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醉眼迷离-《江北女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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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着讨论战事不显时间,不知不觉中就到了饭时,温大牙过来请郑纶和辰年去吃饭,辰年这才察觉到饿,她引着郑纶往那饭厅处走,笑道:“远来是客,我请你吃顿好点的。”

    郑纶走得几步,却是突然低声问道:“你武功恢复了?”

    辰年步子略微一顿,随即便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玩笑道:“非但恢复了,还更厉害了,所以说你以后不要惹我,小心我一掌毙了你。”

    郑纶心中更想问她为何会突然到了江北,为何又会做回了谢辰年?他心中有无数疑问,却没有一个可以问得出口,最后只能抿紧了唇。她现在的身份是谢辰年,他能看到她,能听见她的声音,甚至可以与她并肩作战……这一切仿佛都是他从别人那里偷来的,既感到窃喜与激动,却又忐忑而愧疚,一时纠结无比。

    因着有义军的配合,郑纶的首战果然大捷。

    消息传到封君扬那里,已是快进腊月,江北接连下了几场大雪,天气骤然寒冷,封君扬的大军被阻在距离豫州千余里的樊林郡,而鲜氏对泰兴也是无可奈何,战争一时僵持下来。

    封君扬看着那军报有些失神,好一会儿才出声问顺平道:“这真的不是她吗?”

    这问题顺平不知该如何回答,据早前宋琰送过来的消息说,那义军乃是鲁灵雀与温大牙等人假借辰年的名义召集的,那“谢辰年”乃是鲁灵雀所扮。可后面陆续送回来的各种消息中,那“谢辰年”的所作所为又太像是本尊。按道理讲,郑纶既与义军合作,该是知道“谢辰年”的真假,可他的军报中却又从来不提此事,连谢辰年的名字都未出现过。

    便是聪明如顺平,也完全糊涂了。现听封君扬问,他想了一想,小心答道:“乔老已是回山中查看了,这几日就要回来,到时就知真假了。”

    封君扬沉默片刻,却是自嘲地笑了笑,叹道:“好一个郑纶。”

    顺平不敢接话,只低头不语。屋中正安静着,就听外面亲卫说韩先生来了,过了一会儿,门帘从外掀开,走进个四五十岁的白胖男子来,正是幕僚韩华。顺平忙上前帮他解那身上的大氅,偷偷地给他使了个眼色,暗示封君扬此刻心情不佳。

    韩华微微点头,立在门口处跺了跺靴上的残雪,这才往屋里走过来,笑呵呵地说道:“江北就是比江南冷了许多,我刚才去城外转了一圈,差点没把我脚都冻下来。”

    封君扬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淡淡一笑,道:“今年是比往年更冷一些。”

    韩华看他一眼,又笑道:“咱们大军幸亏是驻扎在城内,不然军中怕是要冻死人。”

    封君扬听到此处,放下了手中的军报,问韩华道:“依韩先生所见,泰兴能撑到什么时候?”

    韩华道:“贺臻此人老奸巨猾,守上个两三年该是不成问题。我最担心的倒不是此处,而是江南空虚。还是要叫郑纶尽快肃清青冀二州,好带兵回去,以免江南生乱。”

    封君扬翻出郑纶送来的几份军报扔给韩华,道:“他那里还算顺利,如无意外,明年夏初就能结束,起码能将鲜氏人赶过燕次山。只不过冀州比较麻烦一些,不能再留在薛盛显手上,可若强夺,却也不容易。”

    薛盛显虽然胆怯畏战,可城中毕竟有着几万军队,而且眼下又是外敌入侵之时,若是在这个时候与他打起来,得不偿失。

    封君扬嘴角微抿,眼中颇有些恼意,又道:“真不该把那解药早早地给了薛盛显,当初只想着此人无能,兴不起风浪,却不想他竟是无能到如此地步,几万大军龟缩在冀州城内,眼看着鲜氏军队在城外来来往往。”

    其实不光封君扬这里为着冀州恼火,辰年与郑纶那里,更是如此。

    鲜氏大军本已打到了宜平,郑纶带精兵从后而出,杀了鲜氏人一个措手不及。鲜氏领军大将贺兰渊大怒,竟放下了嘴边的宜平,转过身来向郑纶军猛扑过来。可不想没能报仇,反而又叫郑纶胜了几场,士气大落。而宋琰那里,也一转之前避而不战的态度,派大军从宜平强势而出,正面迎上鲜氏军。

    贺兰渊无奈之下,只得往北退兵,也亏得郑纶手中兵力有限,不能正面与鲜氏大军接战,这才叫贺兰渊得以带兵北退。

    新武四年二月,贺兰渊大军顺利退至冀州中部的安夏城,距冀州城不过三百里。辰年与郑纶带兵随之悄悄北上,欲要在冀州北部寻个地方设伏,坑上贺兰渊一把。可冀州北部多是平原,地势平坦开阔,若要寻个称心合意的地方实在不易。

    这一日,辰年趴在地图上研究了大半天,也没能找到一个满意的地方,难免有些急躁,抬眼见郑纶从门外进来,忍不住与之抱怨道:“你说薛盛显是不是属王八的?你越是敲他的壳子,他就越往里面缩。眼下贺兰渊就在他身前,若是他肯出兵从后捅上一刀,得省咱们多少力气?”

    军中之人大多言辞粗鲁,可她这样俏生生的女子,说出这话来却是叫人哭笑不得。郑纶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走到辰年身边,犹豫了一下,这才从怀中掏出个什物来递给辰年,淡淡道:“给你。”

    辰年有些意外,接过去一看,见竟是张面具,非金非银的质地,色泽柔和,触手微凉,因着打磨得极薄,丝毫不显分量,仔细看去,那银色面上还刻有精美的暗纹,端的是精巧细致。辰年看着甚是心爱,不禁抬头问郑纶道:“给我的?”

    郑纶点头,面上仍是淡淡的,道:“这个比蒙黑巾更方便些,也不易落。”

    女子大多爱美,便是辰年也不能免俗。听闻这面具确是给她的,辰年兴冲冲将面具扣在了自己面上,一时却寻不到镜子来照,便就抬脸问郑纶道:“怎么样,好看吗?”

    郑纶只扫了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掩饰地低下头去看那桌上的地图,道:“还行吧。”

    辰年欢欢喜喜地收了那面具,笑道:“多谢了,等下次出战,我就戴了它去。”

    郑纶见她喜欢这面具,心中极为高兴,想要再与她说几句话,不知怎的,张口却是说道:“在军中就戴着吧,你是女子,抛头露面总是不好。”

    辰年本是满心欢喜,听了他这话却是无语,好在她与他相处这一段时间,知晓这人一向不会说话,因此也就不与他计较,只叹道:“郑将军啊,郑将军,你这张嘴真是臭到无可救药了。送了人东西,却是把人得罪了,我都不知该说你个什么好!”

    郑纶愕然,抬头看她,显然是还不知自己哪里又说错了话。

    辰年无力地挥了挥手,道:“算了,不和你计较,说正事吧。”她将那面具放置一旁,问郑纶道,“咱们在哪里设伏好?还要把贺兰渊往北赶吗?”

    郑纶收回心思,想了一想,道:“我没有太多时间,江南空虚太久会生变故,我须得尽快灭掉贺兰渊,好带军回江南。”

    辰年闻言有些意外,问道:“江南不稳?”

    郑纶点头,道:“现在虽还未显现什么,但已是隐患丛生。”

    郑纶的担心不无道理,封君扬平定江南不过两年时间,齐氏诸王还有不少残存势力未来得及清除。眼下江南兵力全都调往江北,必会引得某些人蠢蠢欲动。

    果然,新武四年三月,夏室皇族仅存的几位王爷,以岭南王齐襄为首,在岭南招兵买马,起兵勤王,趁着江南防务空虚,只用了短短二十余日,就兵临盛都城下。

    盛都告急,江南告急。

    封君扬二十万大军尚远在江中平原与鲜氏慕容部交战,回救不及,若要援救盛都,唯有命郑纶带兵立刻南返。可此时,冀州的战况也已到了关键时刻,若是郑纶就此南撤,贺兰渊必将带军反扑,宜平难保,青冀两州就此落入鲜氏手中。

    江南与青冀之地,两者现在只能择其一而保。

    辰年看着那军报,半晌沉默,心思转了百转,最后抬眼去看郑纶,沉声问道:“你如何打算?”

    郑纶嘴角微抿,看着辰年不语。

    辰年不由得笑了一笑,只道:“你莫要看我,我又做不了你的主。不过,我义军为的是抗击鲜氏,保国安民,绝不会跟着你去江南平叛。没有你们,义军一样可以打贺兰渊。”

    她话虽这样说,可他们两个心里都十分明白,若郑纶真的带兵南退,只靠着义军这些人,根本挡不住贺兰渊的反扑。郑纶目光沉了一沉,道:“此事我决定不了,须得王爷定夺。”

    辰年闻言,轻轻垂下了眼帘,江南乃是封君扬的根基所在,他可舍得丢了江南半壁江山,留在江北继续抗击鲜氏?在他心中,权势与百姓,到底是孰轻孰重?

    数千里之外,封君扬也在思量这个问题。

    封君扬遇事喜静,有为难之事,多会独居一室,静静思量。顺平深知他这一习惯,半点不敢打扰,只垂手守在门外,连茶水都不敢送进去。室内灯火足足亮了一夜,待到天明时分,才听得封君扬淡淡吩咐道:“去请韩先生过来。”

    顺平应了一声,忙出门去请韩华。韩华很快从外面进来,抬眼打量了一眼封君扬的面色,问道:“王爷可有定夺了?”

    封君扬沉声答道:“弃江南,保江北。”

    这答案在韩华预料之外,叫他不觉微微一愣,过得片刻才说道:“弃江南,保江北,既需对抗鲜氏几十万大军,又要防备贺臻反咬一口。到时便是将拓跋垚赶出靖阳关外,若无江南支撑,也奈何不了贺臻,怕是只能与他分而治之。”

    封君扬缓缓点头:“我知,可若是现在回去,江北必要落入拓跋垚之手。”

    韩华劝道:“王爷,只要有江南半壁江山在手,我们还可积蓄力量,再行北伐之事。”

    封君扬眉间微敛,道:“江北不可落入拓跋垚之手,否则,鲜氏大军便可沿宛江顺流而下,祸乱江南。”

    韩华道:“可齐襄一旦夺了盛都,挟天子以令诸侯,我们再要打回去,可就难了。”

    封君扬垂眸沉默,良久之后才缓缓地吐出口气来,道:“齐襄夺了江南,江南百姓一样可以过活。可若我就此南退,任由鲜氏占据江北,日后面临的则是灭国亡种。我之前为夺江北,先是坐看江北各家军镇相斗,后又有意纵容鲜氏南侵,终害得国土沦丧,百姓受难,已是错了,不能再继续错下去。”

    “王爷,可先命郑纶带军南归,为我军争取一些时间,到时虽失去……”

    封君扬抬手止住了韩华的话,只道:“我意已决,不用再说了。郑纶需继续留在冀州,同时,咱们须得加快西进速度,尽早夺下豫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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