇也罢,我绝不在乎!”

    她说完便走,再不理会郑纶。郑纶倒也没再拦她,只独自一人站在街头,微低着头,良久不动。

    封君扬自叫人给辰年送去糕点,便料着她会来寻他,不想直等到天黑仍不见她前来,待派人过去一问,才知辰年竟是一早就出去了。他心中不觉有些紧张,忍不住起身往外面寻来,人刚到廊下,辰年却是从外面回来了。

    封君扬微微松了口气,立在那里等她走近,低声抱怨道:“出去也不和人说一声,又不肯叫人跟着,还当你是又跑了。”

    辰年心情本是极烦闷,听了这话却是不由得笑了,道:“你这是什么话?好端端的,我跑什么?”

    封君扬没有接话,垂了垂眼帘,跟在辰年身后进入屋内。屋内烛火一照,他这才瞧出她背后衣衫上隐隐透出些血迹,不由得面色一变:“怎么回事?你背上怎么有血?”

    被他一提,辰年这才觉出后背伤处隐隐作痛,反手摸了摸,果见指尖上沾了血迹。她不想封君扬因自己与郑纶生隙,便就含糊答道:“不小心撞了一下,许是伤口又破了。没事,你去叫个侍女进来,帮我重新上些药就好了。”

    封君扬盯着她问道:“你和人动手了?”

    辰年点头,半真半假地答道:“刚才在街上转悠的时候,发现有人跟踪我,就过了几招。”

    “什么人?”封君扬冷声问道。

    辰年淡淡一笑,道:“说了你怕是想都想不到,是贺臻派来的人,若是没有猜错,我的身世怕是被他知道了。”

    封君扬听得微微一怔:“贺臻来了?”

    “嗯,说是在城外,想要见我一面,被我拒绝了。我叫那人传话给贺臻,若想见我就进这宜平来,我定会好好招待。”她说着,又觉出那背后疼痛来,不由得吸了口凉气,抬眼见封君扬立在那里不动,催促他道,“快去寻个侍女进来给我上药啊。待回头我再与你细说此事。”

    封君扬这才似回过神来,道:“还寻什么侍女,我来给你上药就是。”

    他上前来帮她解衣带,辰年脑海里却忽地响起郑纶的话来,不由得摁住了封君扬的手,低声问道:“你可觉得我轻浮放荡?”

    封君扬闻言动作一顿,问道:“何出此言?”

    辰年垂目答道:“我自小就与叶小七他们混在一起,全无男女之别。认识你不过月余便就失身。待到后来,又与陆骁形影不离。便是现在,我头上还顶着郑纶之妻名头,却又和你这般情形,岂不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水性杨花——”

    “闭嘴!”封君扬轻声斥道,他伸手将她面庞抬起,与她目光相触,“哪里有人这样骂自己的?”

    辰年苦涩一笑,道:“可别人眼中,我就是这般。”

    封君扬正色道:“别人怎样看,与你我何干?我知道你不是!你与叶小七是兄弟之义,与陆骁是朋友之情。至于郑纶,与你更是毫无干系。你只与我才是男女情爱,你我既然两情相悦,又何错之有?”

    辰年知他一向能言善辩,可此刻听了这话,心里却是感动,怔怔唤他道:“阿策……”

    封君扬向她笑笑,取了伤药过来给辰年涂抹,口中轻声训道:“以后不许再说这些浑话。”

    辰年用衣服护住身前,老实地背过身去,由着他给自己上药,过了片刻,却是不禁轻笑出声,道:“我说了实话你可莫要生气,当初我对陆骁也曾是动了心的,他对我很好,我曾想着等我能把你忘记了,就和他在一起,也是不错。”

    她想封君扬许是会气恼,至少要说几句酸话,不想他沉默了一会儿,却是低声说道:“我知道。”

    辰年不想他这样回答,转过头去拿眼瞄他。封君扬瞧她一双瞳仁漆黑明亮,灵动鲜活,不由得轻笑,伸手将她头轻推了回去,笑道:“看什么看?这事我要记你一辈子。”

    辰年皱了皱鼻子,小声辩驳道:“我也就是动心了一小下下。”

    身后的封君扬半晌无声,她正奇怪间,他却弯下腰来,将头轻轻抵在了她的背上,喃喃道:“辰年,我很害怕。”

    辰年愣了一愣,却是会错了意,不觉笑了一笑,道:“都过去的事情了,你还怕什么?”

    她说着,又转回身来,与封君扬正色说道:“说到此处,我有话要与你说。阿策,你现在虽愿为我不顾名声,我却不要你落‘君夺臣妻’之名。你帮我在江南或者岭南寻个身份吧,无论是世家也好,是平民百姓也好,只要不是贺家之女,什么都好。”

    她会说出这话来,封君扬并不觉意外,可心里非但不觉丝毫欢喜,甚至还有着隐隐的恐慌。他怔怔看她片刻,忽地说道:“就做谢辰年,我不要你换身份,我要你光明正大地嫁我。”

    辰年听得微笑,可笑着笑着,却又忍不住落泪。不等封君扬伸手过来擦,她自己就胡乱地抹了两把,“换吧。其实叫什么都不打紧。”她顿了一顿,才又低声说道,“阿策,我之前那般拧着要做山匪谢辰年,不过是因为我那时实在没的旁人可做。”

    她不想做他的姬妾,眼睁睁地看着他娶妻生子,看着另外一个女子比她更有资格站在他的身侧。她也不愿回那与她有杀母之仇的贺家,顶着芸生的身份嫁与他。所以她只能咬紧了牙,做她的女匪谢辰年,他们越是瞧不起她,她就越要挺直了脊背,做她的谢辰年。

    脸上的泪怎么抹都抹不净,辰年不觉有些难为情,低下头去整理自己的衣衫。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能勉强控制住情绪,笑道:“你莫要看我笑话,也容我这个任性,我实在是无法回去贺家。我的母亲死在那里,他们瞧不起她,他们害死了她……”

    她说不下去,刚止住的泪又涌出来。封君扬不言,忽地将她拥入了怀里。他手臂用力很大,将她搂得极紧,牵扯得她伤口都有些作痛,辰年不禁低声叫他:“阿策?”

    封君扬仿若不察,只低声说道:“辰年,我以后会对你好,你信我,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

    人说凡是女子,都易被“情”之一字障目,辰年只当封君扬是被自己感动,闻言反而破涕为笑,娇嗔道:“你就该对我好!”

    她将封君扬推开,又道:“咱们不说闲话了,说些正事。你说贺臻怎的查到了我这里,拓跋垚只会瞒住我的身份,陆骁也不会说出,难道他有我义父下落了?”

    封君扬垂眼,默得片刻,答道:“不知。”

    辰年想了一想,又问道:“你说他敢不敢进宜平城?”

    封君扬这才抬眼看她,反问道:“你可想见他?”

    辰年不觉凝眉,轻声道:“我不知道,阿策,我真的不知道。他是害死我母亲的元凶,却又是我的生身之父,是我会一直恨着却又永远无法寻仇的人。”

    封君扬轻抚她的头发,柔声道:“既然这般,那咱们就不见他。”

    “为何要躲?他若敢来,我就敢见他。我倒是好奇他见了我会是什么态度,是与我叙父女之情,还是来痛斥我帮外人夺他宜平。”

    封君扬一向会算人心,可此刻却也不由得忐忑,猜不透贺臻来宜平会是什么态度。他默了片刻,轻声说道:“反正咱们也不想着认他,还管他是什么态度做什么!”

    辰年闻言不由得也笑了:“就是。”

    翌日便是十月十七,辰年二十岁生辰。因她生辰与母亲忌日只隔了两日,穆展越从不肯给她庆生,后来她又独自挣扎生活,更是顾不上讲究这个。早上封君扬给她送了一大碗寿面过来时,辰年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不由得拍额道:“竟然自己都忘记了。”

    封君扬笑着看她,催促道:“快些吃了这面,我带你过江去南岸玩。”

    辰年微微瞠目:“去南岸?你军中军务怎么办?我昨日也积攒了好多事没做,鲁大叔他们若是寻我怎么办?”

    封君扬闻言只是笑,凑近了她小声说道:“不管他们,我们早早动身,不叫他们逮到。”

    辰年被他的孩子气感染,飞快地点了点头:“那好,你等我,我这就吃完!”

    她端着面碗狼吞虎咽,封君扬却又看不下去,忙道:“慢些,慢些,哪里有这样吃东西的!”

    辰年笑笑,胡乱地吃了那面,进屋换了衣装出来,向封君扬笑道:“快些走,一会儿就该有人找来了。”

    她只随口一说,谁也没有在意。封君扬牵了她的手,拉着她大步往外走,快到院门时,却见顺平气喘吁吁地找了来。辰年一眼瞧见,不由得捂嘴偷笑:“坏了,现在就有人来堵你了!”

    说话间,顺平已是跑到了跟前,虽看出封君扬眉头微蹙,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禀道:“王爷,城门那里传来消息,说是贺臻来了。”

    封君扬察觉到身旁的辰年明显微微一僵,他手上不自觉地加大了力气,将她的手握得更紧。辰年回过神来,抬眼看他,微笑说道:“没事,他既敢来,我见他就是。”

    封君扬向她点头,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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