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在终点等你-《别动我家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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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印握着麦克风,抬手往下压了压:“你们也太给面子了。”

    吴琛喊了一句:“必须的,我们谁跟谁啊!”

    全场大笑,张印显然也很开心,整个发言过程都带着骄傲,最后班长代表全班上去送花时,他眼眶瞬间一红。底下一群人顿时着急了,他的泪,黄河水,哭完一回,还一回,这会儿哭,整个过程就垮了!

    好在张印及时忍住,笑着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就下台了,最后反倒是大家众心捧月般围着安慰他,搞得全场老师一头雾水。

    大会结束之后,各班要轮流在行政楼前拍合照。十二班排在后面,众人便赶回教室互换明信片,互相给校服签名。程柔的校服转了一圈又落回自己手上,徐燃正在另一边和同学说话,她走上前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

    徐燃转过身,程柔就把手里的笔递给他,又指了指手上的校服。

    “给我签个名呗。”

    徐燃握着笔在手上转了转:“签哪儿?”

    “你随意。”

    徐燃把校服摊在课桌上,往左胸口校徽的位置顿了一下,抬头看程柔。

    “吴琛为什么把他的名字写这儿?”

    程柔凑近一看,校徽下面确实是吴琛的名字:“不都一样吗?”

    “不一样。”

    徐燃抬手就把“吴琛”两字画掉,在一旁写上自己的名字,顿了一下,又以自己的名字为中心,往四周画了一个圈。

    “这是我的地方,你让吴琛重签一个。”

    程柔:“……”

    张印走进教室时,众人正热火朝天地签名,他站在讲台上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一会儿再签,老师说几句啊。”

    大家立马绕回原位置坐好,张印习惯性转身擦黑板,擦到一半才想起今天不用上课。

    张印笑了笑:“我差点忘了,今天不用上课。”

    大家安静地坐着没说话,张印开始提醒大家高考时需要准备的用具。

    “透明袋子一定要买,这样缺少什么一目了然,条形码!条形码!条形码!好了,三遍了啊,谁要是忘了我就找谁!这个东西要是忘记贴,那你出去别说是我学生,还有,考试前一天少看点书,尽量让自己放松一点,别紧张,要相信自己!最最重要的一点!”张印抬手指了指自己,“你们别忘记我。”

    底下已经有人开始低声抽泣,程柔红着眼睛看向徐燃,发现徐燃也是低头不说话。

    张印把自己整哭了,一边摘下眼镜揉眼睛,一边说:“我第一次见你们的时候觉得你们特别烦,我脾气原本就不好,偏偏你们爱跟我顶嘴,我想,你们怎么这么讨厌啊,连毕业送我的花都是红玫瑰,不会是从哪个不要的女老师手中夺来二次利用的吧?最后一想,你们可能没那么聪明。”

    大家一阵唏嘘,班长说:“张老师,这是我们一致同意的结果,因为我们觉得你是我们十二班的一枝花。”

    张印愣了愣,一怒:“还不如二次利用!”

    程柔顿时一笑,眼泪都被吓了回去。

    张印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地接过底下同学递过来的纸巾:“其他我也不说了,山高水长,大家一定能够再见面,当然,这主要还是取决于你们啊!我们班这四十六个人我找不过来,你们体谅体谅我。还有啊,虽然我平时对你们很严格,但其实我……”张印顿了一下,“我很喜欢你们,每一个我都很喜欢,我真心希望你们每一个都是被命运眷顾、上帝青睐的幸运儿……”

    张印抿了抿嘴,声音沙哑地喊了一句:“最后,预祝大家高考顺利,梦想成真!”

    大家热烈地鼓着掌,无声地抹掉眼泪,一路打打闹闹地走到行政楼前拍毕业合照。张印被大家按在最中间的位置坐着不许动,中间的位置原本是领导坐的,但对方见状也没恼,反倒乐呵呵地坐在张印旁边。

    “张老师很讨学生喜欢啊。”

    张印连连摆手否认,但翘起的嘴角一直高高挂起。吴琛站在前面清点人数,人齐后正准备往队伍里站就被张印喊住。

    “几人?”

    吴琛愣了愣:“四十六啊。”

    张印说:“那还少一人。”

    “齐了,我们班就四十六个人啊!张老师,你是不是记错了?”

    步梯上一阵抖动,大家左顾右盼地检查缺少的人是谁,张印突然站起身冲校门口的方向用力挥了挥手,众人随即转头望过去。

    张印笑着催促道:“温思屿!你快点!全班就等你一个人了!”

    5)

    高考那两天,秦淮所有中学附近都挂着禁止鸣笛的横幅,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车子缓慢行驶,但凡看见穿校服的学生都会自觉让道。程柔早上起床时,程莹就已经在做早餐了。程莹从厨房里端出两个红鸡蛋,说是保佑一切顺利。

    “而且,我早上起来时看见花架上的花开得可好了,这是吉兆啊!”

    程柔喝着牛奶,差点噎了一口,但还是附和着点头。程莹在哄她开心,希望她放松别紧张,她也乐意配合。她出门时程莹再三提醒她检查东西,她当着程莹的面又检查了一遍才出门。徐燃一只脚支撑着自行车在院门外等她,抬头看见她时伸手接过她手中的透明文件袋。

    徐燃勾嘴笑了一声:“程柔,高考加油。”

    “嗯,你也加油。”

    程柔后来回想这一天,总是想起家门前的那条长长的斜坡,徐燃载着她,穿过阳光和微风,街道的叔叔阿姨笑着和他们说“高考加油”,他们仿佛在那一刻被上天赋予了无比庄严的使命,他们心怀恐慌又好像拥有战胜恐慌的力量。

    高考结束的那天下午,张印和一众老师在校门口等他们,开口第一句就是:“别问,别听,别担心。”

    “紧张什么,我就不紧张,事已成定局,再怎么担心也没用,千万别去对答案,对了也是自找担忧,你们现在就回家好好吃一顿饭,想想明天去哪儿玩啊!”

    张印笑眯眯地握了握他们的手,握到周甜甜时,眉间一皱,一脸担忧:“你的手怎么这么冷?紧张吗?”

    周甜甜搓了搓手,不好意思道:“我刚去买汽水喝来着。”

    张印松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就见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

    张印欲盖弥彰地解释:“我没紧张,我就是怕她不舒服。”

    吴琛从远处跑过来,一脸兴奋地说:“今晚聚会!大家别忘了啊!我已经和温思屿、陈北洺说了,一家人要整整齐齐!还有张老师,你也一定要过来啊!”

    张印摆手:“我就不去了,有老师在怕你们不自在。”

    “没,你想多了,我们就没……”

    张印一瞪眼。

    吴琛立马改口:“我们是亦师亦友的关系,你来我们怎么会不自在!”

    程柔在一旁笑,时不时探头往教学楼看,等到第三次探头才看到人群中的徐燃。他的手指上挂着文件袋,从汹涌的人流中缓缓向她走来。

    程柔有一种很奇怪的错觉,仿佛这个夏天一眨眼就会过去,但这个夏天又好像永远都不会过去。

    晚上,程柔找徐燃一块去聚会的ktv,徐燃神神秘秘地说有毕业礼物要送她,还要她当面拆开看喜不喜欢。她拆开包装盒后,看见一把崭新的弹弓躺在里面。

    “我不太懂这个,问了程桉哥之后让人定做的,这种射程不算远,但安全系数高,比较适合女生。”徐燃顿了一下,没忍住加了一句,“虽然我觉得玩弹弓都危险。”

    程柔拿着弹弓翻了翻,看见侧面还刻着名字缩写,但不是她的名字。

    程柔顿时一笑:“你这做好事还要留名呢?”

    徐燃义正词严:“我觉得你容易忘记我,你这么喜欢弹弓,那你看它的时候多少也能爱屋及乌……想想我。”

    程柔用力握了握手中的弹弓,直到手心一片潮湿才抬头认真地看着徐燃。

    “徐燃,谢谢你。”

    徐燃被对方突如其来的认真吓了一跳,眼底闪过一抹狡黠:“感动吧?要不要以身……”

    “不要。”

    程柔一口否定,当徐燃耸肩时才抬手蹭了蹭他眉骨处的那道伤疤:“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徐燃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看着程柔,声音往下压了压:“程柔,我可不是好人,我为你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有目的,我抓住你,你就不能放开我,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等就是了。”

    程柔从来没有遇见过像徐燃这样的人,他把他的欲望、善良、邪恶、温柔毫无遮掩地摊开,他从不避讳他的有所求,但她明知他有所求,却依旧无法拒绝他的靠近。

    程柔走进ktv包厢时,吴琛已经在招呼大家点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让程柔下意识捂了捂耳朵。周甜甜一见程柔,猛地站起身蹭到她身边。

    周甜甜抓住程柔的胳膊冲徐燃挑挑眉:“徐燃,借程柔一用。”

    凭什么啊!

    徐燃大方地点点头:“好说。”

    她是商品吗?她眨了眨眼:“你们俩讲价呢?”

    “来来来,我有事跟你说!”周甜甜拖着她走出包厢,“人生大事!”

    走廊上只有服务员在一旁站着,周甜甜把程柔拉到转角的位置又鬼头鬼脑地往外看了看。

    程柔问:“怎么了?”

    周甜甜压低声音,但语速很快,明显已经很着急:“‘小短裙’班也在这里开毕业聚会呢,我刚在走廊上碰见她了,她一直旁敲侧击地问我,林晏在哪儿,我猜她已经按捺不住了!你说,怎么办啊?”

    程柔也茫然,林晏看起来并不像开窍的样子,但他私底下确实对周甜甜很好,而且周甜甜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了,说他毫无察觉,程柔也不相信。

    “要不,你主动一点?”

    周甜甜掰着手指小声问:“万一失败了呢?”

    “那就大路朝天,天各一方,反正毕业了谁也见不着谁。”

    程柔难得硬气了一回,把周甜甜说得一愣一愣的,最后才决定回包厢刺探情报再决定。

    她们走出转角的时候,就在长廊上碰见了张印和梁续。梁续靠着一旁的桌子,手指夹烟在烟灰缸上抖了抖,张印面对着她们,抬手招呼她们过去。

    张印把手上的蛋糕往程柔眼前一递:“老师给你们买了个蛋糕,你一会儿拿进去。”

    周甜甜问:“张老师,你不进去吗?”

    “你们张老师酒量不好,这会儿进去铁定被你们班一群男生围攻呢,我们俩出去一会儿,等差不多了再过来。”

    梁续依旧靠在桌上,但手中的烟已经不见了,他拍了拍张印的肩膀,两人一块往大门走去。

    周甜甜雷达一响:“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你没有。”程柔推着她进包厢,“都快火烧眉毛了,你就别乱想了。”

    周甜甜一晚上惴惴不安,一会儿看林晏,一会儿看包厢门,稍有动静她便宛若惊弓之鸟。吴琛一脸真诚地问她,是不是想上厕所,被她一掌拍开。

    徐燃被之前七班的同学拖走了,程柔自己坐着无聊,就让许舒亭陪着周甜甜。许舒亭看了看在前面点歌的温思屿和林晏,突然一身正气地冲她点点头。

    程柔顺着走廊往前走,她刚和周甜甜出来时看到尾端有一个露台。走廊尽头确实有一个露台,而且还摆放着桌椅供人休息,程柔刚走下台阶,就看到角落的栏杆上趴着一个人影。

    陈北洺转过头,看见她时浑身一震,过了一会儿才笑着问她是不是无聊。

    “有点,而且我不会唱歌。”程柔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你呢?不会唱歌这一点肯定是假的,你换一个理由吧。”

    陈北洺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诚实道:“太吵了,我不太习惯。”

    高三下学期过半后,陈北洺才从外面集训回来,程柔偶有几次在校道遇见他,但都是匆匆赶着上课。

    露台的位置能够看到秦淮高高低低的房屋,万家灯火凝结成一条银河,与月光投下的光晕交相辉映,这种场景会让人瞬间安静下来,因为你知道这里有一盏灯是为你而亮的。

    “是不是很好看?”

    程柔点头,脑袋里却突然想起那天在行政楼和徐燃坐着看天空时的情景。

    “你去过学校图书馆上面的阅览室吗?”陈北洺侧头看她,“那里晚上看风景也特别漂亮。”

    学校的阅览室很少开门,而且是无规律地开放,程柔虽然之前想过,但渐渐地便忘了这件事。

    陈北洺顿了一下:“那里可以看到行政楼的天台。”

    程柔转头看着他。

    陈北洺迎上她的目光:“你在找徐燃的时候,我也在找你。”

    旁边的包厢里突然传来一阵巨响,有人推推搡搡,似乎在说些什么,程柔手指抓了抓藤椅上的粗藤,感觉像有什么在夜晚里腾空而起。

    露台上只有两盏暖橘色的壁灯,泼洒一地的流光延伸到他们脚下,像随时会升腾的火花。

    陈北洺说:“优惠券是我跟同学买的,饼干是我自己做的,生物课上帮你是怕你被老师责罚,并不是因为什么同学之情,我对首都没有向往,但如果你在那里,你就是我对它的向往。”

    黑夜有一种魔力,能够让人拥有倾倒一切的勇气。

    陈北洺收回视线,垂眸小声说:“《月亮与六便士》里我写了东西,如果你看过之后有答案了,来找我好不好?”

    陈北洺浑身紧绷,看着地面的目光带着慌乱的摇摆,程柔堆积在唇齿之间的话瞬间又说不出口,那就回去吧,回去再好好地婉拒他的心意。

    程柔顿了一下,在漫长的缄默后终于开口应了一声:“好。”

    长廊上香烟燃起的火光忽明忽暗,滞留过长的烟灰滴落在手指上散落一地,徐燃仰着脑袋看头顶上一小盏的吸顶灯,直到视线模糊成一片光影,他才抬脚走回包厢。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他以为只要他抓住程柔,那她就不能放开他,可他现在才发现,自己从头到尾就不曾抓住过她。

    程柔回到包厢的时候,整个包厢都在唱《恋爱ing》,许舒亭一脸激动地拉过程柔,把方才周甜甜的英雄壮举事无巨细地一一道来。“小短裙”确实来包厢找过林晏,但林晏准备出门的一刹那就被周甜甜拦住了去路。周甜甜说有话对他说,然后风风火火地点了一首五月天的《听不到》。全场欢呼着起哄,“小短裙”站在门口脸色黑成煤炭。

    程柔忙问:“然后呢?林晏怎么说?”

    “林晏一开始是蒙的,最后大概是在大家的起哄声中醒悟过来了,脸唰地红了。我真的从来没见过一个男生脸这么红,跟一个西红柿一样!”许舒亭激动无比地伸手摇晃程柔,“林晏也是含蓄派,就小声地说了一句‘听到了’,包厢声音太大,起初周甜甜以为他说的是‘对不起’,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人带走了!”

    许舒亭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程柔也跟着开心,下意识转头找徐燃却没看见他的身影。

    程柔问:“徐燃还没回来吗?”

    许舒亭也转头望了望:“我刚没注意,应该是还没回来。”

    “七班包厢是哪个?”

    “710,就走廊尽头的那个包厢。”

    程柔刚准备往外走,突然想起既然是七班,那沈落也一定在,她想说的话还是等明天吧。

    程柔跟着许舒亭坐在沙发中间,听吴琛在前面鬼哭狼嚎地唱《夜太美》。徐燃直到临近散场才回来,而且一直被林晏拉着喝酒,她插不上话,只能借着环顾四周时偷偷看一眼。张印踩着最后一刻的点过来切蛋糕,切完蛋糕之后,班长便在张印的授权之下宣布散场。周甜甜一整晚喜上眉梢,回家时拉着她说悄悄话,她想回过头找徐燃,却又不忍心打断周甜甜。

    直到两人在闹市和大家分别后才有机会说上话,走出巷子之后,便是缓缓的斜坡,路灯在地上圈出大片的光晕,程柔踩在光晕里,感觉整个身体像轻飘飘的羽毛。

    “你今天好像很开心。”徐燃说。

    程柔笑了笑:“可能是替甜甜开心吧。”

    徐燃没再说话,程柔脚尖一点一点地落在地上,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院门才缓缓停住脚步。

    “徐燃,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徐燃走在前面,闻言转过身:“我也有话跟你说。”

    程柔倏忽抬起头,感觉心跳一下一下变得热烈。

    “程柔,我不去首都了。”

    时间戛然而止是什么感觉呢?就是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脑袋里拼凑不出一句话,连声音都卡着发条。

    徐燃目光沉沉,一字一句道:“我不想去首都了,你以后照顾好自己。”

    “为什么?”程柔伸手拉住徐燃的衣角,尾音带着显而易见的轻颤,“徐燃,你不是说……”

    徐燃低下头,语气带着不耐烦,字字句句都是杀人不见血的刀锋。

    “我就是突然不想去了,程柔,我不会一辈子都迁就你,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在等你,我不想再这么累了。”徐燃突然抬头笑了笑,“可能我一开始就错了,从一开始就是我自作主张靠近你,程柔,或许形同陌路更适合我们。”

    秦淮的夏天从来都热火朝天,可是程柔这一刻才感觉到河面上的风是冷的,是带着针扎似的刺骨。徐燃说,他一开始就错了,连靠近她也是一个错误的开始,可她差一点就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这场错误。

    月光漆黑,路灯下,她的影子被延伸进路旁的草坪里,折射出奇怪的角度,像她连续不断砸在地面上的泪花。

    可是徐燃看不见,他跟这场她原以为永远不会过去的夏天,一块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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